| 悼無衣 一來
我和無衣相識在漢納島,通過電話,偶爾微信聊幾句,從未謀面,但有個約定,他說在今年秋天一定來賭城見我這個大哥,並與我一醉方休!我笑着承諾:請他喝留存30年的茅台酒。 三年以前,我一直活躍在文學城和萬維網,我的很多作品都發表在文學城和萬維我的博客。直到有一天,記得是2014年8月11日下午,虔謙給我私信留言說,來漢納網註冊,說是新成立的網站。後來我在網上搜查看到這樣的評論:漢納是個綠色的小島,島主叫丹奇,島民來自於國內外各行各業。來這裡說心裡話的島民,只是靜靜地發文,從不爭吵罵人,都以漢納為家,記錄生活,書寫人生,每年選出幸運島民,在合適的時間點遊玩丹奇在美國德州的莊園島。國內島民簽證不便,可組織國外島民回國相聚。我感覺很好,便來註冊。 成了島民,我閱讀的第一部作品便是無衣上傳漢納網連載的長篇小說《大家都去搶銀行》。我說實話,我沒有看好這部作品,因為主題有誤導讀者之嫌,都搶銀行不亂套了?我知道無衣是虔謙的朋友,在一次和虔謙的聊天中我還詼諧地說過:“你的朋友秦無衣,寫了部大家都去搶銀行,一看這標題,還不把編輯嚇跑了......” 後來我閱讀了無衣寫的影評《斯萬的愛情》,我被無衣樸實無華的文字吸引了。本來這個影片是改編於馬塞爾.普魯斯特長篇小說《追憶逝水年華》。作者以刻畫人物的心理描寫而讓廣大讀者熟知,拍成影片後,影片裡的台詞常常會讓中國的觀眾雲裡霧裡的懵懂。但無衣真實地寫出了斯隆多夫的倒敘式,行雲流水般的意識流手法,及淋漓盡致的蒙太奇!當你細心讀下去你會發現,當年無衣大學畢業也曾有過彷徨,他曾把家鄉的烏山寫成樹木蓊鬱,山岩深灰,苔絲斑斑,雖是好風水,卻也只能是孤悶時來散散心。當年的秦無衣,曾為前程黯然神傷,曾為自己結交了一些酒肉朋友苦惱萬分,更為自己的追求界域難定之時焦慮萬分。他念舊鼓樓的鐘聲,感念就讀南京大學的校園生活。一次閒來山下走,他在附庸風雅書店裡看到了《追憶似水年華》這套六本書。無衣慷慨解囊地買下,從此“我們一起去看月亮吧!”便成了無衣心裡溫暖的潛台詞。 大約在14年底,有一天島主丹奇給我介紹說,秦無衣是漢納平台的一杆旗幟,說他是漢納作協的會長,也是漢納網的編輯,從此我開始關注秦無衣,並查了他的資料,知道他本名叫張揚華,居住美國洛杉磯,距我定居地賭城拉斯維加斯約有4個多小時的車程。 文化人之間常有個很難改變的習性,彼此不熟不亦多交流,除非針對性的選題探討,但類似這種探討也只局限於論理,與個人交往無關。 我與無衣的深交往源於作品的評論,後來共同點多了,是我主動約無衣來賭城做客。無衣很感動,只因工作生活等諸多不便,無衣一直未能成行。但在16年12月,無衣的大學同學桑田從廣州來美國賭城探望留學的兒子,無衣客氣地給我留言說,可否幫忙安排住宿,普通人家一切從簡,食宿費用照付。那個時間段我正在着手接收賭城新嘉麟酒店,每天早出晚歸。如果說只安排個普通住宿很容易,若要好一點我只能求助於兒子孫奇,這方面兒子比我混的開。無衣第一次說話,我無論如何也得安排好。我讓兒子孫奇安排在皇宮大酒店,一切費用由我支付。兒子孫奇說,怎敢讓老爸破費,一切費用從他的點數上扣就可以了。我知道一宿的費用,但為了無衣能開金口相托,我理應效力。 通過無衣,我結識了桑田。現在我和桑田已經成為很好的朋友。 這個期間,我的第四部長篇小說《界碑》完稿,我徵得無衣同意,將電子版傳給他,力求得到他的指點。無衣非常熱心,及時寫了評論。 在17年的年初,漢納島主丹奇曾多次催促無衣召開作協會長會議,拿出17年工作規劃。幾次催促無文無話。後來作協秘書長依依勞心寫 出作協新年綱要,並證求各位會長意見。我看丹奇非常着急就給無衣留言說:“無衣呀,你是會長,一年一度的大事,你要講話?秘書長依依已經以規理成章了,你要表態呀?” 無衣在微信上回我一個手勢的ok! 我和丹奇通話,說無衣真能沉住氣。丹奇回我說,無衣就是這性格,沉默寡言,滿腹經綸不善言表,但他是漢納的一杆旗! 有一天,無衣和我通話,他在電話里說,願意和我這位北方漢子交朋友,說我講話痛快,有啥說啥,純北方人的粗獷和豪邁,很想和我痛飲一杯,用大碗干!我說好,一言為定,相約在秋季!我把戰友送我的30年茅台酒留好,等無衣老弟來賭城痛飲! 後來我發現無衣講話有氣無力,我就敏感地問:“無衣你沒事吧,怎麼聽你講話氣力不足啊?”他說沒事,又說,漢納的標杆旗幟是丹奇,不是無衣。作協的事有勞一來兄多費心。 我的小說書稿經桑田推薦,廣州羊晚出版社正在市場調研。一位業內人士看過無衣寫的評論,提出了一些建議,我找無衣並多次留言,無衣都沒有回我,由於近期每天忙生意,也就沒在意無衣的回覆。 8月6日晚10點,我在開車的路上,突然接到無衣同學桑田從廣州發來的消息說:“有個不幸的消息,聽說張楊華(無衣)昨晚去世,你有 沒聽說?” 簡直是晴天霹靂!可能嗎?我問桑田:“你聽誰說的?” 桑田告訴我他聽同學說的。還說,無衣是基督徒,他的靈魂會去天國的!教會的兄弟姐妹正在為無衣料理後事...... 天那,原來無衣一直在病中,他不是不說,也不是不管不做,而是他無力了,心血快熬盡了! 到家以後,我在第一時間呼叫丹奇,打電話,微信留言,可丹奇就是不理我!往常丹奇常常下半夜起來查看信息的,可今天我怎麼叫她都不理!我突然想起了虔謙,前不久無衣為虔謙的新書寫序,她住在南加州,或許會知道些信息?可是發出了信息虔謙也不理我! 還有誰知道呢?我就想確認這個不幸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我翻遍了微信能和無衣接觸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理我,我口乾地嚷道:“你們可以心安理得的睡覺,是因為你們不知道啊,可我知道無衣死了,又無法確認地聽說他患肝病死了,我睡得着嗎?” 我抬頭看表,已經是下半夜2點多了,也是啊,誰像你一來,夜貓子不睡啊? 前一天晚上賭城下的暴雨,今晚賭城還有零星的雨點,我走出房門,就在屋檐下望着灰濛濛的天,內心一陣陣的絞痛,為誰?秦無衣嗎?一個從來就沒見過面的朋友! 我想起了無衣寫的歷史劇《剃頭》、《呂風》、水滸隨筆:《成瓮喝酒的誘惑》、懷念梅葆玖先生:《貴妃醉酒》......更讓我想起了我的第一部書即將拍攝網電視劇,無衣在他的漢納網博客第一時間登出:恭賀一來兄的小說《情斷拉斯維加斯》簽約拍攝電視劇! 默默地關懷,默默地支持!我的眼睛有點模糊,想在今晚(8月6日)必須為無衣寫點什麼? 我轉身回屋,坐在台式電腦桌前打開記事本,寫下了“秦無衣”三個字,可是狀況出現了,用了三年多的電腦因寫上“秦無衣”死機了,怎麼敲都不行,你說巧不巧? 我走向落地窗前,思緒一直翻滾。 無衣曾笑談,他帶小兒去了一家飯店,因太豪華而沒敢入內。他的節儉讓我心揪。他也曾笑談,手機無非是通話,就像普通車代步一樣,無所謂ip7! 活着的時候,無衣的心裡一定很苦,苦到他無處訴說。他的生活如他書中寫的一樣,是俗世中人! 我突然想哭,想大聲地哭出來...... 想起那些默不作聲爬格子的文化人,那些把文學創作視為自己生命的人,我只想大聲地說:愛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吧,好好的活 着..... 隨着情緒的波動,腦海里出現了很多想象的畫面。一些文字也就應孕而生!我要把一首江城子寄給天堂里的秦無衣!我喃喃自語道: 卒年窩心鬢如霜,肝火旺,住他鄉。 大洋彼岸,生死寄滄桑。 縱使有緣應不恨,淚已干,話淒涼。 夜來小兒送茶湯,伴無語,想還鄉。 萬里獨處,孤墳塋山岡。 料得後事有兄弟,姐妹思,在天堂。 我要放在漢納島,讓島民知道,我們的無衣會長英年早逝了! 反覆檢查,鍵盤更換了新的電池,電腦又恢復了往日的明亮。可是,進入漢納網我的博客,我竟然一個字也寫不出,足有一個小時,當窗外已經在朦朧中微亮時,我只寫出了一句悼文: 秦無衣,你不守信用,你沒有依約來賭城見我! 寫完了這句,我淚如雨下...... 一來 於2017年8月7日
秦無衣,原名張揚華,號了齋,福州人。1990年考入南京大學中文系,以優異成績獲碩士學位。畢業後曾在福建電視台擔綱《熒屏世界》主編,記者,後任福建電視劇中心編輯、編劇。1986年開始戲劇創作,作品《女市長的家》,《洛水吟》等曾獲福建省戲劇創作一等獎。2004年後開始小說創作,出版、發表有長篇小說《洛杉磯三部曲》、《女人三十不愁嫁》等作品。生前僑居美國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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