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失学的日子里
作者 海伦
母亲是个永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地忙碌的人。因为她超出常人的耐力和勤劳,成了一个远村近舍,颇为闻名的“女铁人”。我从北京回到农村后,母亲就把我当成了她的左膀右臂,以为我也是一个“小铁人”。她不曾料到:我是在城市里,让奶奶娇生惯养地带大,还是个刚满九岁胆子很小的女孩子。
记得晚秋的时侯,生产队收割了最后一批玉米桔,就允许村民自由地在地里拾荒,拣柴禾了。一些勤快的村民,就起早贪黑地拾柴,以备足来年和明年的做饭及取暖之需。
一天,母亲给了我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背筐及一把小镐头,她让我和她一起,到玉米地里去拾柴。刚刚被收割完了的玉米地,留下了一排排,长在地上大约两寸长的玉米桔。母亲弯下腰去,左手握住一个玉米桔,右手握紧镐头,用力地向玉米根部刨去,再用左手使劲一拽,玉米桔和整个根部就被她一下拔了出来。她用右手的镐头,将根部的土敲干净,然后,再用左手,把玉米桔连根丢到筐里。不到半个小时,她已刨了满满的一筐玉米桔。母亲把那些玉米桔到在一片空地上。然后,再去一筐一筐地刨。装满背筐后,再一筐一筐地背到那片空地上堆起来。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企图把一根玉米桔,用镐头刨下来。可我的力气太小,一只手,还轮不动镐头。就只好用两只手握紧镐头,去刨那根玉米桔。当我用镐头向地里刨下去时,因为个子太小,背上的背筐,就顺着后背滑到头上。我没有办法象母亲那样,把玉米桔丢到筐里。只好把背筐从背上卸下来,放到地上。然后,再把一根根玉米桔,送到筐里。当刨够满满一筐玉米桔时,我已经是汗流颊背了……
当夕阳快落山时,母亲用她那一双不知疲惫的“铁臂”,把方圆一里之内粗壮的玉米桔都拾光了。她把数以万计的玉米桔,堆在那块空地上,象一座高高的小山。我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淋透了,秋风吹过来,身上觉得又湿又冷。我的两只手掌,被磨出了一层一层的血泡,又涨又疼。母亲,看我连路都走不动了,让我停下来,等父亲。她又背着背筐,走向一里以外的地方,去多刨一些玉米桔。
父亲曾告诉我们:当他看完村里待诊的病人,安顿好妹妹们,会用双轮车来运我们拾的柴,并接我们一起回家。可能是病人太多。天都黑了,还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我焦急地向周围望去,看到了两处阴森森的坟地里,不时地忽闪忽现着绿色的荧光。曾经,听村子里的孩子们说过:传说中,那坟地里发出的绿色荧光,是鬼的眼睛。小孩子,如果被鬼看到了,就没命了。想到这里,我浑身开始不停地发抖,又不敢喊母亲,恐怕鬼听见了我的声音,会把我抓走。
于是,我就在又冷又怕中,战战惊惊地走到不远处一个干枯的河沟旁,躲在那里等父亲。过了一会,父亲还没有来。我感到身上越来越冷,看到沟旁有几捆长长的玉米桔,就拿了一些盖在身上。不久,我觉得自己身上象被烈火烤着了,不知不觉地,头枕着田埂,便在高烧中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朦朦胧胧地听见:似呼有很多人再喊我的名字。离我最近的一个,象是父亲的声音。他那一声接一声,不间断地嘶哑和绝望的呼喊,不停地震动着我的心,把我从昏睡中唤醒。我挣扎着睁开双眼。 夜幕中,看到很多村民打着手电,从不同的方向走来,焦急地寻找着--我这个在秋夜里迷失在田埂上的孩子。透过那微弱的手电光,我看到了父母熟悉的身影。尽管,那阴森森的坟地还在我的视野里,可我不再恐惧,我高声地呼喊着父母。大家发现了我,一起将手电光聚拢过来。刹那间,黑暗, 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拼命地向那束光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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