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回故乡
中秋节那天,我在美国的家中整理花园时,看到两只象镰刀一样锋锐的大前爪向我舞来。仔细一瞧:是一只魁梧英俊,有着褐色身子夹杂着绿色波纹的螳螂。它虽然受了伤,却还象个骁勇的武士,时而在花枝上向我施展着拳脚,时而翩翩起舞。我赶快回屋取了相机,给螳螂拍照。
小时候在家乡的菜园里看到过这种昆虫,父亲曾告诉我:因为它长着两只象镰刀一样锋锐的大前爪,所以家乡的人都叫它“刀螂”。想到父亲,记忆的长河又把我带回了遥远的故乡。
我9岁时曾失学务农。在失学的几年里,除了和母亲一起编织芦苇席,还要帮父亲管理菜园。记得家中曾有一块美丽的菜园。菜园三面临水并被一片片芦荡围绕着。芦荡里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苇。当芦花盛开时,风中的芦苇,象一群群阿娜多姿的姑娘,晃动着她们头 上绛紫色,银灰色的芦缨,在晚霞的映照下,犹如起浮的彩色波浪。那绿油油的菜园,从远处望去,又象是花海里的绿州。在绿州和池塘之间,父亲开出了一条二十米长泥泞的小路,路的两旁长满了芦苇。这条小路,是那片绿州生命之水的补给线。一桶桶的清泉,就从这条小路源源不断地从我的手中运往菜园,浇灌出那一片片生命的新绿。
当冬天的影子,尚未在寒冷的大地上消失时,被冰雪覆盖着的芦笋,就冒着严寒破土而出了。报春的姑娘,潇洒地向芦笋的嫩芽,挥一挥衣袖,那温暖的春风,就为芦笋柔嫩的肢体,披上了一件件紫衣。
烈日炎炎的夏天,我会到菜园浇水。看到芦苇塘的小路旁,芦笋已悄悄地长高了,微风袭来,芦苇摇曳着那袅娜多姿的身体,象一个个绿衣使者。我拎着水桶,不停地从它们中间穿梭而过,在芦苇墨绿的叶子上,我会看到大大小小跳跃着的螳螂。
当芦苇塘那绛紫色的芦苇花,从绿色的芦剑中秀出时,芦花盛开的季节就要倒了。秋风吹来,芦苇随风起舞,把菜园周围的芦荡,舞成了一个花的海洋。有时会看到成群的大雁,在花海上变换着队列。那时在菜园里,时常会看到那大脑袋、细脖子、大肚子、浑身碧绿的大螳螂......
(二)螳螂朋友
雨后的清晨,树上的鸟儿唤醒了花园里沉睡的螳螂。螳螂晃着那可爱的小脑袋,从花丛里跳出来,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伸伸腿扭扭腰,踩着花枝跳来跳去,在花园里自由地攀爬。有风的时候,花园树上那串古色古香的音乐铃,会随风而动,奏出美妙的音乐。 这时的螳螂 ,象一个快乐的孩子,就成了花海里的舞蹈家。它摇摆着腰上的长裙,在花园里,伴着音乐的节拍,随风起舞。每当此时,我就忍不住停下自己匆忙的脚步,放下肩上那仓促背上的行囊,给自己一段开心的时光。驻足在花园旁,与那陶醉在舞蹈里的螳螂共享美妙的过往。
周末时,我会泡上一杯从西子湖畔带来的龙井茶,拿一把椅子坐在螳螂居住的花园里。看着那螳螂在花从中,跳来跳去。螳螂看见我的到来,就晃着它机灵的小脑袋,眨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象一个可爱的小孩子,时隐时现地与我在花枝上捉着迷藏。螳螂身上那超大的翅膀,就象一条彩色的长裙,总是无意中暴露它的行踪。我追寻它的目光,就象一条看不见的风筝线,牢牢地系在蟑螂的彩裙上。与螳螂一起玩耍,让我忘却了世间的琐事,忘却了匆忙的人生,让时光这叶小舟,尽情地走过岁月的河流,快乐地停留在任意一个美丽的港湾。
小时候在父亲的菜园里,看着五颜六色的螳螂自由地跳跃,自己常常憧憬着幸福。记得夏天菜园里的菜地似乎特别干旱,总是浇不完的水,干不完的活。我也不知道拎了多少桶水,桶里晃出的水滴,把本来就泥泞的小路变的更滑了。我若稍不留神,就会连人带桶摔在路上。于是漆盖就被摔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拎桶的右手掌已被磨出了一层血泡,我就改换成左手。一不小心,我脚下又一滑,便摔到芦苇丛柔软的怀抱里。芦叶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汗滴,芦苇们用它们柔弱的肢体,把我那疲惫不堪的小身躯支撑起来。我忍着疲劳和疼痛,继续拎着水桶,奔走在那泥泞的小路上……
那童年时在菜园里瞬间的幸福是什么?是在酷暑下,能象池塘里的鱼儿一样,可以躲藏到深处的水草里去乘凉;是在浇不完水的菜地里,能象那小小的螳螂在芦苇丛中自由地翻跟头。我多希望采几只芦叶,折成几个小船放到水里,与水草里的鱼儿们戏耍。我更想折一根芦苇,做一只芦笛,随着悠扬的笛声,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走进读书的课堂。小时候对幸福的憧憬,曾经是一件东西,一件事情,拥有了就幸福。长大后,幸福是一个目标,达到了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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