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少年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了鲁迅的《朝花夕拾》。鲁迅在其中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了他在三味书屋读书的情景。文中写到:先生在书房里大叫起来:“人都到那里去了?” ..... “读书!” 于是大家放开喉咙读一阵书,真是人声鼎沸。有念“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有念“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的,有念“上九潜龙勿用”的,有念“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的……先生自己也念书.......“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座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读到这里,他总是微笑起来,而且将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从美国的新泽西州向宾州搬迁时,正值房市供不应求。我们在一个寸土寸金的老区(好学区),抢购了一处蜗居。这蜗居的原主人,是一个老妇人。自从她的丈夫十多年去世后,就搬到了她女儿的住处,房子被闲置了多年。蜗居室内状况尚好,宽敞明亮。院子里的大片草坪,因为无人管理,杂草从生,自然成了蟋蟀的乐园。尤其是那无人问津的后院车库,到了冬天,就成了蟋蟀们休生养息的大本营。人说:东西都是自家的好,我也不例外。尽管院子里的草坪荒芜,我还是给那片属于自己的草地,起了个雅名--百草园。
朋友崔军,喜欢养蟋蟀和斗蟋蟀。也不知道他从哪位仙人嘴里,得知我园中有蟋蟀的事,便委托我捉几只给他。我捉了三只--又肥又胖的蟋蟀,放在一个小纸盒里,并丢进一些米粒,托人带它们到崔军那里应征入伍。过了两天,崔军又打来电话,问可否亲临我的百草园征兵?我正好有事要外出,便应酬说:“那三只蟋蟀是最大的,剩下的都是童子军啦!”崔军只好如实招来:“你送的蟋蟀,是三只孕妇。我得亲自选几只--英勇善战的公蟋蟀,明天去找那养蟋蟀的泰斗老林,过上几招。”崔军风风火火地来了,在那藏龙卧虎的百草园里,神神颠颠,东翻西找,不亦乐乎地忙了好一阵,也不知找了哪些精兵强将?希望那些幸运的将领们,在蟋蟀争雄的战役中,所向披靡。在盆罐里,为崔军争个泰斗,抱个金牌回家。......
那百草园,除了蟋蟀们在那里弹琴说唱,似乎少了些景致。于是,我们便开始设计花园。每个周末,出去购物时,也不忘抱几盆五颜六色的花草回家。邻居们看我们种花治草,心中甚喜,便过来献计献策,帮着移花接木。一年后的百草园,不仅旧貌换了新颜,让人赏心悦目,也成了我们茶余饭后,散步聊天的乐园。
那个乐园,让我心旷神怡。不必说那美丽清纯的Snow drop,还有那金黄灿烂的报春花,也不必说那高贵典雅的月季花,单是那棵美丽又忧伤的Bleeding heart,它那粉红色的花朵,配上那墨绿色的叶子,就象一个羞涩的少女,让你心醉。暖风吹来,玉兰花开,杜鹃花绽放,脆竹返青,海棠飞花。不必说,那麻雀喳喳的私语,蝴蝶在花从中起舞,那绿色葡萄藤上刚刚结出的果实,会让你浮想联篇, 激动不已。更不必说,那可爱的蓝精灵,含羞草,多么让人难忘,单是那金银花诱人的清香,已让你留恋忘返......
当我漫步在那个迷人的百草园,时常想起鲁迅的《朝花夕拾》,就想起鲁迅笔下,那位沉浸在“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的教书先生可爱的模样:他的头仰起,摇着,向后面拗过去,拗过去。于是,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曾经熟悉的笑声,就带我回到了少年,回到了鲁迅的书中: 那“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 .....”随着这美丽的景色,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博文链接: 海伦:阳光总在风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