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介绍阎淮著作《进出中组部》的文章引述,陈云之子陈元有如下语录:一、“统治阶级要有统治意识”;二、“对干部子女政策的出发点应是阶级利益,它是阶级政策的一部分。” 对此,张比《“干货”品嚼记——读阎淮〔进出中组部〕》评论说:“老一代说,除了人民的利益,党没有自己的特殊利益。陈元说,统治阶级有自己的阶级利益,赤裸裸。老一代说的,是掩人耳目。”这样的评论,以针对中共做彻底批倒而言,或可算一针见血。然而若能跳出与中国社会中某一群人的对峙,平心看待上下古今的事物,则任何论者都可以看出,这里还欠着一点分析。 趁便先提一下,早在“反右”时节,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就在该校党组织内说过“要有政权意识”。所以说,陈元所说并非原创,只是借了蒋校长的话并加进了更多的混汤私货。 党没有自己的利益,她只以阶级的利益为利益。据说这一说法出自列宁。就其自洽而言(即不论言者为谁),这个观点符合高尚的理想主义(如《进出》一书的副题“一个红二代理想主义者的另类人生”所示之理想主义),也绝非不能追求。这观点本身清清楚楚,原来不能用来“掩人耳目”。毋宁说这个提法可以用作试金石,与此相违背者就是背叛原则,背叛理想。陈元辈的“赤裸裸”委实并非直面这个理想主义的观点,而是先要将它模糊、搅浑、偷换为上述陈元语录中的概念,然后达到掩人耳目和愚民之目的。 在中国,陈元辈的贩私自有其特殊便利,因为这块土地上很多人至今分不清党(中共)、国家和政府,像陈元那样把党和阶级(所谓的“我们无产阶级”)唱作一而二/二而一,那就更被视为当然了。私货就是这么轻易混充上市的。 党和阶级的关系,阶级和社会的关系,用专著论述,不知已经有多少典册,卑之无甚高论,那首先是部分和全体的关系,无关乎神圣,全在于常识。 中文里的“党”(党派,结党,党羽,朋党,以至父党、母党、妻党),英文里的 party,同是“一部分人”或有关各方中之“一方”的意思。阶级是社会的一部分,党由阶级中一部分人组成。阶级是否“先进”,如果不是荒唐斯言,那原应当是某一历史过程之后的结论。某一部分人是否“先锋队”,到底要经全体认可——委托他们领导社会,对他们的领导作监督评议,经过改选或继续委托或问责辞退等等。预先自封“先进”和“先锋队”,无异于“天纵英明”、“真命天子”的把戏,玩过两千多年了,还在玩。 像陈元那样,三折两换,就把党糊弄成了阶级,把阶级糊弄成了命定统治的社会领导,而后急忙公然声称其一党利益是中国的最高利益。这种骗术几乎算不上骗术,只是有那么多人甘心自欺罢了。 一党制度下的“执政党”之于现代政党,如同马戏团的猴子之于人,看它有样学样十分聪明,后面总还拖着条尾巴——那个专制特征还有待于政治进化到现代阶段时才会最后消失。至今,中共权力的取得、维系和传承,与两千年来的各家朝廷,在被统治者看来,是一样的(哀哉,也被认作是“应该”的)。民国时期众所周知的“党外无党,帝王思想”的常识,对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老百姓竟然成了过时无益之谈,很生动地体现着现行中共党章中彰举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以及前后几个三十年中中共不断高喊的“革命”“发展”“世界大势”“与时俱进”等等那些东西的总方向到底是朝着未来还是过去。 分析,认识,不会打动利益中人(陈元刘源习近之辈)。他们眼中只有权、势、枪、钱,理论言语粗鄙,领导方式低端。时至今日,他们力图做到的事情,是一面“发展”(经济),是所谓(让人民)“实其腹”“强其骨”,一面使中国社会的政治文化永远保持在低水准,是所谓“虚其心”“弱其志”。自今而下的问题是:中国人,你到底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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