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余生记(8) 我又向李老头要求,带着他去科巷找我二姐。他气愤地责怪我真不懂事,你自 己的命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去找你二姐。恐怕她早被打死了。我哭, 他又很同情的劝我,鼓励我。 天快黑的时分,我们本想向西经洪武路直接进入难民区。但眼前没有与淮海中 路平行向西的小巷,同时也怕被金昌里楼上的鬼子发现,故被迫绕道到淮海中路东 段。在一家小店的 后院里,从一个老头的口里得知:许老太太昨天下午和邻居 数人已经逃进了难民区。至此我才放心下来。然而我心中仍惦记着我二姐林秀英的 人身安全。 当晚,我们五人摸黑,借助远处的火光,试探着一步一步向北来,打算从中山 东路向西到新街口直接进入难民区里。又发现路上有巡逻的鬼子,被迫横越中山东 路,在枪声中又有两人被打死。麻子、李老头和我心里早已划算好了,听到枪声拿 出吃奶的力气快步狂跑,钻进碑亭巷小跑一气。估计身后没有鬼子追杀才拐进一个 小巷,见有一线灯火迅速跑进这家躲藏。我的一颗心惶惶跳得剧烈,想到不知何处 才是逃命的尽头,随时随地都有被鬼子打死的可能,伤心的又抽泣不停。李老头又 怪我又劝我,麻子又鼓励我,我才停止抽泣。 这家宅深三进,也躲藏着好几个逃命的人。刚才一个警察点蜡烛换便衣才有灯 光。我们向他们谈了逃命中所见的惨状。从他们口中我们得知:南京城里已经涌进 来好几万日本兵,小营一带、国民政府、西华门的中央饭店、新街口的国货银行、 交通银行、外交部、铁道部,四面八方都住有鬼子,到处追杀中国人。 换上便衣的警察掌握的情况更多,判断的也令人信服。他告诉我们:国民政府 上空已升起太阳旗,各城门楼上也都挂上了太阳旗,这些都标明中华民国的国耻和 中华民族的仇恨;中山门里尸体成堆,都是日本兵把俘虏和难民赶到城墙脚下,全 都用机枪扫射杀害;各城门,各要道都有日本兵把守,见到中国人不问是青年还是 老人还是小孩,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开枪打死,城里城外被日本兵杀死的中国人不计 其数;中山北路,中央路上被日本兵杀死的人最多,尸体成堆,血顺沟淌,尸体密 集的地段人都无处下脚。凡是女人,不问老少,都遭鬼子强奸轮奸,发泄兽欲后又 将女人就地杀死。日本兵见到值钱的东西就抢,连香炉、蜡烛台、热水瓶都要抢去, 抢后就放火烧房子,毁掉抢掠现场。你们现在看到的火光都是日本兵放的火,城南、 城东、城北都火光冲天。难民区已被鬼子封锁,见到中国人往难民区里跑就开枪打 死,一个也不放进去。要想活命,只有逃出城去。 大伙哀叹好久,有熟悉南京城里城外道路的人提议从玄武门旁边的城墙上跳入 玄武湖水中,游水逃到和平门外。走一步是一步,在城外巡回的余地广阔,逃生的 希望比较大。但又有人担心,从玄武湖游水上岸,穿着湿棉衣逃命,天太冷,不被 鬼子打死也将被冻死。大伙儿一想也对,又畏难起来。那个刚穿上便衣的警察又说 :“你们想要活命,只有千方百计地逃出城外去。城外被鬼子打死的人一定很多很 多,你们不要怕鬼,可以跟死人换棉衣穿。到了这个时候,不要计较那些了。”李 老头觉得这样做不得,活在世上也要欠“阴债”。但想到别无他路可选,磨蹭好久 仍随大伙儿选择跳湖逃生之路。 当晚,我们一行七八个人,或明或暗的月光下,在冷枪声中横越了珠江路,转 弯抹角,走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提心吊胆的来到中央路上。借助月光和下关方向冲 天的火光,看到路面上成片的尸体,一下子便把我吓得呆如木鸡,眼前尸体挨尸体, 两边店门外也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血腥味刺鼻,催人恶心想吐。我心惊胆战,一 迈开脚步便被一具尸体绊倒,扑在好几具尸体上,吓得我哆哆嗦嗦不敢动弹。幸亏 李老头将我拉起来跟着他们继续逃命。 我们都壮胆绕过一具具尸体,向北走不多远,迎面遇到十多个同样是逃命的人。 一问才晓得玄武门旁边上不了城墙,城门口有鬼子更不敢接近;挨近和平门一段坡 路可以上城墙,但城墙上有鬼子岗哨,不时用手电筒光圈搜索目标,万不可挨近。 于是我们一起转向鸡鸣寺,从城墙倒塌处攀上城墙。我们遇到的那伙人想得周到, 做了充分准备,带有两捆很长的粗麻绳。我们把粗绳捆在小树上,一个一个系下城 去,一路上小小心心,踩着玄武湖边冻土,在天蒙蒙亮时逃到太平门外来了。 我们都以为城外比城里安全,再不会有鬼子追杀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松一口 气。其实也一样糟糕,同样随时随地有被日本兵杀害的危险。 太平门外城墙下不远处躺着一片成堆的尸体,从衣着上看有中国军人也有老百 姓,肯定是被日本兵集体残杀的。我们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细致观察正前方,从 一条沟壑中爬上公路,路边两边躺着一具具尸体,到处都是丢弃的钢盔,子弹袋, 水壶等。冷不防太平门城墙上响起了炸耳的机枪声,当场有八九个人被打死打伤, 我不顾一切的甩开两条腿,紧跟李老头和麻子狂跑。到底跑了多远自己也弄不清楚, 只觉得身后的枪声不再响了,又见到路边有一口水塘,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跑到塘边 用手搿水喝足。这时才想起还是前天晚上,在闺奁营老先生家里吃的锅巴,肚里早 已空空,四肢无力了。 虎口余生记(9) 刚才在我们身后跑得较慢的七八个又赶上来了,我们当即也跟着他们向前赶路, 总觉得离南京城越远越安全。走着走着,在太子坟对面的公路坎下发现一只行军锅, 麻子走下坎打开一看,原来是小半锅饭。听说是饭,我第一个跑到锅边,抓起冻饭 就吃。有的人听说是饭连脚步也不肯停,直管自己赶路。麻子也吃了不少,只有我 和李老头伸长脖子往肚里吞咽那带冰冻渣子的冷饭。随后我们又加快步伐追上那伙 人。约模9 点钟时分,我们来到蒋王庙小街。当地的老百姓告诉我们:昨天和前天 都有鬼子到蒋王庙搜散兵和老百姓,街头上山沟里还 可以看到尸体。鬼子曾在 紫金山上乱开枪,几只獐子被枪声赶出树林均死在鬼子手中了。晚上,他们都回太 平门去了。鬼子随时都会来蒋王庙,很危险。此处不能久呆。北去的尧化门早被鬼 子占领,东去的岔路口也有鬼子把守。昨天下午,有八九个人从尧化门处过铁路, 大部分被打死,只有一个人逃了回来,夜间才偷越过去了。因此,在当地一个老头 指引下,我们只好迅速爬上紫金山北坡——延伸到蒋王庙附近山岭上的马尾松林, 等待天黑再去逃命。 就在这个树林里我们和83军掉队的罗参谋2 ,亲眼遥看到大汉奸高冠吾在蒋王 庙诱杀大批俘虏的现场。这个狗汉奸的重大罪恶多少年来都未被揭露出来。抗战胜 利后我在南京见到了罗参谋,他应该算是一个难得的爱国军人。他为了刺杀曾经担 任过敌伪南京市长和江苏、安徽、江西省长的高冠吾,曾冒险追到合肥和南昌,但 因受条件限制都未能得手。 当时约有近千名教导总队和83军掉队官兵与部队失去了联络。这些官兵都是在 夜间突围时因天黑未能跟上部队,便分散藏在蒋王庙街外的山沟里、柴草中和紫金 山脚下树林中,处境危险,十分艰难。但这近千名散兵都是老兵,训练有素。特别 是教导总队军士营的官兵,曾多次与日军作战,知道敌军对中国战俘一概杀掉的政 策,故不肯轻易放下手中的武器向敌人投降。昨天,约有一百多个日本兵到这一带 搜索,有一部分军人特别是十多个伤兵因躲避不及都死在敌人的枪弹之中了。因而 他们大多数用各种办法避战和敌人周旋,已经躲过了一个难关,都在等待时机逃离 南京。 日寇也曾派飞机在这一带盘旋侦察,认定在此部分散兵活动的余地仍很宽广, 地形又很复杂,有利他们隐蔽。他们虽分散但仍具有相当强的战斗力,比整体防守 阵地的官兵更难对付。上上策是利用中国兵相信美国人会偏袒他们的心理,使用高 冠吾出面诱降,此乃是兵家之计谋也。 中午时分,当时任日伪南京督办的高冠吾偕同汉奸们十多人,分乘三辆打着美 国星条旗的小汽车从太平门驶出,一路鸣着汽车喇叭,耀武扬威地来到蒋王庙小街。 冒充美国使馆工作人员,在街外招来散兵代表“谈判”,向散兵代表诈称:“只要 散兵们自愿放下手中的武器,美国使馆将出面与日军交涉,保证所有人的人身安全, 负责用汽车送进城里难民区避难。爱国者也不用担心,度过眼前的难关,将来再去 报效祖国。不愿去难民区的也可以,分发路费,回家为民。” 散兵们一经脱离了长官的指挥心里很不踏实,考虑到眼前危险的处境,将来的 去向多多少少地又符合自己的心愿,轻信了汉奸的欺骗。代表们迅速回到散兵中传 达“美国使馆的好心好意”,约有500 多人到指定地缴出枪弹,坐在一个邻近的山 沟里等待汽车来接他们。 教导总队的班长吴炳生3 缴枪后有点半信半疑,疑疑惑惑地坐在散兵群中观望, 担心“美国使者”不及时派汽车来,更怕“美国使者”与日军交涉破裂,日军派兵 来将他们全部杀害。罗参谋也曾到蒋王庙参与“谈判”,心里想来想去总是有所顾 忌。他又不认识高冠吾,想到南京保卫战中国部队处于劣势,战败已成定局;美国 使馆事先未与日方取得保证,此刻单方面在战火中出面保护中国军人,其举动很为 蹊跷,可信的程度太小了;同时他又想到撤退时曾经明确布置,一旦谁掉队了便各 自为战,设法与鬼子脱离接触,直奔安徽宁国找83军归队。但他又不敢出面阻止那 些散兵缴出枪弹。因而他决定不向日军缴出枪械为宜,又回到马尾松林中注视着山 下的动态和情况变化。 三辆小轿车返回太平门后,未令缴出枪弹者等候多久,一个中队的日本兵分乘 五辆卡车从太平门驶出,十分钟后赶到蒋王庙。迅速占领山头,旋风般架起轻、重 机枪,夹以三八步枪,猛烈地向俘虏群开火,弹头象雨点般地向俘虏们身上泼去。 吴炳生看到日本兵抢占山头,又旋风般对准他们架起轻、重机枪,意识到了上 当受骗,枪声一响便就地倒在身边的沟里装死。紧随着他倒下有两具尸体倒在他身 上,虽受压而又不敢动弹,希望以此作掩护,逃出生命。 另有几个勇敢者突然醒悟,冒着日军密集的枪弹呼喊着前仆后继,冲了出去。 其余均在惊叫声中被日本兵打死。 面对成片散兵的尸体,日本兵又排成横队,见尸一一补刺一刀。有呻吟者还要 用刺刀拨动伤者的身子,连刺几刀致死。日本兵的一把刺刀透过一具尸体刺穿吴炳 生的外胯肌,未刺到致命处,而他忍受剧痛未敢喊叫。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待日本 兵在邻近的一个山沟里运走枪弹后,他便从尸堆里爬起来,又用绑腿包扎好自己的 伤口,想着逃出地狱的办法。 虎口余生记(10) 15日晚上,天变阴了,天上漂着流动的云层,未圆的月亮不时从云缝中露出。 紫金山北面一带长满山柴的丘陵时隐时显,很有利我们去逃命。我们估计日本兵此 时不可能出来,周围三四十人分成好几股,各自商议逃命的途径。其中最担心的是 渡江地点和有无船只的问题。 罗参谋和另外三个当官模样的军人都带有短枪,他们记下了这笔仇恨,在天才 黑的时候 便下山去了。 我们这一伙有十二三人。李老头和麻子对这一带的道路一无所知,计划跟随他 人从尧化门之东横越铁路,借助南京城里和下关方向的火光,往北偏东方向直达江 边。他们认为为了赚黑钱,总会有一些胆大者星夜架船到这一带偷渡。 天黑后,我们抓紧时间悄悄地下得山来,谁也不敢到蒋王庙小街寻问情况,从 其街外横越公路,沿着小路向北走。我心里很害怕,担心天黑跟不上,哀求李老头 一定要带我逃到江北去。李老头也要我放心,要求我紧紧跟着他走。 谁知道在尧化门之东横越铁路时被日本兵发现,枪声一响我看到麻子倒了下去, 他还轻声喊着“快跑,快跑! ”惊慌中我没有看清是不是李老头,紧跟着几个人狂 跑,一口气向西跑出一二里路。待停下来看看南京城里和下关方向火光构成的轮廓, 判定此时自己的位置,认为危险性更大,于是5 个人一行又向北偏东方向赶路。 我失去了李老头的依靠,心里更加害怕。但又不敢哭。好在他们看我可怜,要 我跟着他们赶路。这一夜到底走了多少路谁也不清楚,天快亮时来到乌龙山下游, 距炮台约七、八里处。当即睡在深草丛中等待天黑,盼望夜间江北有船来偷渡。 到了下午,我们发现不远处也有十多个人躲在草丛里,估计也是在此等船的。 派人去打听,果然如此。并告诉我们:昨天夜间有三条帆船来到这里。每人要两块 钱的船钱,有一百多人渡到江北去了。有钱赚,估计今夜还会有船来到这一带。 谁知这一夜,我们等到天亮却未见一条船来。大伙觉得距乌龙山炮台不远,恐 有鬼子到此搜查,便三五成群地顺着江边往下游走。也是走走躲躲。上午曾有一架 日机到这里低空盘旋。我们都趴在草里不敢动。这一带仍是丘陵,很少见到村庄。 到了下午我们这五个人才走出十多里路,却遇到十多个带枪的中国兵。吴炳生一拐 一拐的也在其中。 接着又飞来两架日机盘旋侦察。吴炳生等断定日机已发现了他们,明天定会派 兵到这一带搜杀中国人,无论如何今天晚上要渡过江去。一个当官模样的人问清我 的情况后说:“小孩,来到这里就不要怕。只要有船,我们就会带你过江。” 就在士兵们和我谈话的时候,与我同来的另三个人摸不清士兵们的用意,更担 心此处没有船来便悄悄地离去。第四者是个老头,看到当兵的对我很是和气,也就 没有离开。他和我跟着吴炳生等向下游又走出二、三里,便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头 和村里都躺有农民的尸体;4 户人家的房子被烧3 家,另一家的瓦房中了几发炮弹, 墙倒梁塌,好在没有起火,碎瓦堆在梁柱之间。在不远处的碾场上有2 个被枪击穿 的牛头,其颈和腿全被割去;2 条牛身仍在,牛血已变黑,牛的肠肚也已露出体外。 吴炳生等人在山草里找到一口袋米,又在烧毁的房子灰里扒出一口锅,煮了一 锅饭,吃后便着手拆下倒塌房屋的梁柱。本想及时搬到江边的,因傍晚看到几只飘 着太阳旗的汽艇从下游驶向南京方向,而且那些日本兵都是杀人狂,不时用机枪扫 射两岸被他们所发现的中国人。据到江边观察的士兵回来介绍:江面上不断有尸体 向下游漂去,远处看到的一个个黑点估计也是漂浮的尸体。因此等到天黑,我们才 把拆下的梁柱搬到江边,放在水里,作为向江北泅渡的工具。 那个老头向士兵们介绍江中流水和江北岸的情况,还讲了抱住梁柱泅渡的要领。 他被那个当官模样的人看中,作为领渡人先下了刺骨的江水,借助或明或暗的月光, 在江水里作泅渡示范。士兵们在此情况下都知道枪弹的重要性,把子弹袋捆在梁柱 上,套上枪带皮带,并用绑腿绑牢。 我和吴炳生共用一个“驼梁”作泅渡工具。他绑好步枪和子弹袋,我们协同把 “驼梁”推下水,下到冰冷刺骨的水中,我们浑身打颤,上牙敲得下牙格格响。在 他催促下他和我各骑在“驼子”的脚下,手抱“驼梁”,“驼颈”往上翘起,挥动 两腿,奋力向江北泅渡。江中心一浪紧跟一浪,一时被浪峰托起,随之又跌下浪谷, 那浪花像瓢泼的大雨一样从头顶上落下,打得脸皮麻酥酥的。有时又被迎面击起的 浪花钻进鼻孔,呛得连打喷嚏,引起咳嗽。过了江心,吴炳生又催我用劲。此时双 手和整个上身都已冻麻木了,唯有两条腿不停顿地在水里挥动,到底经过多长时间 和游了多远,我俩都一概不知。好在江滩上有几个打捞从上游漂流下来木器的人。 我们距岸丈把远时被一个壮年人一钩子挂住,缓缓地拖到岸边。吴炳生从“驼子” 上取下枪弹,面向江中喊几声同伙的名字。见没有回音,便要一个农民领着他去找保 长。 此处属六合县最南端的玉带洲。我上岸未走出几步便昏倒在地,幸被一个姓刘 的老农民救起,在他家吃住四天,又帮我烘干棉袄和单衣、裤。临别时我掏出身上 仅有的2 元钱相谢却遭拒收。我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感谢他老人家的救命之恩。待 我回到家里,我妈得知我逃命的险恶情况而为我高兴;但得知我二姐不知去向,认 定已被日本鬼子杀害,便伤心地大哭起来。我随后大病一场,一个多月后,十个脚 趾盖全部脱落,两个小脚趾盖再也未长出来,留下终身残疾。 虎口余生记(11) 注释: 1 林秀英,女,1919年农历八月生( 后来因婚姻问题有可能隐瞒年龄) ,是双 胞胎,小名叫大桂子( 其妹一岁多时夭折) 。她于1936年6 月到南京在一家当小保 姆。南京大屠杀后一直无书信回家。村里人都认为她已被日本兵杀害无疑。1970年 秋天,上海“清理阶级队伍”时曾有一男一女到我家乡调查林秀英的社会关系,得 知我家是贫农,军属,我又立过大功,复员 转业后在党委部门工作,取证后便 离去。得知我二姐仍在人世,我先后6 次到上海市公安局查户口寻找,只因五个年 龄段内同名有数千人之多,从中选择相近条件的数十名上门相认,均不是而使我失 望。1994年,当时接待调查人员的四星大队长罗加和告诉我:林秀英居住在上海长 宁区,是编织工,因儿子要“接合”进领导而来调查。但此时我双目近乎失明,已 无法前往上海寻找。看来南京大屠杀给我留下又一终身遗憾。 1 罗参谋失散后未去找部队,却留在南京与他人合伙赶马车谋生。后来他认出 敌伪南京市长就是1937年12月15日下午在蒋王庙诱杀俘虏的高冠吾,并于40年夏天 在朝天宫之东的南京大学( 临时的) 门口行刺未遂。但对敌人惊动很大,日军曾紧 闭城门三天三夜,进行了严密搜查。 2 吴炳生:上岸后,当地保长安排他在村中一间学屋里住宿,并供他吃饭。还 有一位土郎中用草药帮他医治好伤口。后来他在瓜埠镇附近一个姓杨的人家做帮工。 抗战胜利后便返回原籍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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