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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节吃捞面——穷吃集(11)
·力 刀·
农村一年里最累最紧张的几天就是麦收了,得趁天好全收割下来,打场晾晒好装入麻袋入库,等麦收完了,赶紧交皇粮。那几天村里是全体出动,能走动的全下地,老弱病残也得下地——拾麦穗儿、捆麦子。青壮劳力是几乎吃喝拉撒睡都在田间地头的,打麦机器不停地转,拉麦的牲口也几乎不能歇,人都编班连轴转——生怕那几天有个突来的暴雨什么的坏了一年的收成。
人是铁,可饭是钢,一顿不吃就闹得慌啊。也就这麦收时节,俺们贫下中农父老兄弟们能享受一下城里人享受不到的优惠待遇——吃几天新打下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粉蒸的一风吹大馍馍或赶的面条。说来,咱城里人也可怜哩,成天吃的粮站卖的面是国库战备粮每3—5年倒腾调换出来的陈麦磨的面。常常都生霉了的。到俺后来学医时才知道,那生霉的麦粒要专挑出来全给鸡鸭或猪牛牲畜喂下去,能坏了肝生癌的!谁说城里人不可怜的?!
俺们户十口男女也都是好吃面条的主儿,于是,见天用队里给每户预支的新一风吹面粉赶面条下捞面吃。这“一风吹”只怕新新人类或25岁以下小辈儿们都不懂了:就是麦子磨一遍出来连麦麸子就一并全收了,虽说吃着比城里人吃的85面(也就是85%成面,去15%的麸子)粗多了,口感不好,可那是健康食品哩!且不说新鲜打的麦子磨出来特清香带甜头,那麦麸子吃下去,让WHO一说还防肠癌呢!你别说,咱贫下中农就是少得肠癌。城里人可怜呐,吃陈粮得肝癌,吃细粮想着享受一下口福呢,又他姥姥的得肠癌个球了。
俺们那时是5男5女,配对回去做饭:男的干力气活打井水、烧火、和面,擀头几遍面。面得和得硬才好擀而且擀出来也才好吃。女的毕竟力气不够,硬面团头几遍擀起来吃力,所以得男的擀。十口人的饭,都是海量的胃口,得好大一团硬面,不是个壮小伙劳力,还真擀不动呢。男的擀面过两三遍成大薄面片了,再由女的接着擀:面皮子上撒一把干面粉——俺们叫“面补”,用一米多长手腕口粗细的大擀面杖从一头一卷成那轴画一样,用力反复来回压,再抖开,换一个方向,撒上面补再一卷,再反复压赶,这么倒腾十来回,面片薄如书皮了,举着擀面杖一波一波叠摞成一大溜,从一头刀切下去,再撒上面补然后一搓一抖落,面条均匀蘸了面补就不会黏在一起了。这面条就成了。男的这时也烧开一大锅水了,面条一下锅,搅几下,以免黏锅底,汤水一滚开,面就熟了。大笊笠一抄锅底捞上来,倒到一盆井半凉水里一过,面条就劲拽了,吃起来特有嚼头。
这是擀面和捞面,那卤菜浇头呢?城里人就比贫下中农们腐化多了,瞧城里人,什么猪肉末啦,黄豆甜面酱啦,切!闹到打土豪分田地那会儿,不说整个地主,挂个富农的牌子是绝对够级别了。俺们哪有那些料嘛。一勺队里分的棉子油——棉花籽压出的油,带点苦辣辣的味道,也是后来俺学医才知道,有毒性化学物质,可以提炼出来做它姥姥的避孕药!俺研究生同班的一哥们研究课题就是棉籽里棉酚的抑制精子活力机理!丫的咋不早说涅!——待烧滚烫冒烟,又是致癌物质产生之时!一大把剁碎的干辣椒,加剁碎的三两根葱花、几骨碌蒜瓣丁儿一炒,再撒了盐倒上酱油,就是卤浇头了。若赶得巧,队里分一两把新鲜绿叶菜或鲜辣椒,就剁碎了,撒到卤水里一拌,成了。人回来就开吃了。后来俺发现,屋后头几棵花椒树,那还生生青绿的花椒果、花椒叶子,揪来用滚油一炸不麻嘴不说,还有着一种特殊的花椒香味!这其实也是从俺山西舅舅做的干花椒叶搀到面里烙饼子演化来的,还真是入味呢!
干辣椒和着蒜粒儿葱花一炸,嘿,那是又辣又香哩!大热天,井拌凉捞面辣椒卤浇头,让干得牛马力气活儿的一顿不往死里造它三两大海碗不罢休。院里树荫下,一帮小伙子大姑娘们,各个端着比自己头还大、面盛得冒尖的海碗,一骨碌大蒜或一根大葱在手,蹲在那里,筷子上下翻飞,吃得稀里哗啦的,那个香哩!隔壁李老头家的鸡们常闻到香味跑到俺们院里,一个个侧歪着头盯着俺们吃。
俺这时常会恨恨地盯着鸡们想:要是这卤头里能来点辣子鸡丁,丫的,那就是共产主义啦!
寄自美国 刀客论坛 华夏快递 8/28/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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