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徒这个成语通常是带有贬义的。 成语词典解释说:好:喜欢;色:女色,情欲;徒:人。贪爱女色,玩弄女性的人。 出处:先秦·孔子《论语·子罕》:“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如果按照成语词典的解释,似乎只有男人好色,女人就不好色了,莫非好色的女人都是同性恋?如果按照孔子的说法去推断,好色又似乎是人之先天本性,而好德倒成了孔孟之徒追求的理想。 最近在查资料的时候又读到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在欣赏这篇美文的时候,不禁想起了毛泽东曾经对这篇《登徒子好色赋》做过的介绍: “这篇古文说的是战国时代楚国文人宋玉攻击登徒子大夫的故事。登徒子向楚襄王告状,说宋玉此人‘体貌娴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建议不让他出入后宫。不料有一天楚襄王竟然把登徒子告状的事给宋玉本人说了。宋玉争辩说,‘体貌娴丽,所受于天也。口多微辞,所学于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也就是一口否定自己好色。楚襄王就问他,你说你不好色,有什么根据?宋玉回答说,天下的美人都比不上楚国的美人,楚国的美人都比不上我东边邻居家的美人。这个美人美到什么样子呢,‘东家之子,增长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这么倾国倾城一个美人勾引了他三年,他‘莫之许也’,没有答应她,可见不是好色之徒。 “接着宋玉倒打一耙,说你看登徒子,他才好色,他老婆头发蓬乱,耳朵也有毛病,豁嘴尖牙,驼背弯腰,身上又是疥疮又长痔疮,难看得要命,登徒子还那么喜欢她,跟她生了五个孩子!大王比较比较,看哪个好色? “结果宋玉靠‘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办法赢了官司。他还得意地写了一篇《登徒子好色赋》流传世间,搞得登徒子成了好色之徒的代名词,至今不得翻身。” 看来登徒子真是冤枉啊!连毛泽东都在为他打抱不平,难怪现在有不少文人写文章要给登徒子平反呢。
我很喜欢宋玉的辞赋,特别是宋玉对女性的描写真是美极了。比如在这篇文章中:“东家之子,增长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宋玉巧妙地运用烘托的手法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美女的肖像,让我们对“东家之子”的美产生了无穷的遐想。能够对女性描写得这样细致贴切的人,我武断地下一个结论:宋玉不好色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宋玉为什么要否认自己好色,反过来指责登徒子好色呢?而楚襄王居然也认同了宋玉的辩白。 其实这里面可能另有原因。
在古代汉语中,色本是性交的意思,并非专指女色。 甲骨文“色”字就是两性发生性行为的象形,上有“人”字象形阳根,下为“巴”字象形女阴,阴阳合一而为色。单单一个女人是构不成“色”字的,如今所谓“女色”其实也就是借指女人的身体而已,充其量只有半个“色”字。 古人云:食色性也。意思是说:食欲和性欲都是人的天性。这里的色也是特指性交,而并非指男女美色。 当登徒子提醒楚王:宋玉“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 宋玉则毫不客气地反击道:“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宋玉对楚王说:你看登徒子,他才是真正好色(喜欢性交)!他老婆难看得要命,登徒子还那么喜欢她,居然跟她生了五个孩子!大王判断一下,到底是谁好色? 所以宋玉其实并没有冤枉登徒子,他实事求是地向楚王反映了真实情况,并得到了楚王认同。 由此说来倒是我们现代人不仅丢失了祖先创造的传统文化信息,忘掉了许多汉字的本意,而且还自以为是地反过来去批判古人。 说实话我看到当今世界上只要是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女几乎没有不好色的,正应了二千五百多年前孔子的那句话,可是搞笑的是却有许多人都在一本正经地指责别人是好色之徒。 这样的例子我可以举出很多,“好色之徒”只是其中的一个。
附: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大夫登徒子侍於楚王,短宋玉曰:“玉为人体貌娴丽,口多微辞,又性好色,愿王勿与出入后宫。”王以登徒子之言问宋玉。玉曰:“体貌娴丽,所受於天也;口多微辞,所学於师也。至于好色,臣无有也。”王曰:“子不好色,亦有说乎?有说则止,无说则退。”玉曰:“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墙窥臣三年,至今未许也。登徒子则不然。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登徒子悦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谁为好色者矣。” 是时,秦章华大夫在侧,因进而称曰:“今夫宋玉盛称邻之女,以为美色。愚乱之邪臣,自以为守德。谓不如彼矣。且夫南楚穷巷之妾,焉足为大王言乎?若臣之陋目所曾睹者,未敢云也。”王曰:“试为寡人说之。”大夫曰:“唯唯。” 臣少曾远游,周览九土,足历五都。出咸阳,熙邯郸,从容郑、卫、溱、洧之间。是时,向春之末,迎夏之阳,鸧鹒喈喈,群女出桑。此郊之姝,华色含光,体美容冶,不待饰装。臣观其美丽者,因称诗曰:“遵大路兮揽子祛,赠以芳华辞甚妙。”于是处子恍若有望而不来,忽若有来而不见。意密体疏,俯仰异观,含喜微笑,窃视流眄。复称诗曰:“寤春风兮发鲜荣,洁斋俟兮惠音声,赠我如此兮,不如无生。”因迁延而辞避。盖徒以微辞相感动,精神相依凭。目欲其颜,心顾其义,扬诗守礼,终不过差。故足称也。 于是楚王称善,宋玉遂不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