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情感 第 10 集 昨日黄花 风度碧塘香百里,日正云白鸟经停。 娇荷媚俗招花妒,水鸭浮沉满目青。 第二天一起床,老马就迫不急待地打电话给陆院长,想和他谈谈合作事宜。但对方手机占线,过了五分钟再打过去还是占线。老马放下电话,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好事多磨啊。”
“说了一夜梦话,还以为你是累的呢。什么好事说来听听。”一旁化妆的妻子接话说。 “我想在国内建立个根据地。你知道,现在美国不比前几年了,申请经费越来越难。我想暂时把一部分精力用在国内,美国的实验室可以逐渐缩小规模,少雇几个人,以缓解资金不足的压力。陆院长他们开出的条件很优惠,准备投巨资为我组建个实验室,相当于附属医院的级别。而且一切费用,包括所有工作人员和研究生的费用,也包括我的往返机票和食宿费用,都由校方负责。另外由我招聘一个常务副所长负责日常管理,而我主要负责科研方向,带两名研究生,研究所设备引进,立项和申请国家自然基金等。” “这个想法的确不错,而且有可能会创造一个双赢的局面。” “怎么说?” “他们重名,你重结果,侧重不同,各得其所。” 老马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才说: “我想一会儿吃过早饭,约陆院长就细节问题再谈谈,你自己先去你妈家。对了,别忘了给孩子买个书包,他现在用的那个太旧了。” “好,一会儿我就去附近的家乐福给他买一个,你先去谈吧。记住凡事慢半拍,想好了再说,这样结果会好些。”还是妻子了解自己,这分明是提醒我别草率行事。老马心想。 “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老马表面上显得有些不耐烦,但心里还是很感动。妻子做事理性、智慧,虽然不够温柔、体贴,但每每老马遇到麻烦或事情时,只要找她商量,妻子一般都会给他一些建议,尽管有时话说的不那么好听。遇到困难时,妻子也总是和他休戚与共。只是自己现在越来越不愿意和她交流了。 就在老马陷入沉思时,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知道是陆院长打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老马马上给妻子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对不起马先生,我刚才正和少凯校长通电话,很抱歉没能及时接您的电话。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 “太好了,少凯校长刚才还问到这件事呢。您什么时候方便?” “现在是8点一刻,这样吧10点钟你来我宾馆。” “您还没用过早餐吧?我也正好还饿着肚子,我们边吃边谈。半小时后我去宾馆接您好吗?” “好,一会儿见。” 老马撂下电话就去洗漱,然后对正准备出门的妻子说: “中午你带你妈和儿子去饭店吃吧,别舍不得花钱,这几年你妈过得挺不容易的。另外,别忘了带上钥匙。” “算你还有良心。”妻子说完向门口走去。望着妻子的背影,老马突然有种冲动: “你过来一下。” 正弯腰穿鞋的妻子待在原地没有动: “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得见。” “你过来。”老马坚持地说。 妻子这才走过来,老马一下把妻子拥在怀里,然后亲了下她的额头说: “过马路时注意点汽车,这里不比国外。” 怀里的妻子浑身战栗一下,显然她对老马如此人性化的关怀有些受宠若惊。她重新把头伏在老马胸前,过了大约二分钟才说: “少喝点酒。” 老马听出妻子的声音有些哽咽,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他已经完全不习惯和怀里这个虽然还是他妻子,但已经有很强陌生感的女人示爱了。 “走吧。”老马说完,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妻子知趣地离开了。 等妻子走后,老马坐在写字台前,在一张纸上草拟一份合作意向书。陆院长敲门进来时,他也刚刚写好。 “这是我拟好的一份意向书,你们看看需要补充什么或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没有?”老马对满脸光彩的陆院长说。 “太好了。”陆接过来迅速看了一遍,说: “我把它整理一下,加上我们的意见再打印出来,然后让您的老同学少凯校长把把关,是否可行,最后还得由他拍板。” 在去饭店的路上,陆院长问老马: “不知马先生方不方便给做个红娘,在母校和您现在就职的大学之间建立起一个友好学校关系。这样有利于今后我们开展一些合作项目,而且师出有名。” “这个我说了不算,但我会尽力而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好,我们一言为定。到时我和少凯校长一起去拜会您,顺便看看在学术交流,交换生和其他方面,有没有可以合作的机会。” “合作可以从实验室开展的项目开始,至于交换生我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具体细节还得双方坐下来共同敲定。” 车子停在了一家宾馆附近的会所门外。 “去包间吗?”迎宾小姐问。 “不用了。”陆很客气地对小姐说。 会所里面的灯光有些昏暗,室内装璜很典雅,但不张扬,低沉的乡村音乐略带忧郁地弥漫在空气中,很适合那些有小资情调的白领阶层。这也许就是它定位的客户群吧,老马这样想着。可能是早上的原因,偌大的一层楼里竟看不到一位客人。老马和陆院长来到一个靠近窗子,半封闭的餐桌前坐了下来。 “一个朋友开的,很有特色。”陆院长向老马介绍道。 “为什么叫会所?”老马问。 “哈哈,附庸风雅,附庸风雅!”陆说完,又对站在一边的侍应生说: “把你们老板叫来,说有位姓陆的客人找她。” 侍应生离开后,陆小声地对老马说: “这家会所的老板很不简单,手眼通天,她父亲是我们省的老省长。她自己原来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又到国外拿了个博士学位,5年前回国后和别人合伙搞房地产开发,现在可是亿万富婆了。” 莫非是她?老马听后一惊,很想细问一下。但转念一想,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弄不好还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于是装出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丰姿绰约、满面春风的女人冲着陆走了过来。 “什么风把陆头儿吹来了呀?”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美国著名大学的马教授,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比你高两届,没准你们还认识呢。”陆指着老马说。 “先生好!”女人这才转过脸来面对老马。 “马跃。。。”女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雨晴,怎么是你?你不是在英国吗?” 老马声音颤抖地问,随之屁股像长了刺似的从沙发椅上弹了起来。 “你们认识?”陆吃惊地瞪大眼睛问。 “什么时候回来的?”雨晴没有理会陆的问话,两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老马的脸。 陆似乎明白了什么,借口去洗手间,起身走开了。 雨晴和老马显然都被这次完全意外的不期而遇搞得有些狼狈和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雨晴才对愣在一旁的侍应生说: “快去准备一份‘温馨一品’套餐,让你们李经理亲自做,就说是我的客人。”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仍然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老马的脸。侍应生默默点了下头,有点惊魂未定地转身去找经理。 “你好吗?”雨晴问。 “还好。” “怎么没见你太太和孩子呢?” “他们去我岳母家了。你呢?你先生在做什么?” “离了。” 听到这里,老马像被电击了一下,浑身不自在。沉默了好一会,老马才有些尴尬地说: “当年。。。” “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你们先谈公事,哪天有空我再请你吧。” 雨晴站起身来,对在大厅里抽烟的陆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用餐吧,都是一些你曾经喜欢吃的东西。”说完,扭头快步向里面走去。 尽管如此,老马还是看到眼泪像阳光照耀下的晨露在雨晴的眼里晶莹闪亮。老马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一种久违的情感像狂泻的山洪一样奔涌而来。。。。。。 第 11 集 休戚相关 静夜难眠向翠微,破晨啼鸟带凉归。 梦迟不怨钟声晚,花瘦应念荷叶肥。 说雨晴是老马的初恋绝不为过。大学期间老马和雨晴一直形影不离。那年,雨晴读大四,是当时公认的校花,老马读硕士二年级,两人也已同居。老马利用父亲的关系给家在外地的雨晴许多关照,包括和校方打招呼在毕业分配问题上予以照顾和保研问题优先考虑等等。
但不知什么原因,在老马读研第三年的时候,雨晴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通过什么方式,老马都联系不上她。据雨晴在省医院工作的同事们说,雨晴留下一封辞职信,没有和任何人解释理由就从医院销声匿迹了。就连她平时很要好的朋友,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老马把电话打到雨晴的父母家,一个陌生人很不客气地说了声打错了,就“咣”的一声放下电话,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雨晴的音信全无,让老马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得雨晴如此决绝,不但不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他。一定事出有因,老马的潜意识里始终不相信雨晴会背叛他们的感情。
临近毕业时,老马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淑兰。硕士毕业后,老马因学业优秀,工作能力强而留校在附属医学院成为业务骨干。升为科主任后,老马又顺利赴耶鲁大学读博士,并在美国发展了十几年。在此期间,老马都未能再联系上雨晴,只是听父亲说她去了英国。在与妻子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一旦夫妻之间产生矛盾,老马总会下意识地想起雨晴,以及他们一起共同度过的欢乐时光,当然多是雨晴的种种好处。这也许就是一种因得不到而硕果仅存的红利。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今天,老马还不能完全对自己和雨晴的过去彻底释怀的原因。
“你们认识?”陆院长一脸狐疑地问老马。 “岂止认识!”老马带着情绪说。 “哈哈,这样好,这样好!”陆院长笑呵呵地说。 “他父亲不是在D市做组织部长吗?什么时候到省里当副省长的呢?”老马有些困惑,心想怎么从来没有听父亲提起过这件事。 “这是7年前的事了,听少凯校长讲,他先在D市做党委书记,后来韩副省长离休了,他就从D市调到省里顶了韩的位置。去年退休后,到省人大当了个副主席。” “你对雨晴了解多少?” “她很少和别人谈自己的私事,所以我知道的也不多。”陆院长停了一下继续说: “我是通过少凯校长认识的她,但我不认为少凯校长比我对她了解的更多。一方面少凯校长平时很忙,另一方面学校和她合作的一些项目都是由我经办的。”陆院长迎着老马充满期待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答道。
老马明白陆是想淡化这个问题,而追问别人不想说的事又极其不礼貌,更何况这可能涉及到个人隐私,但老马心中因此腾起的火种却有燎原之势,任谁都难以扑灭。如今的商人都和一些不法官员或多或少地保持着某种灰色的关系,说难听点就是狼狈为奸。在老马的眼里,他们像一只巨大﹑无形的黑手把国家资源,通过见不得光的暗箱操作后再重新分配,其中的一部分被贴上“合理合法”的标签,装进个人腰包,中饱私囊。他们这些人一直在钻改革开放后某些政策不健全的空子,而腐败的诱因虽然有体制问题,但也离不开他们这些带黑手套的人群。当然陆不一定是这样的人。
“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问题吧。”老马明白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国内官场上的人多油滑啊。在与人打交道方面,他十个老马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于是知趣地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啊,我之前把您的想法向少凯校长做了汇报。他给我们定了个八字方针,即先易后难,先名后利。当然这只是针对我方而言。他还特意嘱咐我,要充分考虑到您的切身利益和所处的环境,让我们最大限度地满足您的要求。”
“这样就好办多了。我看是不是能先由我们双方讨论出一个符合中国国情,有一定前瞻性的发展方向。一经敲定,就立即着手上设备和在校内外招聘人才,当然有在国外从事过研究工作背景的海归可优先考虑。同时参加每年的国家自然基金等项目的申请工作,争取在资金上能尽快自给自足。然后选派人员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我在美国的实验室进行为期半年到一年的培训。如此一来,一年内我们就能培养出一些可用的人才,为我们今后的科研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只是先期组建实验室﹑买设备以及一些未可预见的投入,需要校方提供和支持。你看有什么问题吗?”
“您提出的要求很容易办到,钱更不是问题,这些我现在就可以答复您。只是可否先由您提交一份书面的具体实施步骤的可行性大纲,我们再根据情况做些补充,然后在校党委会上通过一下就可以实施了。您也知道这不过是走一下形式,但又必须如此,国内办事有时是很教条。”
“没问题,我今晚就写,明天一早交给你就是了。”老马踌躇满志地承诺着。 接下来老马和陆院长又对合同和一些细节问题进行了广泛的讨论,很快一个初稿大纲就在彼此间有了个雏形。
“服务员,把桌上的东西收了,照原样再上一份。 对了,别忘了先来一瓶香槟,要你们这儿最好的。”
陆院长意气风发地对站在不远处的侍应生嘱咐了一句,然后又对面前的老马说: “马先生,我们先喝杯香槟庆祝一下,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好,没问题!”老马答应得十分爽快。 在此期间雨晴再没有露过面。陆在侍应生送来的帐单上签了个字,又从上面扯下一页纸,写了个手机号码递给老马。
“我想马先生一定想要这个。”陆对老马说。
老马看了眼,便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放进钱包的夹层里。又对面前这位貌不惊人,却有着商人般狡黠的学者投去感激的目光。
“来吃东西,这么好的美味佳肴不好好享受,岂非暴殄天物?!”
如果说先前老马还食不甘味,此刻却胃口大开。马陆两人各得其所,自然心境也是天渊之别。
“告诉你们老板,谢谢她的款待。”临出门时,陆非常周到地和侍应生寒暄了一句。 陆开车送老马回宾馆,分手时对老马说: “我马上就到少凯校长那里去,您就静待佳音吧。”
“有劳了。” 老马一边冲车内的陆摆手,一边想,如果不是太世故,他还真挺喜欢这个办事雷厉风行﹑踏实﹑能干点事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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