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面這篇" 燕子/喜鵲記 "是我的忘年好友老陶發過來的,經他本人同意,我將它發表在我的博客里,供大家欣賞。 文章的結尾處,老友一個勁兒的喊:“我悟到了,我意識到了,我看到了…”這邊廂,我卻一個勁兒的納悶兒,這個老傢伙,他到底看到啥子拉?不就是兩隻小燕子嗎?再仔細讀這句:“你們或許破譯了人類的密碼,但是還遠不知人類增添了許多新的狠毒。”我猛然大悟,地動山搖:原來 “天意曉余憑吉鳥,人心欺我藉花言。” 像老陶一樣,我‘未老先衰,’ 我也早已不再相信人心,與人相比,我也更願意和動物們打交道。閒暇之餘,我總是想去揣麽天意。其實天意就在我們的身邊,在我們的心裡,它憑藉鳥類,禽類,貓狗,綠草,鮮花,落葉,藍天白雲等等護佑我們,開示我們,它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卻又若隱若現,靈光閃爍,只有尊重,順從它的人才會不枉此生。 兩家瑞燕巢檐下 一隻喜鵲進屋來 仲春時節,天明氣清。萬象業已更新,眾生亦始活躍。南遷避冬的燕子也陸續回歸了。一天,正值鳥入林時分,火紅的夕陽將東半天的層雲也畫出斑斕色彩。正與朋友賞閱這怡人景致,忽見兩隻燕子從頭頂掠過,逕奔我家屋檐。我馬上擱下那滿目的絢麗,前去看個究竟:果然,它們眞地在那兒營巢築窩!“翩翩新來燕,雙雙入我廬。” 記得我十歲那年,家裡蓋了五間正房,粗柁大檁,亮亮堂堂。自那以後,燕子每年都來我家住。它們搭窩的地方正好在堂屋的正梁上,而且就在蓋房時貼在那梁上的八卦圖上面,那圖兩側的“太公在此,諸神退位”八個大字反倒成了它們的保護神了。在它們的窩下就是我們吃飯的地方。每天中午,經常是我們在下面吃飯,它們也在上面給小的進餐。見父母來了,那一隻只雛燕便爭先恐後地張開“鑲”着金邊的小嘴,從嗓子眼裡發出“咂咂”的聲言。可是大燕子餵養的原則絕不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是一碗水端平,本次餵了的,下次再叫也不會給它。 燕子知道愛惜自己的家,知道尊重主人。比如,我擔心它們會把屎拉在飯桌上,可是從來沒有過。不會飛的小傢伙不懂事,沒辦法,只能到時候把小屁股一噘,隨心所欲了。在這段時間我們會把桌子往外放放,不跟它們計較。 燕子雖然喜歡亮堂的住所,但這並是說它們嫌貧愛富,不是所有的亮堂房子都被選中的。據老人們講,燕子喜歡和睦的家庭,如果這家整天雞吵狗斗,同室操戈,它們不會進駐,即使住進去了,也要搬走,就是重新造窩也在所不惜。 這次見燕子來住,我打心眼裡痛快。它沒有任何偏見地準確認定,這是一塊祥瑞之地,最宜人居,也最適燕住。人燕和睦相處,相互尊重。我每天早晨醒來,先不起床,而是靜觀站在外開窗戶上的兩隻黃肚皮黑背尾的小“客人”梳洗打扮,聆聽它們婉轉細膩的面對面的對話。它們也做夢嗎?夫妻倆睜開眼就說個沒完沒了。在述說昨晚夢境奇觀還是在慶幸巧脫險境? 待我外出半個月回來,又驚喜地發現,在它們對面又住上了一家,而且也是會搭長窩的巧燕。燕子分拙燕和巧燕,是根據它們的形體和築窩好賴而分的,前者個子小,白肚皮,搭的窩也小,像一塊瓦扣在兩根椽子之間,那椽子和後面的檁就是窩的房山。因其短,所以雛燕在受食時必須把腦袋伸出來。而巧燕個子較大,淡黃色肚皮,窩也較長,而且做工細,在窩口下沿有一個階梯狀的鼓肚,那是小燕放頭的地方。這樣,即使接受吃食的時候頭也不必伸出來。這個新客房,我估計一定是它們的子女。兩代燕子棲在同一屋檐下,相距不過咫尺。何其天倫之樂矣! 據傳說,巧燕進宅必有巧匠。這點也應驗了。我家有三代畫匠。同代的,師從名門,以工筆見著。從仕女的髮絲眉宇到衲衣褶皺的走向,無不精準確切,天衣無縫;下一代無師自通,善長油畫。一手托畫板,一手操毛刷,前俯後仰,後退前行,走筆山川溝壑,塗點江海濤花。不多時日,便拿着作品來“推銷”了。還真有點意思:盡顯大自然的宏偉博大,又飽含人文神韻之細膩深沉;隔代才十多歲,在其興趣盎然,天資初顯之時,約請了名家前來指點。熟料,沒多久便令高手們咋舌了。同代幾近老嫗,下代已屆中年,看來這個小不點兒還真可能畫出些名堂來。名堂者,何之謂?畫出意境,畫出神韻,以收怡情怡性,悅己悅人之效;畫不惜力,畫不為利。能如此堅持下去,不離不棄,不驕不餒,趙本山神就是個很大的名堂。那些動輒論及平尺單價者,也不排除會有佳作頻頻問世,但最終還將在心靈上有悖初衷,甚至走向反面。這是藝術的悲哀,也是藝術家心靈的自我褻瀆。 九月初,連續兩天沒聽到燕子說話了。我斷定它們走了,到南方避冬去了。據說,燕子認知能力很強,它們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闊別一年的住所。祝它們平平安安地抵達南方的老家,明年再快快樂樂地回歸故里。 時令正交初冬,燕子們南下避寒已去多日,我也回到京城趨暖了。 一天早上,奇事又發生了。正準備早餐時,涼台傳來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聲,雖然不算悅耳但卻很親切,因為那是農村的氣息。我趕忙過去看。哇!兩隻!一隻站在窗外的凸牆上像哨兵似的東張西望,另一隻卻已經來到窗內,在大木箱上踅摸着什麼。我立刻拿出相機,可是外面的已經飛了。留在裡面的又忽然飛到另一側,小腦袋轉來轉去的,時而打量周圍,時而遠眺樓外。後來,他好像想出去了,但面對那塊只有光明沒有前途的窗戶玻璃,它有點着急。這時我留養它的念頭頓然打消了:儘管我這裡有吃有喝,但它更注重的是自由。動物園的寵物們,條件不是更好嗎?但一有可能它們還是要遛。我想,要是把它圈在涼台,它要是像麻雀一樣不吃不喝,以死抗爭,即使不死,憋出個好歹,不也是好心辦壞事了嘛。見它無望自行出屋,我只好幫一把。抓住了它—其實是拿,因為它一點也不撲棱,不掙脫,而是老老實實地 在我手裡呆着。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撫摸這個象徵喜事降臨的大鳥。墨黑的長翎閃着晶瑩的光,似藍非藍,似綠非綠,恐怕畫師也難以調出的色調。貼近肚皮的白羽卻又無一雜色,雪白雪白的。輕輕地順茬摸上去,就像在錦緞上滑動一般。與麻雀的比,它的嘴可算是碩大無比,直直地伸向前方。長長的尾巴,活像一件不合身的燕尾服。當我將他放飛的時候,它飛得好高啊!他大概在尋找那隻夥伴吧。這時我馬上想起那只在聖勞倫河岸邊擱淺後被當地居民抬回水域的鯨魚。它當時並未立即遠遊,而是在遭難附近繞了一大圈又回到拯救它的且仍在關注它的人們,朝着他們大“喊”了一聲,噴出一束高高的水柱,才漸行漸遠地離去了。河畔的人們一直在傳說這動人的故事。至於智商很高的喜鵲,肯定不會認為私闖民宅是誤入歧途,因為他得到的是善意的對待,而且它表現得又那樣地賓至如歸,絲毫也不見外。 喜鵲的智商在人之外的已發現的動物中位列第五,它的情商也很高。比如,兩隻喜鵲父母能夠每天去騷擾曾經害死它們小喜鵲的人;喜鵲會為死去的同伴編織花圈以示哀悼,或,有人發現,四隻喜鵲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隻已故夥伴的周圍久久不願離去。。。。。。 對喜鵲的好感自古有之,普遍認知是它能預卜未來,或通風喜訊。“姓名已入飛龍榜,書信新傳喜鵲知”。這兩喜鵲的造訪,有什麼好消息告訴我嗎?也許,除去預告,他還能補報,或前來祝賀。如是這樣,他也許是來祝賀我本次體檢大獲“全勝”吧。 它走後的第二天,又飛來一隻,也是早晨。不過這次沒進來。怎麼是一隻呢?是我放的那個嗎?還沒找到失散的夥伴嗎?那個夥伴不會嫌他空手而歸而跟它掰了吧?當時我怎麼沒給它一些吃的呢?冬天了,覓食難了,我將設法在窗外給鳥兒們放些糧食之類的東西。跟我有一朝之緣的小生靈啊,以後不要亂入門戶,萬一遇見貓狗之類的天敵,或人間險惡,把你咪吸了,或揪光毛羽以求一樂,你不是干倒霉嗎?你們或許破譯了人類的密碼,但是還遠不知人類增添了許多新的狠毒。 不論是留在萬類霜天的喜鵲,還是遷逐終年暑熱的瑞燕,都給我時感孤寂的生活平添了樂趣和活力。它們的光顧是大自然的派遣,也許我將再也見不到它們,但人生寄語,點到我為止,不需沒完沒了,婆婆媽媽。 我悟到了,我意識到了,我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