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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六《下場》第八章 2020-10-17 09:38:10

長篇小說《人生舞台》之六《下場》        作者:弘魁

    農工商學兵  活着就得爭         人比人該死  貨比貨該扔

    勞心傷神鬧哄哄  執迷不悟黃粱夢    機關算盡太聰明  原來卻是一場空


第八章:他們就是殺雞給猴兒看

何俊雄和母親小紅回到家,金嬸兒坐在家裡陪何大媽說話,見娘兒倆回來了,金嬸兒就問了一句:“去哪兒了娘兒倆?”

小紅看了一眼何大媽,不知該怎麼說就沒敢吭聲。

何大媽長出一口氣說:“咱們也不用瞞你金嬸兒啦,多少年的老街坊誰不知道誰呀?我都跟你金嬸兒說了,你們就直說吧,跑了一趟結果怎麼樣啊?”

小紅這才敢說:“咳,甭提了,進去站了三個多鐘頭,累得我都快站不住了。結果只說了五分鐘,就給我打發出來了。還說什麼:別着急,有了結果我們會通知您的。連他媽家庭地址都沒問,通知什麼呀?還不是糊弄人?”

金嬸兒說:“咳,就是這個樣兒!你以為當官兒的能給你解決問題呀?別他媽瞎伯(音:掰)二大伯(音:掰)啦!不糊弄你糊弄誰呀?那年牟們老家村幹部霸占土地還打人,我三舅和我老舅來了一幫人上訪,結果進都沒叫進去,就給塞進一個麵包車又給拉回去了。好傢夥了,你們膽敢去北京上訪,叫他媽你們上訪!村幹部把我三舅老舅那幫人可打慘啦!把我老舅的腿都打折了!人家公開說了:這就是上訪的下場!其實他們就是殺雞給猴看,看看老百姓誰還敢去北京上訪!你還別說,真管事!再也沒有人敢來了。”

何大媽問:“難不成就讓他們這些土皇帝無法無天?還有王法嗎?”

金嬸兒說:“你們呀是看不清形勢,老百姓真是沒地兒說理去!更何況你兒子還是個貪官!不管大小他終歸是貪官吧?咳,要是按我說呀,你們就哪兒也別去了,聽天由命吧!”

小紅看看俊雄,俊雄看看奶奶,仨人都沒言聲。

金嬸兒接着說:“人哪,得知足常樂。就說你們家吧,風光也確實風光啦,便宜也都占全啦。可是有什麼用啊?你不是那個命!你們老何家祖墳沒長那根蒿子稈兒!既然是老百姓,你就安分守己地過老百姓的日子!甭想那個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誰不想好事兒呀?可是有用嗎?沒用!走到哪兒說到哪兒吧。不是還揭得開鍋嗎?不是吃了上頓不愁下頓嗎?不是坐在家裡也沒有人追着殺你嗎?有這口氣兒活着,有這碗飯吃着,得過且過吧。寶強既然回不來,自然有他回不來的道理!叫我說你們就是瞎着急!幫不上一點兒忙!沒準兒還給他添亂哪!小紅,我不是嚇唬你,你當老婆的責任已經盡到了;俊雄,你做兒子的也出力啦;這就行啦!這叫什麼呢?這叫盡人力由天意!寶強該是什麼命,他就是什麼命,誰都救不了他!何大媽,我不怕我說話你不愛聽,想聽好聽的,上戲園子聽去,到了那兒說的唱的都好聽!可是您得先買票!人家不會白給您唱!唉,拉倒吧,就坐在家裡等着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呀?”

小紅真沒想到金嬸兒這個老太婆,居然能說出這麼一套長篇大論。她聽完了連連點頭說:“您說的倒是很精闢!不是我還不死心嗎?”

金嬸兒說:“倒不是屁精!你不死心管用嗎?你不走主兒改嫁,這就算對得起他何寶強了!其實你就是改嫁也不能算你不對。是不是呀?誰叫他當了貪官哪?在共產黨領導的社會裡,貪官還能有好下場?要是貪官都有好下場,那才叫一個怪事哪!醒醒吧,我的局長太太!到了該醒的時候啦!”

何大媽瞅了金嬸兒老半天,這才說:“咳,我還真是看你不出!我還以為你就會騷的臭的滿嘴胡掄。鬧了半天,人家你這不是挺有學問的嗎?小紅,你瞧見了吧?俊雄,你也聽見了吧?什麼是做人哪?什麼是做學問呀?眼巴前兒就現成擺着一個神!一個活神仙!看看你金嬸兒,啊?瞧瞧你金奶奶,啊?小紅,俊雄,好好學着點兒吧!俊雄,你還不趕快喊金奶奶?拜你金奶奶為師,好救你爸爸。”

何俊雄這回畢恭畢敬地大叫了一聲:“金奶奶!我奶奶說的一點兒都不錯!怪不得您走進姓金的大門,怪不得您是倆兒子一個閨女,怪不得您連重孫子都抱上了!您可是真有學問!我今兒拜您為師啦!金奶奶在上,受徒弟一拜!”說完,俊雄當真“窟通”一聲給金嬸兒跪下了,很認真地磕了一個響頭!

“咚”地一聲,心疼得何大媽沒法兒沒法兒的,何大媽說:“你說這個傻小子,你再給人家樓板磕漏了,你不給人家裝修哇?”

金嬸兒說:“收徒弟我可不敢,大字不識一筐半。”轉身問小紅:“你們家買不起茶葉啦?”

小紅趕緊說:“哎呦哎呦,怨我怨我!我這不是聽您的鴻篇大論,聽得入神兒了嗎?得嘞,我趕緊給您沏茶去。您可不能走,晌午咱們得月樓,我還請你一頓烤鴨。”

金嬸兒說:“你拉了個倒吧,那玩意兒可是不能老吃,亞賽誰沒吃過似的!你就給我沏壺好茶比什麼都強!昨天的肘子還沒消化呢。”

何大媽說:“你也拉倒吧啊,怎麼可能昨天的肘子到現在還沒消化?你可真神道!”

小紅沏好茶,金嬸兒喝了一會兒起身回家了。

金嬸兒走了以後,何大媽對小紅說:“我覺得你金嬸兒說的也對,你們這麼沒頭蒼蠅一樣地瞎撞,是找不着人的。咱們就聽天由命吧!這就看寶強有沒有造化啦。”

小紅說:“我也有點兒泄氣了,您說咱們錢沒少花,路沒少跑,人也沒少找,到頭來還是一個烏得兒蒙。我也跑累了,叫人家左一回右一回地嚇唬我申斥我,我都快得神經病了!這不是俊雄也回來了,往後媽可就靠你啦!你媽是真丁不住啦!”

何俊雄點點頭說:“行,媽您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吧。咱們慢慢來,我相信遲早我都能找到我爸,只要他還活着。”

何大媽嘆口氣說:“是死是活那誰知道哇?就看他的命大不大了。俊雄,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兒先找個事由去乾乾,也給家裡掙點兒錢,幫襯幫襯你媽,光靠你媽一個人,咱們這日子還是真不好過!”

何俊雄點頭答應了。

 

那回於秀英對老二劉玉祥說了,想跟婆婆把玉鐲子要回來,自己替子豪保存,玉祥不同意,於秀英當時也沒說什麼,但是她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十一國慶節的時候,三個兒子、三房媳婦和三個孩子,都上劉大爺劉大媽這邊來湊熱鬧。

妯娌三個在廚房忙活做飯,爺兒四個坐在廳里一邊聊天,一邊幫助劉大媽照看三個孩子。子豪三歲半了,老二家的女孩紫薇和老三家的男孩子暢一般大,都是一歲多一點,勉強搖搖晃晃地會走路了。不會走的時候倒好看,會走了就得大人不錯眼珠地盯着。

子豪是大哥,他自然知道讓着弟弟妹妹,什麼都先給弟弟妹妹。但是這兩個一般大一歲多的,就誰也不讓誰了。子暢玩什麼,紫薇就要玩什麼;子暢不願意給她,奶奶一發話,子暢就給了她,自己拿一個別的玩具,紫薇扔了原來那個非要這一個。子暢不願意給,奶奶發話也不管用了,倆人就廝打起來。明明是紫薇打了子暢,但是紫薇的哭聲比子暢又尖又響!鬧得老三一個勁兒哄紫薇,一邊哄一邊說:“哎呦,我們這個小公主呀,別哭啦,誰敢惹你呀?是哥哥欺負你了嗎?要是哥哥欺負你,叔叔給你打他。但是我看着不是哥哥欺負你呀,怎麼哥哥玩什麼你就非得要什麼哪?”

於秀英也走出來說紫薇:“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呀就是混!男孩兒都惹不起你!看將來長大了,誰敢娶你這個混丫頭!你說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玩意兒?”

老三媳婦楊青青看了外邊一眼,悄悄地對大嫂何寶芬說:“哪有閨女不隨媽的?她還說她閨女呢,她就夠人一嗆!反正二哥是惹不起她。”

何寶芬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

外邊不鬧了,於秀英也回來一起做飯。刀工當然是何寶芬最好,所以何寶芬負責切菜切肉。時鮮水菜歸於秀英擇,但是她可不管洗,她嫌水涼怕把手弄糙。只好是楊青青負責洗菜,可是於秀英又不放心,一個勁兒在旁邊叮囑:“青青,你可洗仔細點兒,現在這菜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可多啦!如今農民都不使用農家肥了,淨是什麼化學藥物;他們也懶得拔草,除草劑都是噴灑在葉子上。所以吃這些葉菜的時候,你就得格外認真地洗乾淨,真沒辦法,不吃葉菜上哪兒找葉綠素去呀?人不吃葉綠素哪行啊?”

楊青青說:“二嫂你就放心吧,我洗三遍還不行?”

於秀英說:“三遍可不行,那些除草劑和農藥你是洗不乾淨的,至少得洗五遍!”

楊青青說:“那還不把這麼薄的葉子都洗爛啦?”

於秀英說:“我又沒叫你揉也沒叫你搓,它怎麼可能洗爛了哪?你就可勁兒地沖吧,反正這水錢是最便宜的,論噸賣,可勁兒使能花多少錢?”

何寶芬一邊切肉一邊說:“秀英,你說的也不太對,現在水錢也不便宜啦,人家是按你一個月使多少,制定的階梯價格。比如說一戶一個月是三噸,你要是超過了三噸,那超出的部分就是高價水啦。”

於秀英驚訝地說:“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哇?”

楊青青說:“你沒看見咱媽在廁所里放一個塑料桶,老在那兒滴答水,那樣的話水錶不走,一年就能省下不少錢呢!”

於秀英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說:“那能值幾個大錢?會省錢不如會掙錢!只要掙得多,還在乎那點兒錢?”

何寶芬笑了一下沒說話。

楊青青說:“你敢情還年輕!你說咱媽他們都七老八十的了,他們還上哪兒掙去呀?要不一看見咱們給孩子買的衣裳,幾十塊一件,咱媽就撇嘴嘬牙花子。二嫂,你以後別告訴咱媽那衣裳的價錢啦,省的她心疼。”

於秀英說:“呦,我給我孩子花錢買衣裳,又沒花她的錢,她心疼的哪門子?她要是心疼呀,就盯緊了那些值錢的東西吧!操點兒有用的心,不比什麼強!”

何寶芬咬住嘴唇,什麼話也不說。

楊青青已經從於秀英那裡聽說大哥大嫂賣畫的事情了,她忍不住瞟了大嫂何寶芬一眼,但是她沒看出大嫂的表情來,於是看了一眼二嫂於秀英,意思是點到為止不要再說了。

何寶芬忽然想起來了,對她倆說:“涼菜咱們光有素的沒有葷的,我占着手,你們倆誰去買點兒,不論什麼買兩樣兒就行。”

楊青青看二嫂那樣子像是不樂意去,就說:“那我去吧,買什麼呀?”

於秀英說:“咳,那還不簡單,買根蒜腸,買個小肚,再買一個燒雞吧。”

楊青青瞪大眼睛“哎呦”一聲趕緊用手捂住嘴,站在那兒渾身亂哆嗦。

何寶芬也立馬放下菜刀,轉過身去緊縮肩膀,低着頭顫抖卻不吭聲。

於秀英還納悶兒地問:“怎麼啦你們這是?我說什麼啦?”

外邊的男人們都忍不住樂了,老二劉玉祥趕緊跑過來,一把將媳婦拉進母親的臥室,給她說清楚之後,玉祥笑着,於秀英紅着臉也笑着出來了。

老三劉玉良說:“咱家可不缺這玩意兒。二嫂,你往後說話注意點兒,老說我說話隨便,大伙兒今兒可都聽見了吧,比我更隨便的大有人在!”

於秀英說:“誰知道你們家有這麼多忌諱呀?我們家人都這麼說。”

楊青青什麼也不說,趕緊穿上衣服走了。

廳里的男人們都驚訝地“啊?”了一聲,別人沒說什麼,劉玉祥說:“你快他媽閉嘴吧!哪兒有這麼說話的?這哪兒是什麼忌諱呀?整個一缺心眼兒!”

於秀英馬上還嘴說:“那當然了!我不但缺心眼兒,我壓根兒就沒心沒肺!你娶了我呀,你算倒了血霉啦!你就認頭吃虧吧啊!”

這句話婆婆劉大媽不愛聽了,她站起身來用手指着二兒子劉玉祥說:“老二,你怎麼倒了血霉啦?啊?你吃了什麼大虧啦?啊?哪一樣兒我沒給你?你叫你媳婦兒受這麼大委屈!你不給我說清楚,今兒從我這兒就不答應!你給我說!不說不行!”

何寶芬還是頭回看見婆婆發這麼大火,趕緊洗手跑出來勸說婆婆:“媽,媽,沒事兒。說着玩兒哪,您可千萬別生氣。大過節的咱們找樂兒好嗎?我給您開開電視,昨天的國慶晚會特好看,尤其是雜技最精彩,都是新排的節目。”說着去打開了電視機。

於秀英也知道自己說這話闖禍了,大哥大嫂會因為自己說的話,猜疑婆婆給自己傳了閒話。大哥大嫂賣畫的事情,本來只是公公婆婆知道,大哥大嫂沒對任何人講過,這不是等於自己把婆婆給出賣了嗎?她真恨不能抽自己倆嘴巴!她知道回家玉祥也不會饒過自己!想到這裡,她笑眯眯地走出來對婆婆說:“媽呀,您還不知道我,說話沒個把門兒的,滿嘴胡掄地跑火車。您可千萬別生氣,要是把您氣壞了,玉祥還不打死我!得啦,您大人大量,宰相肚裡開輪船,還是萬噸輪!您幹嘛跟我一般見識,我算神馬玩意兒呀?媽!要不我給您學個公雞打鳴?”說着學了一聲公雞打鳴:“咯兒咯兒咯兒——咯兒。”

老三笑着站起來把母親按住坐下,然後說:“行啦,二嫂,你再給媽的肚子撐破了,肚子裡開輪船都夠一嗆,還萬噸輪!我媽有那麼大的肚子嗎?”

劉玉祥瞪了於秀英一眼,長出了一口氣沒說話。於秀英見婆婆坐下沒吭聲,知道沒事了,但是她沒敢馬上回廚房,就尷尬地站在婆婆身邊。

楊青青買完東西回來,一進門看見這情景,個個臉色都不對頭,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什麼話也沒說,把東西拿到廚房裡,悄悄問大嫂何寶芬:“大嫂,還是你切吧。怎麼啦這是?”

何寶芬小聲說:“沒事兒,就是剛才你二嫂說的那話,你二哥不樂意數落她一頓,你二嫂不服氣,倆人爭執了兩句。”

劉大媽扭頭看電視,於秀英也臊眉搭眼地回廚房了,何寶芬故意拿着那根蒜腸問於秀英:“怎麼切呀?你是喜歡長點兒的,還是喜歡短點兒的?”

楊青青忍不住笑了,說:“大嫂,你怎麼也那麼壞呀?你這是說什麼哪!”

於秀英也笑着說:“其實誰說話也有差點兒意思的時候,不過是沒叫人逮住。”

楊青青舉着那隻燒雞故意問於秀英:“二嫂,這是你點名兒要的東西,怎麼弄啊?”

於秀英瞪了楊青青一眼小聲說:“行啊,你們就一個個地欺負我吧!你說怎麼弄?他們哥兒仨就數老三最壞啦!你教給我怎麼弄,回去我教給你二哥!看他學得會嗎?”

妯娌仨在廚房裡哈哈大笑,笑得外邊的男人莫名其妙。

 

涼菜擺好了,熱菜也一盤一盤端上來,大伙兒坐下喝酒聊天。

劉玉成說:“爸,媽,聽說又要漲工資了,這回主要是給你們低工資的人漲,漲完了以後,您和我媽的退休金可能就有三千了。”

劉玉祥說:“我就想不通,你說一個信仰共產主義的國家,怎麼把這個工資弄得這麼亂呀?你就說吧,幹部有幹部的級別,工人有工人的級別,軍人有軍人的級別,教師有教師的級別,記者有記者的級別,大夫有大夫的級別,連他媽幼兒園的幼教,也有好多級別!職務吧,職稱吧,級別吧,待遇吧,麻煩着呢!說是社會主義家,可是人分三六九等!這叫什麼事兒呀?”

劉玉良說:“那當然啦!什麼朝代也得講尊卑貴賤!要不怎麼那麼多人都想當官兒呢!”

劉大爺喝了一口酒說:“別以為那個官兒是那麼好當的!為人處事也難着哪!你就是當多大的官兒也是奴才!上邊也有人管着你,除非你是皇上!”

劉玉良說:“這老頭兒野心還不小!還想復辟,還想倒退到封建社會去,居然還想當皇上!那我大哥就是太子了唄?大哥,你樂意當太子嗎?”

劉玉成說:“你別胡說八道了。”

劉玉良說:“我怎麼是胡說八道呢?你沒聽人說官二代太子黨嗎?既然人家都那麼說,那肯定是現實生活中真有唄!不過是咱們輪不上罷了。”

劉玉祥說:“就看這回黨代表大會怎麼開吧,看看是什麼人上台,咱們都等着吧。”

劉玉良說:“這個黨代表該不會也是花錢買的吧?可是那些人大代表,真有人是花錢買的!不是報紙上都揭露了嗎?不光是人大代表,現在連部隊裡的官兒也都是買的!三十萬買連級,四十萬買營級,五十萬就能買個團級,這可都是真的!絕對不是說瞎話!因為我一哥們兒他表弟就是花錢買的官兒!五十萬買了一個正團級!他們家是山西的煤礦礦主,人家那錢海啦去啦!可能是再往上的級別不賣,要是師級也賣,人家照樣買得起!”

劉玉成說:“這些煤黑子,快沒他們什麼事兒了。現在都講究綠色環保,良性發展,不許再開小煤窯了。以後關停並轉那些小造紙廠、小塑料廠、小五金廠和小型鋼鐵廠,還有小型服裝廠,製鞋廠等等都得關閉。不能再破壞污染環境,貽害子孫萬代了。”

劉玉祥說:“聽說大紅門服裝批發市場要轉走,要轉到河北省去,也沒準兒是天津。”

於秀英插一嘴說:“我還聽說咱們南邊要修一個特大的飛機場哪!也不是選好地址沒有,這可得打聽清楚了。”

劉玉祥說:“打聽那麼清楚你幹嘛?”

於秀英說:“傻勁兒的!買房啊!離機場近的房子肯定漲價呀!”

何寶芬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們是沒錢買了。”

於秀英馬上說:“那你可怨不了別人!”

劉玉祥馬上瞪了老婆一眼,於秀英趕緊低下頭吃魚,同時給懷裡的女兒擇魚刺,劉大媽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劉玉成說:“這個確實是真事兒,選址已經定了就在大興,可能是在中軸線上,具體在哪兒我還鬧不清,聽說地鐵八號線就是通往新機場的。可是有一點我想不通,原先這條快速公交就是要打通南中軸線,它怎麼在三營門那兒拐了個彎呢?幹嘛不撿直的往南走?”

劉玉良說:“哎呦我的大哥吔,他不是讓航天部和南苑機場擋住了嗎?兩家誰也不肯讓,所以快速公交只好繞過航天部,拐彎兒往東再往南。按說這是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又不是資本主義,都是共產黨領導,怎麼反倒說不通呢?再說了,要是直直地開過去,不管是航天部還是南苑機場,他們還落一條大街面哪!蓋門面房出租或者自己蓋商場,弊就變成利啦!什麼事兒不是厲害相關呀?反正這件事兒我也想不通!看着那個快速公交往東拐,我就心裡特彆扭!都是國營的單位,都是國家的地盤,怎麼那麼斤斤計較哇?”

劉玉成說:“地鐵八號線修的大紅門橋北站,在南苑路和大紅門路的十字路口,一般這樣的地鐵站都是四個出站口,一個角一個。可是西南角就沒有出站口,因為那是軍隊的地盤,他們不同意你就修不成。我就想不通這件事,要說是損人利己,那我還能理解,畢竟人都是自私的。要是寧可不利己也要損人,我就高低想不通!因為那個軍隊地盤也有幾座家屬樓,那兒也住着不少人家呢,他們要是坐八號線就得過馬路。你要是修一個出站口,或者弄一個升降電梯,不是出門就能下地鐵嗎?那能占多大個地方?連一百平米也用不了!你們得說這是市政建設,怎麼軍隊的地盤就一點兒不能用呢?難道這個軍隊是國民黨的軍隊?”

劉玉良說:“大哥,你少操點兒心吧,沒有用,不合理的事兒多了去啦!”

子豪忽然哭了,劉玉良說:“看看,我們未來的國家主人都不高興啦。”

何寶芬抱着孩子說:“你們吃吧,他是困了鬧覺呢,我先把他哄着。”說着離開了飯桌,向臥室走去。

劉玉成叮囑寶芬:“想着給他擋上點兒,省的掉地上。”

何寶芬說:“我知道。”

劉玉成解釋說:“這孩子睡覺可不老實了,滿床亂滾亂爬,睡着睡着就不知道他爬哪兒去了。那天夜裡我睡覺,睡到半夜我快出不來氣兒啦,都快憋死我啦!我睜眼一看,這他媽小子趴在我腦袋上睡哪!睡得這個香,我也不敢動他,只好把鼻子和嘴擠出來,能出氣兒就行啦。”

劉大媽說:“還是人家他姥姥說得真對,你們看我大孫子,長得就是好!天庭飽滿地角方圓,長大准能做大官兒!不信咱就走着瞧!我興許看不到,但是你們是都能看到的。”

劉玉成回頭看了一眼臥室,小聲對母親說:“媽,您往後別說什麼做官不做官的了,寶芬因為他哥的事情現在鬧心着呢!”

劉玉祥也關心地問:“大哥,到底大嫂他哥犯的什麼事兒呀?你說給我們聽聽。”

劉玉成說:“別的問題目前還不清楚,帶走的時候說是貪污,看來貪污應該是沒錯兒了。”

於秀英說:“要真是貪官那就真該抓!現在這貪官也太多啦!不抓這些貪官民憤太大啦!都成什麼社會了?比國民黨那時候還厲害!”

劉玉良嘆了一口氣說:“咳,小民百姓當的什麼官兒?要背景沒背景,要後台沒後台。不過是人家吃肉你喝湯,頂多扔過你一根骨頭叫你啃兩口。如果做出了成績,那都是人家的,但是別出一點兒事兒,出了毛病都是你兜着!什麼反腐抓貪官,叫我說就是掃除障礙清楚異己!騰出位置好安排自己信得過的人!哼,我着那份兒急呢?白給我一個縣長,我他媽也不當!我可着不了那份急!”

一直沒說話的楊青青,放下筷子對劉玉良說:“你放心吧,不會有人請你去當縣長的!你別看人家一個說相聲的能當縣長,那是貪圖他的名望!你雖然是大學畢業,你就是考下研究生拿下博士,那也白搭。”

劉玉成說:“這倒是實話,不光是咱們國家,即便是資本主義國家,當大官也都是資產大鱷!你以為在美國就是那麼民主?那就錯了,哪一屆總統是普通老百姓啊?都是大財團的老闆或者是背後有大財團支持!那總統是靠錢堆出來的!是靠花大筆錢拉選民選上的!還是那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您就靠邊兒站,找個涼快地界兒呆着去吧。”

劉玉祥說:“哎,我聽說這回美國的黑人總統,口碑還是真不錯,給美國人民辦了不少好事,而且跟咱們中國的關係維持得也挺好,中美貿易的形勢和成果都很好,這可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黑人總統,他是怎麼上去的?你們誰知道哇,”

劉大爺說:“那還不定是怎麼回事呢!反正得有門路,沒有門路他也上不去。”

劉玉良說:“別看老頭兒沒文化,說出來的還是真理!黑人當總統雖然是破天荒,但是這裡頭肯定有文章。”

大伙兒酒足飯飽,都抱着孩子回自己家了。

 

早晨起來,何大媽拿出一個存摺對小紅說:“我和你爸這些年就這麼點兒存款,因為是死期八年的,利息不是高嗎?我捨不得利息就沒有拿出來給你,再說這點兒錢也管不了什麼事兒。現在到期了你把它取出來,看看能派上什麼用場。”

小紅說:“人家現在找工作,別說什麼大學生研究生了,最起碼你就是當個工人,至少也得會開車。我想讓俊雄去學車,寶強那輛桑塔納還在院子裡停着,公家也不來收,他們局裡也沒人要。我估計這麼一輛舊車,可能他們也不會收回去了。俊雄要是學會了開車,就先開那輛舊車,往後條件好了或者他搞對象娶媳婦兒,願意買什麼車他就自己買去。媽,您這是多少錢呀?”

何大媽說:“這是二十六萬,一輩子就存了這麼點兒錢。”

小紅說:“這就夠可以的啦!您沒看我爸我媽,存了還不到十萬呢。”

何大媽說:“那是你們姐妹都不富裕,沒錢給老人。我這不是有你們,還有寶芬兩口子,一到節日、生日和過年,都爭着給我錢嗎?你們要是不給我,我打哪兒來的錢呀?”

何俊雄也起來了,聽見奶奶和母親說話就走出來對奶奶說:“奶奶,沒想到您還真有存貨!那我就學車去吧。媽,您知道現在學車得交多少錢呀?”

小紅說:“我聽說是五千塊錢了,原先你姑學車的時候是三千五,現在學車的人多着呢,價錢也就漲了唄。”

俊雄說:“那您就給我五千吧,我找個駕校去學車。”

小紅點頭答應說:“我身邊還有點兒錢,先給你六千吧。回頭你學會了買車的時候,咱們再用你奶奶這筆錢。”

俊雄說:“學費五千,您給我那麼多幹嘛?”

小紅說:“怎麼也得學半月二十天的呢,你不得花錢呀?再說了,到了考試的時候,你還得給師傅和考官送點兒禮。我早就聽人家說了,不送禮考官就不讓你過,起碼得買兩條好煙和兩瓶好酒,你身上沒有錢哪行啊。”

俊雄嘆着氣搖了搖頭說:“這個社會呀真是他媽壞透啦!幹什麼都得求人,幹什麼都得送禮!學費一點兒都不少收,還他媽的覥着個臉收禮。按說駕校是個服務機構,做的是買賣,他又不是什麼政府行政機關,它有什麼權利?學員花錢來學車應該是上帝,他是給學員服務的,他憑什麼收禮呀?”

小紅說:“唉,你就別想不通了,沒有用!因為考官是車管所的人!車管所是衙門!誰惹得起呀?說理?哪兒說理呀?誰說理呀?媽勸你呀往後別那麼叫真兒,什麼事兒都稀里糊塗的,什麼也甭想,當個傻子才好哪!讓幹什麼就幹什麼,要不你去哪兒也是干不長!”

何大媽也說:“是呀俊雄,你媽說的對。象你這樣的要技術沒技術,要文憑沒文憑,你說找個工作容易嗎?茲要人家不嫌棄咱們,給個事由咱就干,能養家糊口就行了。”

門鈴響了,小紅起身打開門一看金嬸兒來了,小紅讓金嬸兒進來。金嬸兒問何大媽:“你們都起來啦?我還怕把你們堵被窩裡呢。”

何大媽說:“這都七點半啦,哪還有那麼多覺哇?其實我四點就醒了,人老了沒那麼些覺啦。可是我又不敢起來,怕驚動他們娘兒倆,昨天溜溜跑了一整天,我就想叫他們多睡會兒,沒想到他們也睡不着早就醒了。”

金嬸兒說:“何大媽,你知道我找你幹什麼?咱們社區來了幾個小伙子,挨咱們這兒租了一間房,你猜他們幹什麼呢?他們開了一個體驗館,賣電子治療儀。你愛買不買,人家也不強迫,就願意讓咱們這幫老頭兒老太太,上他們那兒坐着去,一分錢不要,一回坐半個小時。有時候還給大伙兒發一瓶洗頭水或者一瓶醬油,反正都是居家過日子使得着的東西。我去坐了幾天,咳,你還別說,我睡覺踏實了,吃飯也香了,還真管事兒。你也跟着我去吧,能睡好覺比吃山珍海味還強哪!”

何俊雄聽了這番話突然想起廣州的公司,水牛角不是說公司也準備這麼幹嗎?不過他們賣的是睡眠毯,人家賣的是電子治療儀,不是一回事。

金嬸兒轉身又對俊雄說:“在那兒接待的都是俊雄這樣的小伙子,咳,可好啦!跑出來攙着你進去,一個勁兒爺爺奶奶地叫,我說不用攙着,他不撒手怕我摔着。真是遠接近送!我看俊雄也幹得了這個工作。不行的話,我待會兒給你打聽打聽,看看他們還招人嗎。”

小紅趕緊說:“那就真是麻煩您啦。”

俊雄也說:“謝謝金奶奶。”

金嬸兒說:“麻煩什麼呀,走吧何大媽,跟我坐一回去,反正挨家呆着也是呆着,上哪兒不是呆着?何況那兒還人多,聊天也熱鬧。”

何大媽說:“行,我先跟你去,回來我再吃早點吧。”

說完倆老太太就走了。

看她們走了,小紅對兒子說:“你聽見金奶奶說的了吧,要是他們招人你就去吧,既然他們幹得了,難道你幹不成?你在廣州不是也幹過推銷嗎?”

俊雄說:“完全可以呀。不過,最好是我把駕照拿下來再去。”

小紅說:“那樣也好,省的你沒時間去學車,還是先學車然後再去吧。”

娘兒倆吃了早飯,俊雄就帶上錢走了,他知道西三環那兒有一個駕校,離家比較近就直奔那兒去了。

 

小紅現在找了一個家政公司,公司看她比較穩重,模樣長得不錯,說話也很得體,就給她介紹了一個好活兒,是給一個單身外國男人做女傭。他的房子在東四環,一般的情況下小紅見不着他的面兒,就是頭一天去主家特意在家等着,給小紅一把門鑰匙和一個出入社區大門的卡。後來就基本見不着面了,主家吩咐的任務是打掃衛生,洗衣服熨燙衣服;然後去超市買牛奶、水果、奶酪和黃油,還有可樂、橙汁、雪碧等飲料,偶爾也買一瓶紅葡萄酒。反正那個外國人總是在桌子上,給小紅留下錢和紙條,要買的東西都寫好了,一個月給四千塊錢工資。這個工作讓小紅挺滿意的,因為一點兒也不累,而且時間也不長,早晨九點走,下午三點就回來了。小紅頭一回去超市買東西,把超市打出來的單子和剩下的錢,都放在桌子上了,那個外國人就給小紅留下一個便條,上邊寫着:今後不要單子,我不看,我信任你!剩下的錢你保存。其實這個外國人原來用的就是張大媽的三妞,三妞幹得時間不長就病了,只好找家政公司要來了小紅。

人家這麼信任,小紅干着也非常認真,甚至於哪件衣服紐扣鬆了,哪裡開線了,小紅都給他細心地縫好。皮鞋給他擦得鋥亮,地板和窗戶擦得也是亮光光,桌子沙發一塵不染,連一根頭髮都甭想找到,儘量做到最好。老外很滿意,經常是前一次的錢還沒花完,他就又給留下錢。這樣的話,到月底領工資的時候,手裡還剩下不少買東西沒花完的錢,退給老外他也不要,如果加上這一部分,小紅一個月大約能拿到五千多,將近六千。回家跟婆婆一說,也給何大媽樂壞了,說:“這個外國人真實在,是個好人,你就給人家好好干吧。”

小紅心情一好身上哪兒也不難受了,人也白了也胖了,例假也正常了,原來以為的更年期其實是個錯覺。是啊,小紅剛剛四十歲還不至於到更年期呢。小紅儘量不去想何寶強的事情,她不想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心情搞糟,還是金嬸兒說得對,好心情得自己去找,找到了就要一把抓住,千萬不能鬆手。

 

何俊雄拿下車本,他也跟奶奶一起去體驗館看,結果看到的和自己在廣州聽水牛角說的一樣,就是那麼回事。他們賣的電子治療儀是南京生產的,在體驗館買八千,但是何俊雄把電話打到南京的廠家,廠家報價反倒是九千八,哎,這不就是水牛角說的那種營銷方式嗎?看起來,現在許多這種老年人用的健身器,養生的東西,都是採用這種開體驗館的方式。在自家的社區里居然開了三家,雖然賣的東西不一樣,但是經營方式卻是一樣的。他們經常給老人們發一點兒小禮物,不是很值錢但是都又有,比如今天是誰的生日,他們還會送給誰一把鮮花,把老人們哄得高高興興,反正打的是親情牌,賣的是虧心價!

何俊雄認真看了那個電子治療儀,他也坐了一回墊子,體驗了一下,無非是有一股電流通過全身,他們說那就是在清洗血液,因為人上了年紀血液就不乾淨了,電流能夠帶走多餘的髒東西,自然人的身體就健康了。他們不催着大家買,只是天天囑咐大家明天想着來,能叫來更多人最好。反正也不花一分錢,這幫老頭兒老太太就天天去坐,反正誰也不買,而且還經常發點兒東西,大伙兒巴不得的。但是也有家裡條件好的,人家不樂意天天往這兒跑,還嫌這裡人多空氣不好,索性掏錢自己買一個回家,想什麼時候坐就什麼時候坐。而且這個產品還有一條大的墊子,可以躺在上邊,買回家可以老兩口同時兒用,一個坐着一個躺着。於是你也買我也買,結果把人家的貨買光啦。

金嬸兒就買了一件,她當然不能拿着上何大媽家來讓何大媽享受,因為那個儀器有一個像微波爐一樣的匣子,還有墊子和電線不好拿。但是她總跑過來拉何大媽,去她家去坐去躺,在家裡輪換坐着躺着,老姐兒倆說話也清淨。

何俊雄對這種事情很清楚,於是他就去對那裡的人說,他也想幹這個工作,自己以前在廣州幹過推銷。人家讓他去公司面試,何俊雄去了一趟就被錄用了,他工作的地點在方莊,離家也不算遠。那些孩子都是外地人,他們雖然有了工作,但是還必須合夥租房子住,所以在這一點上何俊雄比他們強,下班回家不用租房子,當然掙得錢就顯得比別人多。

有一天上邊打來電話,說是為了表示對客戶的支持,大區總經理要到方莊來感謝和慰問,順便還要給這邊體驗館的客戶帶來慰問品,讓這邊的工作人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於是何俊雄就按照上邊的意思,給老人們傳達了。聽說每個來體驗館的老人,都可以得到一桶食用油,大家都很高興。

第二天早晨,何俊雄特意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換了一身新衣裳,來到體驗館他也是格外的賣力氣。笑臉相迎,笑臉相送,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一個勁兒叫。快到十點了,怎麼那個大區經理還不來呀,幾個小伙子都着急了,因為有些老人坐完了墊子,不肯走等着領那桶食用油,體驗館外邊圍了一大群人。

正在這時開來了一輛奔馳車,後邊還跟了一輛麵包車。奔馳停在了體驗館門口,從車裡下來一個人,穿着體面的西裝,戴着金絲墨鏡。他大步流星地走進體驗館,後邊跟着一個抱着公文包的年輕人。麵包車停下後,司機只管往下邊搬食用油。大伙兒一看這回是真的,都不走了,紛紛排隊領取食用油。

何俊雄看外邊沒有什麼事就走進體驗館,想看看這個大區經理長什麼樣。他進了屋站在房間的角落裡,大區經理正在給大伙兒講話,何俊雄差一點兒沒喊出聲來!原來這個大區經理竟然是水牛角!但是水牛角並沒有看見角落裡的何俊雄,他先給老人們祝賀九九重陽節。祝老人們節日快樂,然後簡單說了幾句話,說給大家送食用油來了,每人一桶不用着急,人手一份。說完他來到門邊,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吸煙。

這時何俊雄才走過去,一把搶下他手裡的香煙,那人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幾乎是同時倆人驚叫起來:“水牛角。”“紅桃尖。”

倆人立刻擁抱在一起,水牛角紅着眼圈說:“老弟呀老弟,我來北京快一年了,到處找你都找不見你!可想死我啦!”

何俊雄也流出了淚水,但是他小聲說:“操你媽,你他媽想我什麼呀?”

水牛角扳住何俊雄的肩膀,認真看了看何俊雄說:“沒變,更他媽的漂亮啦!”

何俊雄上下打量了一下水牛角,問:“你娶上媳婦了嗎?”

水牛角嘆了一口氣說:“咳,結婚一年多了,都有了孩子啦。”

何俊雄奇怪地問:“也結婚了也有孩子啦,你幹嘛還嘆氣呀?是兒子還是閨女?”

水牛角說:“是個小閨女。咳,夫妻就是那麼回事兒,你得給人家出去掙錢!去掙命!哼,你給她多少錢也別想得她一個笑臉,真沒勁!”

何俊雄更奇怪了,問:“那是怎麼回事呀?”

水牛角說:“她老跟別的女人比,你說這個攀比還有夠嗎?日子好了,可是還沒有咱們窮歡樂的時候有意思呢,不管怎麼說,那時候不知道發愁。你結婚了嗎?”

何俊雄說:“我還小,早着呢。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五人六的,我還當是什麼大區經理呢?原來是你這個東西!鬧得我們今天提前一個小時上班。”

水牛角說:“本來是先上你們這兒,後來草橋那邊人太多,我臨時決定先上那邊,不然人家就該說咱們編瞎話騙人了,還是公司聲譽要緊。”

何俊雄問:“對了,老叫你水牛角,你的真實名字叫什麼呀?”

水牛角說:“也怨不得人家叫我水牛角,我們家就姓水,央視主持人水均益的水,我的名字叫水壬甪(音:路)。任務的任去掉單立人,甪字是用字上邊加一撇,這個字一般用不着,就是有一個地名叫甪直,好像在浙江那邊。不知道我們祖上是那邊的人,也不知道跟那邊有什麼關係,還是老人是怎麼想的,或者是找了什麼有文化的人,給我取了一個這麼怪怪的名字,好多人不認識,就管我叫水牛角。你說我有什麼辦法?”

何俊雄哼了一聲說:“你叫這名倒是名副其實!你那玩意兒還真像水牛角。”

水牛角有些掃興地說:“你還說呢,我老婆她就討厭我這傢伙!你不知道,她是搞過對象的,她見過男人這東西,她嫌我的雞巴長得醜,又長又彎又粗,她不讓我上身!逼得我還得跑外邊去找女人。”

何俊雄沒想到水牛角結了婚,竟然會遇到這種情況,他問:“那,她對你其他方面呢?”

水牛角說:“咳,男人除了雞巴和錢,還有什麼其他方面呀?”

何俊雄說:“當然不是啦,比如文化程度,言談舉止,知識範圍,情趣愛好等等,你可以從其他方面培養夫妻感情呀。”

水牛角說:“別操他媽啦!她他媽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柴禾妞!不過是在美容院裡幹過幾年,見過幾個闊太太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啦!”

何俊雄說:“咳,誰家兩口子也不是樣樣都那麼稱心如意,只要她跟你一心一意地過日子就行。別跑到外邊找野漢子,給你戴上綠帽子就行。”

水牛角長出了一口氣說:“我不放心的就是這個!紅桃尖,你說你哥我長的怎麼樣?啊?在男人裡邊算幾等?我要身材有身材,要傢伙比誰都不小,掙錢我也不算少,一年三十萬還少嗎?村裡的房子給她蓋得最漂亮,縣城的房子給她買得最大,還讓我怎麼着哇?撅着屁股干一年,回到家裡甭想看她一個好臉子!可是她給別人打電話時候,嘿呦,你瞧她這個眉飛色舞勁兒的,手舞足蹈恨不能他媽的蹦起來!其實我都猜到了,那邊肯定是男的!”

何俊雄看着水牛角臉上的愁雲,不知所措地說了一句:“只要孩子跟你好就行。”

水牛角撇了一下嘴說:“你拉倒吧!那小丫頭兒跟她媽一樣,都不讓我抱一下,我一抱她就哇哇地哭!你說心煩不心煩?”

何俊雄說:“認生,你不常在家。咳,還沒準兒------這孩子不是你的呢?”

水牛角說:“你說的也對。但是不管怎麼着,我名義上還是她的爸爸。”

司機把食用油都卸完了,跟水牛角打了個招呼就開車走了。水牛角的助理站在一邊等着,也不知他倆要聊到什麼時候。水牛角只好對他說:“你把車開回去吧,我今兒碰上鐵哥們兒了,我自己回公司,你走你的吧。”助理只好自己開車走了。

水牛角這才醒過悶兒來,問何俊雄:“淨說我了,你到底叫什麼呀?”

何俊雄說:“我其實不姓洪,也不叫洪濤建,我的真實姓名叫何俊雄,英俊的俊,英雄的雄。”

水牛角讚嘆地說:“你看你這名字取得多好!又俊又雄!而且偏偏還姓何,立人旁,又是可,又是人,真是個可人兒!無論男人女人誰不喜歡呀?”

何俊雄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不認識了,他詫異地問:“你這是怎麼啦?跟哪兒學的呀?你怎麼變得這麼有學問啦?還可人兒。”

水牛角嘆口氣說:“我就知道你也看不起我。”

何俊雄趕緊說:“沒有沒有!你胡說呢!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啦?再說了------”何俊雄看看周圍沒人小聲說:“你他媽差點兒沒把我操死!我還敢看不起你?”

水牛角露出一絲苦笑,呆了一會兒他說:“下了班跟我走吧,咱哥兒倆好好喝一回,哥哥我是真的特別想你!想跟你說說心裡的苦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誰都不想我就單想你!想人的滋味兒真不好受哇!”說着眼圈竟然紅了。

嚇得何俊雄趕緊給家裡打電話,說原先在廣州打工的一個鐵哥們兒來了,今天晚上回去晚點兒,水牛角在旁邊提醒:“不能說不回去了嗎?”何俊雄愣了一下只好說對奶奶說:“奶奶,要是喝多了也沒準兒不回去,反正您別惦記我,告訴我媽一聲吧。”

倆人一直坐到下班,那些工作人員什麼話也不敢說,因為水牛角是大區經理。下班後其他人都走了,水牛角問:“你們這個點兒沒人住吧?”

何俊雄問:“幹嘛?你想睡在這兒?”

水牛角搖了搖頭說:“不是,我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小賓館,我不想去飯館吃飯,在那兒人多,亂糟糟的不得說話。咱找一家賓館,叫上倆菜,在屋裡喝酒聊天,多清淨,多自在。誰也不在乎吃喝,為的是聊天方便。”

何俊雄說:“那還不好辦,我給你找。走吧,我把門鎖上。”

倆人走呀走,路過一家飯店,正好旁邊就是一家地下旅館,水牛角說:“哎,這兒正好,叫菜也方便,就在這兒吧。你去叫菜,我去登記。”

等何俊雄點完菜,水牛角正好跑上來對他說:“116,告訴他們是116房間。”

何俊雄告訴了飯館的前台,倆人拿上一瓶精品二鍋頭,走進了那家地下旅館。

別看是地下旅館,裝修得也很不錯,地面都是大理石,房間也不小,衛生間很寬綽。一進門水牛角就脫衣裳,還對何俊雄說:“你也脫吧,咱哥兒倆一塊洗。”

何俊雄愣了一下問:“幹嘛?你還想操我呀?”

水牛角搖搖頭頭說:“不是,我沒那心情!就是想互相搓搓後背,你知道嗎?我自從結婚以後,就沒有人給我搓過後背。”

何俊雄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酸酸的,就脫了衣裳走進衛生間。水牛角一把抱住何俊雄,只是緊緊地摟着他,並且在何俊雄的脖子和肩膀上親吻。鬍子茬扎得何俊雄有點兒不自在,但是何俊雄既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因為他明顯地感到水牛角只是表達一種友情或者是親情,只是想和自己親近,他的下體沒有一點兒動靜。他倆任噴頭的水流沖刷身體,就那樣靜靜地站着,站了好長時間。

何俊雄想起來了,問:“你是不是成了同性戀啦?”

水牛角搖搖頭沒有說話。

忽然門鈴響了,水牛角說:“可能是送菜的,我去吧。”他拿起一條浴巾圍住下身,打開了門,果然是飯館送菜的。水牛角把送菜的領進房間,把菜放在茶几上,把錢結清,送菜的就走了,這時何俊雄也擦乾身體走出來。

 

倆人坐下之後,水牛角打開酒瓶,對何俊雄說:“你剛才問我是不是變成了同性戀,我沒吭聲,你還記得我在廣州說過的話嗎?”

何俊雄問:“什麼話呀?我不記得。”

水牛角說:“我曾經說過人是高等動物,連黑猩猩和猴子都要互相擇虱子,清理皮毛,其實就是表示親近。你說何況是人呢?你說既然你跟我結了婚,還給我生了孩子,你怎麼就不許我沾你呢?我這兒硬得那麼難受,她他媽愣不叫我上身,你說這樣的娘們兒混蛋不混蛋?我娶這樣的老婆幹嘛?她說了,你身上除了這一樣讓我討厭,其他方面還都湊合。你說這是人話嗎?我他媽除了這一樣,那我還是男人嗎?”說着他索性解開浴巾扔一邊,裸體站在何俊雄面前,拍拍胸膛問何俊雄:“何俊雄,你說良心話,哥哥長得怎麼樣?啊?爺們兒不爺們兒?這玩意兒它不就是有點兒彎嗎?可它也不影響正常使喚呀?你說我跟你成家,給你花那麼多錢,結果我還他媽不如逛窯子呢!真的!沒有一個野雞嫌我雞巴彎!可是你說離婚吧,我就得分給她一半財產。憑什麼呀?這都是老子拼命掙出來的!憑什麼白給她?可是不離婚吧,你說我跟她過得有意思嗎?”

何俊雄打開酒瓶往兩個酒杯里倒滿了酒,然後對水牛角說:“大哥,你先坐下,咱哥兒倆先干一杯。”

水牛角立刻順從地坐下了,何俊雄感覺他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水牛角真的像一頭連獅子都不敢輕易碰的非洲水牛!他現在怎麼變成一頭犁水田、刪過的老水牛了,怎麼這麼馴順?這麼缺少野性?甚至可以說是缺少男性的陽剛之氣!

倆人碰了一下酒杯,仰脖子一口乾了,然後倆人邊吃邊說。

水牛角問:“你今年十九了吧?該領身份證了吧?”

何俊雄說:“照片給居委會送去了,馬上就能拿到身份證。”

水牛角問:“你有駕駛本嗎?”

何俊雄說:“得等身份證到手一塊兒拿,我還沒上過路呢。”

水牛角說:“那你明兒到公司來上班吧,別去體驗館啦,我身邊就缺少個說話的人!”

何俊雄點頭答應了,忽然他問:“哎,大哥,我只知道你比我大,你到底多大了?”

水牛角說:“二十五。”

何俊雄說:“那也不算大嘛,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這麼沒精神了?”

水牛角長出一口氣說:“沒錢的時候可想有錢了,等到有了錢才知道這麼沒勁!你乾脆坐過來嘛,哥哥現在就想摟着你,什麼也不想。”

何俊雄笑了說:“幹嘛?你他媽的拿我當你兒子啦?”

水牛角忍不住也笑了,他喝了一口酒說:“你知道嗎?我現在就想什麼呢?其實我想得也很簡單,我就想享受天倫之樂!比如說吧,在我們村邊,在一個晚上,挨着老婆,摟着兒子,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干,什麼也不說,就那麼坐着,坐他一整宿,直到坐累了躺下睡着了。那該是多好呀!”

何俊雄望着水牛角發直的眼神,說:“我看你不僅掙了錢也長了學問,都快變成一個詩人了。”

水牛角卻說:“還他媽濕人哪?我他媽現在成了一個干人啦!都叫我老婆榨乾啦!其實我也知道,兩口子走到一起總得爭個高低。你說她也掙不了錢,也沒有知識和本事,吃着花着我掙的錢,可是卻跟我不是一條心,連他媽夫妻之間應該有的事,她都不盡一個妻子分內的義務!我就像懷裡抱着一塊咯咯楞楞的大石頭,你說扔了它吧,我還得再找一塊,懷裡不能空着,人家都有你沒有不合適;你說抱着吧,他媽的實在是硌得慌!硌得人肚子疼!還他媽死沉!你說我抱到哪年哪月,才能把她抱得圓滑光溜點兒,抱成一塊籽兒玉呢?我雖然是個糙人,我也想往上走,但是一點兒希望都沒有!她太強!太硬啦!真的,像花崗岩一樣!”說罷又嘆了一口氣。

何俊雄說:“叫你這麼一說,我都懶得結婚了!倆人要是沒感情,在一起多彆扭哇?還不如一人落利呢!起碼用不着生氣着急!”

水牛角拍了一下大腿說:“你算是說對啦!跟《圍城》一樣,沒進去的想進去,進去以後又後悔啦,還不如不進去呢!後來我才知道,家家如此,人人如此。”

何俊雄奇怪地問:“怎麼?你還看了《圍城》?”

水牛角不以為然地說:“我怎麼就不能看呀?”

何俊雄說:“還真是的啊,仕隔三日當刮目相看!原先你說你是一個沒文化的大老粗,現在怎麼說話都引經據典了?你都看了什麼書啊?”

水牛角說:“咳,亂七八糟什麼都看,地攤上什麼沒有哇?看完了一扔完事。要不閒着也是閒着,沒事兒的時候太無聊!終不能下班光擼管兒吧,擼完了幹嘛呀?再說,我也過了那個歲數了,沒那麼大的精力了。”

倆人把買的兩個肉菜和兩個素菜都吃完了,一瓶酒也喝乾了,何俊雄問水牛角:“你還想吃點兒什麼嗎?”

水牛角搖了搖頭說:“我現在就想摟着你躺會兒,說會兒貼心話。哎,你別瞎想啊,我什麼都不想干。你要是想操我,那你就操吧。”

何俊雄說:“去你媽的!我可沒那個想法!我也沒那個性趣!”

倆人躺在床上還是說不完的話。

水牛角問:“你們家出了什麼大事啦?你幹嘛跑到廣州去?”

何俊雄就把父親的事情說給了水牛角,水牛角聽完說:“咳,鬧了半天,你這個小人兒,也是一肚子苦水!怨不得你看上去那麼老成呢?唉,聽起來也是一個難事兒!你爹他要是死了,那也就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拉倒。可是,他也沒準兒還活着。你說這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事,真是太討厭了!太糟心啦!但是你又能有什麼辦法?誰能救得了他?算了,由他去吧,愁死你也白搭。”

何俊雄也說:“可不是嗎,我還得勸我媽和我奶奶,有時候想想吧,真不想活了!活着太累!可是你說我上邊有兩層老人,我既是孫子也是兒子,我死了她們怎麼辦哪?況且,我可以對不起我媽,但是我可不能對不起我奶奶,因為我爸爸是抱養的!他的義務就是我的責任!我得替我爸爸盡義務!我沒有選擇死亡的權力!咳,做一個人真難呀!”

水牛角哼了一聲說:“那有他媽什麼難的?不就是捅幾下子嗎?”

過了一會兒,何俊雄說:“你既然懷疑你老婆在外邊有人,也懷疑這個女兒不是你的,那你幹嘛不去做親子鑑定?”

水牛角看了何俊雄一眼說:“弄那個有用嗎?弄那麼清楚還過不過啦?就算她給我戴上綠帽子,頂在頭上我也看不見!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還捂得住人家的嘴?該幹什麼我還幹什麼,誰愛笑話誰就笑話。只要他們別當着我的面兒干,我就茲當是一瞎子,一個傻子,我現在是挨操打呼嚕——假裝不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在家裡能呆幾天?她一個人也怪寂寞的,我能理解,隨她去吧。說來說去人終歸是動物!家終歸是家!老婆在哪兒哪兒就是家。”

何俊雄說:“嗬,你現在可是真的想開了!”

水牛角說:“如今這年頭兒,除了不要臉什麼都要,除了缺德什麼都不缺!全社會都變壞了,你一個人能怎麼樣?想不開也得想得開!兄弟,聽哥哥的話沒錯兒,人一輩子就是這麼回事兒!老天爺扔給你什麼你都得接着,你要是膽敢不接,那他就砸你腳面上!把你的腳砸扁、砸爛、砸成瘸子,看你接不接?”

何俊雄笑了一聲說:“嗬,哥呀,你現在真是變了樣兒啦!可不是原先的水牛角啦!說出話來不但文縐縐,還怪有哲理性的,你是從哪兒學的?”

水牛角說:“是呀,是變樣兒啦,水牛角不是一根筋了!它分岔了,它複雜了,變成梅花鹿角啦!好看倒是好看,可是沒有一點兒用處,鹿茸是好藥材,鹿角純粹是擺設!”

何俊雄說:“你瞧瞧,又是一番哲理。”

水牛角說:“還他媽哲理!我沒折到糞坑裡就算有造化啦!”

他這話又把何俊雄逗樂了。

何俊雄突然想起另外幾個人,就問:“黑桃尖兒兒、肥逼,還有麵筋,他們都幹嘛呢?”

水牛角嘆口氣說:“別提黑桃尖兒兒了!他進監獄判死刑啦!”

何俊雄驚訝得連忙問:“他怎麼啦?殺人啦?”

水牛角說:“你前腳走後腳他就回家干農家樂去了,他們家那邊風景好,干一年掙了五萬,娶了一個漂亮媳婦,這可真是紅顏禍水!讓鄉長的兒子盯上了,天天上門去騷擾,當面強姦了兩回,把黑桃尖兒兒氣壞了!他在外邊打過工,就在臥室里偷偷安上監控。這回鄉長的兒子又來強姦他媳婦,黑桃尖兒兒等他幹完事跑進去,抓住一絲不掛的強姦犯,要打電話報警。鄉長的兒子比黑桃尖兒兒高一頭,長得人高馬大,三拳兩腳把黑桃尖兒兒打趴下,搶過手機摔在地上,還抓住黑桃尖兒兒的腦袋往地板上砸,砸掉了黑桃尖兒兒的滿嘴牙,打得黑桃尖兒兒滿臉是血,然後他穿衣裳想要走人,黑桃尖兒兒拿來一把殺豬刀捅過去,一刀斃命正扎在心尖上。按說有強姦和打人的視頻證據,而且人死在黑桃尖兒的臥室里,這應該算正當防衛。沒想到公安局把視頻拿走,把監控清空,竟然把證據給弄沒了!鄉長就這一個兒子,他哪兒放得過黑桃尖兒兒!因為黑桃尖兒兒有避孕套里強姦犯的精液,就是憑這一條黑桃尖兒才沒判死刑,最後法院判了個死緩。這下完啦,他是獨生子,連姐姐妹妹都沒有,媳婦聽到宣判就改嫁了。你說他爹他媽還指望誰呀?就是再減刑,怎麼不得蹲二十年監獄?這一輩子就算全完啦!不過,唯一讓人解氣的是,這個鄉長緊跟着也他媽完蛋了,副鄉長把他舉報了,他貪污扶貧款三千萬被雙開了。”

何俊雄聽了長嘆一聲,垂頭無語。

水牛角說:“著名的俄國作家馬雅可夫斯基說過:當殘暴的統治者把你逼到走投無路時,不要忘記你身後還有一條路,那就是反抗,記住,這並不可恥。其實中國也有句老話:官逼民反。還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統治者別把老百姓逼急了!”

何俊雄深深地點了點頭說:“這話說的太對了!看來你還是真讀了不少書,以後我也得多看點兒書。那,肥逼和麵筋呢?

水牛角說:“肥逼和麵筋跟我一樣,也還幹這個呢。肥逼在重慶,麵筋在天津。我們一年見一回面兒,年終都回廣州去匯報。”

何俊雄問:“他們也是年薪三十萬?”

水牛角:“差不多吧?問這個犯忌諱,人家不說咱也不問,互相之間不打聽工資,包括年終獎,這事你記住了。”

何俊雄說:“哦,可是我今兒問你了,你怎麼告訴我了?”

水牛角說:“他們能跟你比嗎?你跟我是親哥們兒!”

何俊雄:“那你叫我去公司,你能做這個主嗎?”

水牛角說:“我不會跟廣州老闆說呀?老闆要是知道是你,他還巴不得哪!不過,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法?你要是樂意跟我在一塊兒,我就不跟老闆說是你,但是你的工資肯定就高不了,我就是撐死也只能給你一個部門經理的工資,月薪一萬塊錢。但是你要是急着用錢,我就跟老闆說是你,然後讓麵筋去瀋陽,你去天津接手麵筋。天津這麼近,咱們見面兒也算方便,這事兒你好好想想,你自己定吧。”

何俊雄想了一下對水牛角說:“我還是去天津吧,我們家現在雖然不是急等着用錢,但是我們欠我姑的太多啦!你不知道,為了救我爸,我姑和我姑父賣了一處房產,還賣了人家的傳家寶,一張齊白石的畫,價值一千多萬!連房子帶畫給了我媽兩千萬!你說,這個人情債我總得還吧?那我拿什麼還?光耍嘴皮子行嗎?不行吧。”

水牛角答應說:“行,這事兒我能理解。你過來躺得離我近點兒!咱倆挨着。現在咱們倆就像兩個中性人,就像兩個太監一樣躺在一起,什麼也別想。這麼躺着啊就是兩個人字,劈開的大腿,當間什麼也沒有,完全是空的。其實兩個人躺在一起也算字,什麼算字呀?它就是一個字,是從字呀!這個從字挺好的,倆人一般高,誰也不欺負誰,誰也不比誰高,誰也不比誰矮,是吧?還挨得挺近,跟得挺緊,這感覺多好哇!你說是不是?”

何俊雄推了一下水牛角,說:“我怎麼覺得你跟我好像談戀愛似的,你是不是真的心理變態了?”

水牛角說:“沒有,絕對沒有!可是我已經結婚了,我就不能再認真地去尋找女人了,逢場作戲撒泡尿,那個可以。但是不能招惹是非!回頭真的把一個女孩子逗得認真了,人家要跟我結婚,那可就麻煩大啦!我現在不是性需求,那個事兒很簡單,自己一人也辦得了。我是心理孤單!是情感需求!每天一到晚上,公司人都走了以後,我就一個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只好自言自語。你說我可憐不可憐?要不怎麼現在的年輕人那麼愛養寵物呢?大城市的人跟獨生子女有關,可是像我這樣的純粹農民,現在也是這麼孤單!”

何俊雄問:“那你有沒有姐姐妹妹或者是弟弟?”

水牛角說:“我只有姐姐妹妹沒有弟弟,其實我也算是農村的獨生子。”

何俊雄說:“你好歹還有姐姐和妹妹,我可是什麼都沒有,那你不會跟你的姐姐妹妹打電話聊聊天兒?”

水牛角說:“她們都嫁人了,都是農村婦女,她們懂什麼?干一天活兒累得要死,哪有功夫陪我閒聊天兒。而且到現在,我跟她們幾乎沒有共同語言了。說不上三句話,就不知道下邊該說什麼了,打電話也是別彆扭扭的,想不起來說什麼。”

何俊雄說:“是呀,你雖然出生在農村,但是你現在生活在大城市裡,看上去你好像是大城市的人,但是在你生活的城市裡,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看來,這就是農民進城的感覺,轉來轉去哪兒都不是家!你說我說的對嗎?”

水牛角忽然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何俊雄嗚嗚地哭了,哭得是那麼傷心!一個大男人竟然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何俊雄聽任他摟住自己盡情地哭,身子一動也不動。哭了好一會兒,水牛角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說:“咳,真丟人!我怎麼這麼沒出息?”

何俊雄無言地拍拍水牛角的肩膀,什麼也沒說。

水牛角說:“睡覺吧,不早了,明天還得上班哪。”

何俊雄答應一聲,倆人就各自睡各自的,何俊雄一會兒就睡着了,但是,水牛角的眼睛一直瞪着想心事,最後抵擋不住困勁兒終於睡着了。

 

倆人睡到第二天上午九點才醒,何俊雄問水牛角:“我怎麼着哇?我是上班去還是跟你走?你說吧,讓我上哪兒?”

水牛角說:“跟我走吧。”

於是倆人打車一塊兒去公司。到了公司,水牛角給天津打了一個電話,讓麵筋等着,並且告訴他何俊雄要過去接手。

麵筋奇怪地問:“何俊雄是誰呀?憑什麼他來了,我就得去瀋陽?我他媽好不容易支起的攤子。”

水牛角說:“你他媽少廢話!何俊雄就是紅桃尖!你不讓是怎麼的?”

麵筋說:“嘿,你早說呀!你要說是紅桃尖,我趕緊給他騰地界兒,不就得了嗎?你怎麼找着他啦?在哪兒找着的?”

水牛角說:“再大的北京城,遇不見也會碰見!我跟你說,你先別急着走,你等何俊雄過去,把亂七八糟的事兒都給他交代完了你再走,行不?”

麵筋說:“那有什麼不行的?你叫他過來吧,我開車上火車站接他。這他媽天津真讓人撓頭!誰來了都轉向!都是斜街,我都在這兒呆一年了,也鬧不清東西南北。”

水牛角說:“好吧,我叫他臨下車時給你打電話。”

麵筋說:“行啦,我等着他的電話。”

撂下電話水牛角問:“你怎麼着?是今天過去還是明天過去?”

何俊雄說:“我怎麼也得回家一趟,告訴我媽和我奶奶,還得拿點兒手使的東西呀。”

水牛角給了何俊雄一張名片,說:“好吧,你願意怎麼着就怎麼着吧,給你麵筋的電話號碼,你跟他直接聯繫吧。哎,兄弟,你可別笑話哥哥,我是拿你當我自己一樣看待,所以我才在你面前哭了。我,我這回出醜了,你不會笑話我吧?”

何俊雄抓住水牛角的手說:“哥哥,你拿我當什麼人啦?我真是那麼不識好歹嗎?”

水牛角說:“那就算我沒說!剛才放一個屁。”

何俊雄說:“你忙你的,我趕緊回家安排一下,到了天津我再給你打電話,好嗎?”

水牛角說:“行,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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