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60岁了,明天就可谓年过花甲了。遥想18岁那年,手捧大学录取通知书,曾经闪念过自己40岁时会什么样,但马上就摇头笑了, 2000年太遥远了!至于60岁 - 2020年会是什么样,从来就没想过。但不知不觉当中,2020年来了,60岁到了。 随着环境的改善及现代医学科技的发展,人活到60岁好像是很正常,很容易的事。各国政府都在提高退休的年龄就是个例子。可是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尽然。能活到60岁,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这次始于2019年底的武汉疫情就特别能说明这点。很多六十岁以下的而且平时很健康的人突然失去了他们的生命。比如官方公开报导的医护人员和社会名流如护士柳言59岁,湖北电影厂的导演常凯,柳言的弟弟55岁,华中科技大教授红凌53岁。甚至还有更年轻者像李文亮医生只有34岁,彭银华和夏思思医生只有29岁,在这次疫情中,他们没挺过来。我相信挂掉的一定还有其它媒体没有披露或者根本不在官方记录里的普通人。在人生的某个时点,都可能因某个随机事件而中止。
我曾经有过与死亡擦肩而过经历。1994年圣诞节,我和3位朋友一起租车去北昆士兰的凯恩斯大堡礁。在北昆只有两条线的乡村高速公路上,司机逆行超车,而且超的是超大超长的集装箱货车。为躲避对面突然出现的车,慌了神的司机加大油门猛超并行的集装箱大货车,向左急打方向盘,以极小的角度想回到左线,结果车翻了,当时的情况堪比好莱坞大片中警匪追逐翻车的场景。车在高速公路上打了三个滚儿,其中第一次车顶着地点正在我的脑袋上方。我感觉我的头被重重的猛砸了一下,然后短时失去知觉。幸运的是车四轮朝地重重的落在了路旁松软的田地里,四个轮子陷在了足有半尺深的土壤里。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从车里出来的,后来其中一位朋友告诉我,怕车爆炸,是他打开安全带的扣儿,把我从车里拽出来的。我清醒后感觉脑袋大大的(据后来当时在场的朋友说我的头肿的很大),鼻子,嘴,耳朵和眼睛都在流血。有位澳洲大妈,应该是事故发生之后从某辆车上下来帮忙的,拿了条浴巾盖在我的头上,可能是怕我被太阳晒着,一直在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然后含着泪离开了。当时在场的人没人能相信我能活。救护车把我送到Childer地区一间医院。我记得很清楚,那位医生说这个人不能死在我这儿,我什么都做不了,赶快转到Bundaberg医院。救护车又把我拉到了Bundaberg医院,护士看我睁着眼能说话,把我固定在一个像单架一样的架子上,送到一个大机器里,左右上下翻转,出来后有位护士对陪我来的朋友说,赶快通知家属,检查结果显示,我的第三颈椎可能断了,会有两种后果。第一,随时会死亡,第二,如果不死的话,也是高位截瘫。我当时一直在默默地向我心中的上帝祷告,希望苍天有眼,保佑我平安。奇迹就这么出现了,我活过来了!在出院之后的一年里,只出现过两次非常短暂的昏迷,可谓完好无损。
回首这60年,命运紧紧地和时代相联着,特别是在中国的三十年,那个时代的烙印深深的刻在了自己的生活里。降生于上个世纪所谓三年自然灾害之年,成长于京城的胡同,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劳动者(那时还没有低端人口这个词,相反被冠之为国家主人,领导阶级云云),幸运的是生在了皇城,尽管来自社会底层,但也沾光享受了那个时代所有社会资源,特别是生活物资优先供给皇城的特权。这是我18岁离京赴鄂上大学之后,才从各地来的同学们的经历中感受到的。不仅阶层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户籍不同也让人的命运各异。七岁之前,因父母忙于生计,缺少照看,使我有一个无优无虑的童年,攒烟盒,玩弹球,推铁环,放风筝,抽汉奸(木质陀螺),样样精通。自己制作玩具,象用细铁丝或秫秸秆做名种形状的风筝骨架,调浆糊,糊风筝,找木头,削汉奸,在汉奸锥状尖部安装钢珠等到也成就了我从小动手的兴趣和能力,时至今日,家中一些修修补补的小活儿也能自己动手,实仍受益于当初。从1968到1978,小学中学各五年,其中八年是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度过的。象那个年代的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那样,加入过红小兵,红卫兵,共青团,被卷入过各种政治运动。批过刘邓,批过被喊过无数次万岁的林,也批过被视为中国文化至尊的孔,学军,学农,学工,学黄帅,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当然,1976年10月之后,也批过协助毛发动批刘,批邓,批林等众多政治运动的江,张,姚,王。
高考的恢复改变了我本该上山下乡去农村插队的命运。1977年的十二月,作为在校高中生,参加了各省市自主的高考,以失败而告终。1978年的七月,作为应届毕业生,再次参加了高考恢复后的第一次全国统考,终于成功被录取了。四年大学,远离了政治组织,尽可能地躲避了所有的政治活动,读了很多工程专业之外的书。1982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一所在京的部属成人教育高校任教,三年之后自找门路调到同一个部下的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1989年6月4月发生在京城的事件又一次改变了我的命运。伴随着愤怒,失望,彷徨,八九六四之后随离国潮大溜来到了澳洲。
象其他自费留学生一样,为学费及生存做过各种各样的体力劳动工作。1994年十月获得澳洲永久居留签证,在挣扎着偿试了各种生存途径之后,决定放弃原有的背景包袱,从零开始。1997年初重新回到大学选读相对容易就业的计算机专业硕士课程。两年之后,获得计算机硕士学位,从此在海外开始了我的计算机生涯。先在私人公司任职做计算机管理系统分析,设计,程序,实施及运行维护。后在1999年底申请并于2000年四月获得澳大利亚联邦政府的技术公务员职位,做与私人公司同样的工作直到2018年10月退休并开始领取联邦公务员养老金。从此余生基本生活需求有了保障,无需再为食宿忙碌。
今天60岁之际,恰逢百年不遇的武汉瘟疫泛滥,吞噬生命。感叹时间飞逝,生命短暂。这些年顺利过也蹉跎过,得意过也失意过,追求过也放弃过,奋斗过也彷徨过,被重用过也失宠过,成功过也失败过。简而言之,尝遍了生活里所有的酸甜苦辣,体会了生命中的喜怒哀乐。生命就是一个过程。有人把它比作旅程。旅程有开始,也终会有结束,只不过不知道哪天结束。无论余下的旅程还有多长,生命依然会随着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生活中仍然会充满失望和希望,自已能做的只能是面对,微笑,奋斗和改变,尽管已无需为五斗米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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