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鬼之魅》第 二十八章 造反团长终于栽了 （6）

“行了，行了，我日，”孟立坚粗鲁地打断了孟志平的长篇大论，他心里焦躁的要紧，心想，我才说了一句话，你得不得地给我唱了这么一大篇，全他妈的空话，大话。别顿不顿就用革命群众来压我，还说什么帮我改正缺点和错误，什么治病救人，救人有这样救的吗？不过也没有看出，孟志平这年纪不大，城府倒深得可怕。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还不停地引用毛主席的语录，还用毛主席语录来咽我，我孟立坚耍嘴皮子我耍不过你，但我孟立坚也是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我过的桥比你娃走的路还长，我吃过的盐比你娃咽下的粮还多呢，你别指望着来忽悠我，给我上眼药，那你就认错人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贴这些大字报的目的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法呢？想夺权，也明着给我讲吗，咱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也行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吗，用得着在我的背后打黑枪，捅黑刀？

孟立坚此刻已经方寸大乱，他原本是来理论理论，试着将“红色风暴战斗队”的这把火给熄灭了，没有想到这个孟志平这么能耍嘴皮子，年轻人讲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而且还不断地引经据典，给他上政治课，这文斗，他心里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自己差不多一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两麻袋，若要论起讲道理，耍嘴皮，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于是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孟志平的长篇大论，他心想，若是放任他这样一直讲下去，恐怕他能讲几个小时也不见得能讲完，这一阵子，光毛主席语录，他就引用了四次，而且，每条语录都是针对自己来的，他越听越不对劲儿，好像也找不来反驳的话语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细细思忖，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了，怎么他的话句句听起来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法反驳，想着想着，他突然想明白了，常言道，急中生智，这孟立坚虽然是个粗人，但他绝对不是个笨人，他的脑袋瓜要是转动起来的话，那还是能发挥一点作用的，他发现孟志平先入为主，已经将他定了罪，就好像法庭上判案，用的是“有罪推定”，既然你有问题，那么革命群众对你的批评也好，批判也好，那都应该是正确的。而且他也清楚，在这一点上，组织上有的是办法来对你进行处理，批评教育，群众批斗，大会站台，游街示众，甚至关进牛棚，劳动改造都有可能，更重要的是总有一大堆的理由让你无法反驳，什么“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啦，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啦，另外还要分清是“人民内部矛盾”，还是“敌我矛盾”，这可是两类性质不同的矛盾，若是“人民内部矛盾”，那主要的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若是“敌我矛盾”，那对不起，就得对你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了，进牛棚，坐监狱都是可能的。

孟立坚深谙此道，无论如何，他也是在孟家集造反派掌权以后，孟家集的最高行政领导，他内心知道这大字报的厉害。自从四九年解放一来，这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就成了阶级斗争的最好武器。尤其是这次运动一来，这大字报只要往外面一贴，被批判的人的倒霉日子就不远了，任你是什么人，都有可能被造反派或者红卫兵揪上批斗台，戴上高帽子，胸前再挂上牌子，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什么剃阴阳头，坐飞机，提个脸盆游街示众，嘴里还得高喊打倒自己的口号。

孟志平听到孟立坚打断了自己的话，还说了一句“我日。”当时就觉得这个孟立坚太粗鲁了，身为造反派的团长，又自称是“孟司令”，怎么却是满口的脏话，而且还粗俗不堪，于是便说道：“孟司令，你听我慢慢解释，你不要着急，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孟立坚又一次粗鲁地打断了孟志平的声音：“别他妈的在这里给我背毛主席语录，我日他妈的，毛主席，嗯，毛主席咋说了，......”

孟立坚有点着急，话说得很快，几乎语句之间没有停顿，尤其是后两句，在场的人都听成“我日他妈的毛主席”，在场的人都吃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来，就连孟立坚一同来的黄毛和黑丑也听得清清楚楚，同样张大了嘴，显示出十分吃惊的样子来。

孟立坚还在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条毛主席的语录，因为孟志平不停地用毛主席语录来给他自己做论据，孟立安也想回应一条毛主席语录为自己做根据，但他一时间没有想起什么可以有效地回击孟志平的毛主席语录，突然发现大家都大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他，便问道，“咋咧，一个个嘴张得那么大，想吃啥了？还没有到喝汤的时间呢。”

众人都不言语，孟立坚一时不解，不停地问：“咋咧，咋咧，咋回事呢，咋一个个都大张着嘴，像个瓜屄一样，想吃屁咧？”

他看众人还是不语，便问自己来的黄毛和黑丑，“到底咋咧，你两个怎么也不说话呢？”

黄毛见孟立坚问他，他也不敢不回答，便说，“司令，你趸下烂子了，你咋骂毛主席呢？”

这一句话，就好像给孟立坚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孟立坚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连忙说道：“不可能，我咋能骂他老人家呢？他老人家是我心中永远不落的红太阳，我怎么能……”

但是出乎孟立坚的意料之外，在场的人一齐说道：“孟司令，我们都听到了。”就连黄毛和黑丑也点点头示意他们两个也听到了。

孟立坚还在狡辩，“没有，绝对没有，你们肯定听错了！”

众人一齐摇着头。

“那我到底是怎么骂的？骂得什么话？”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不敢学！”

孟立坚一下子泄气了，他几乎像一堆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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