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萦江南 准确地说,我在28岁以前,从未到过江南,在我的整个青少年时代,江南对于我来说,仅仅只是一个梦。我出生在关中平原的渭北高原上。在那块厚重黄土地上,我度过了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渭北的黄土高原,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因为在唐以前,那里曾被叫做“天府之国”。四季分明,春天看得见花开,冬天看得到落雪。我祖祖辈辈的父老乡亲们就劳作和生息在这块厚重的黄土地上,耕耘,播种,收获。当布谷鸟叫的时候,就是召唤人们去播种,当叫着“算黄算割”的杜鹃鸟鸣叫的时候,则是告诉人们该下镰割麦了。每年的春天,燕子会在我家的房梁上筑巢,然后在巢里哺育乳燕,直到秋天再飞走,而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则有成群的大雁在天空中列队向南飞去,那时候我们的小学语文课本里也有这样的课文:“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变成个‘人’字,一会儿变成个‘一’字。” 尽管如此,江南仍然对我有着深深的吸引力,尤其是当我高中毕业后,投笔从戎,远赴西陲,见证了塞外的风沙之后,我对那春雨杏花的江南则更产生了深深的向往之情。尽管在边陲你可以看到关山的雄伟,大漠的旷远,也有唐代王维笔下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美图景,但是那种空旷与寥廓中的孤独和寂寞感,则使我更加向往梦中那多雨而秀美的江南。 在我的想象中,江南就是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和那个撑着油纸伞,漫步在那个悠长而又寂 寥的雨巷中像丁香一样的姑娘,或者,江南也是杜牧笔下的那个“千里莺啼转绿红,山村水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江南,或是陆游笔下的那个“小楼一夜听风雨,明朝深巷卖杏花”的江南。 江南,烟雨、春风、杏花的江南! 我第一次去江南是在我硕士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那一年的秋天,我要去杭州参加“第一届全国微量元素与人体健康”的学术会议,那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江南,临行时,同学借给我一台135相机,并希望我能够将江南的美景收藏在胶卷里而得以永久地保存。 我从古城西安登上东去的列车,那时还没有直达杭州的火车,我只有在南京换乘。到达南京正好是清晨,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排队再买去杭州的车票,当我站在长长的排队买票的队伍后面排队等候时,许多好心的人便提醒我不用排队,可以直接到军人售票口去买票。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专门为军人设置的便利军人的售票口,而我以前在北方却是闻所未闻,不由得对南京这个城市增添了几分好感。当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军人售票口走去的时候,我的心里还为自己所享有的这种特殊待遇而略感歉意,尤其是那边还有长长的排着队的普通群众在等着买票。正在这时,一个姑娘走向我,问我能不能帮她代买两张去杭州的车票,她正是刚才提醒我的那些人中间的一个。大概是歉疚之情的驱使,我几乎想都没有想答应了下来。卖票的服务员看都没有看我的证件,就给了我三张去杭州的车票。那位姑娘自然是谢了我一番,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 南京使我喜欢的另一个原因还在于她是位于长江边上的一个城市。处于南北交界的水陆码头上,由于没有很明显的地域特色,南方人和北方人都觉得可以接受,无论是在语言,文化和饮食上,来自南方的人和北方的人都能发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我在车站旁边的小饭馆里买了些小笼包子稀饭。在吃完了早餐之后,看看这去杭州的火车要到晚上才能发车,而我在南京还有一天的时间。为了打发这一天的闲余时间,我就在火车站旁边买了南京一日游的旅游票,随团去参加南京一日游。这倒是打发今天这一天时间的好办法,没有想到在车上我又碰见了那个刚才让我买票的姑娘,她也参加今天的一日游,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先生。由于有了刚才票的事,我们很快就成了熟人,正好一起结伴去参加 一日游,她的先生是一个瘦高个的小伙子,显得非常热情,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戴一星”,“和你一样,头上戴一颗红星。”他指着我的军帽笑着解释道。他们是杭州舟山轻工业学校的,他两人刚刚结婚,这次出来就是旅行结婚的,已经出来了好多日子了,现在这里是最后一站,然后就回杭州,也就是回家了。 我立即向他们表示了新婚祝贺,我说很高兴和他们一同游玩,并举了举手中的相机,说还可以为他们免费摄影,同时也沾沾他们的喜气。因为在八十年代,旅行结婚的年轻人还是很多的,那个时候,人们还并不富裕,出门带相机的人还不是很多,当时在许多旅游景点里都有专门为游客拍照的服务,当然这样的服为也并不便宜。两个年轻人听了我的话,自然是非常高兴,并主动邀请我到了杭州之后去他家做客。想想那时的人竟然是那样的纯朴,萍水相逢,也会那样的热情。 十元钱的南京一日游是那次我的江南之行的最为欣喜的一个良好的开端。也使我对南京这个城市增添了无尽的好感,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曾经多次到南京去,去参加学术会议,也有单纯去看看南京。南京成了我这一生中去过次数最多的城市之一。后来有一次我在网上和一个网友谈起我对南京的这种毫无理由的偏爱时,她不禁问我,“你有故事吧,你一定在南京有什么故事?”我也愕然,我想不起有什么故事,要是有的话,那一定是在我的前世,而并非今生。 我们乘坐的旅游大巴是早上十点从南京火车站出发,带我们参观中山陵,栖霞寺,莫愁湖,南京长江大桥,总统府和夫子庙等几个不同的景点,中午的午饭是在车上自行解决,然后在下午五点再把我们送回到火车站。随车导游是一位看上去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姑娘,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工装,长得体态丰盈,十分端庄,她用一口并不十分流利的普通话,一直在我们讲解着南京的历史,并对各个景点的特点一一做以介绍。那个姑娘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使我不由得把她和南京这个城市联系在了一起。多少年后,当我再次想起南京的时候,首先浮现在脑海的就是那个导游姑娘。她已经成了我心目中南京的形象大使。人常说,“爱上一个人,会爱上一座城”,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一座城,才会爱上这座城里的人的。在我的感觉里,南京就像她一样漂亮,丰满,端庄,可人。就像我把杭州和托我买票的那个姑娘联系了起来,若是有人问起我对于杭州的印象,我也会首先想起那个和我一起南京一日游,一起坐车去杭州的杭州姑娘,她纤巧,标致,另有一份南方姑娘的韵味,她的绮丽和灵动似乎只有西湖的山水才能养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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