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鬼之魅  上卷》第二十九章 

樊彩霞终于出嫁了（7）

彩霞在父亲的怀里点了点头，哽咽着说道：“我听说了。”

“事情过去了，就不要想得太多了。过去就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比咱们的北陵塬，比南面的渭河水还要长呢，你怎么能这样沉沦下去呢？爹现在不想别的，就想着你能快一点把身体恢复起来，像以前一样，长得白白胖胖的，爹看了心里才欢喜。爹在这个世上还能待多久？爹活一天，就是要看你过得快快活活的，爹心里才高兴啊，你说你现在这个病恹恹的样子，爹心里有多难受啊。难道你还想走到爹的前面去？给这世上留一个孤苦伶仃的爹和妈吗？没有了你，爹和妈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活呢？你想过没有？”

彩霞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爹这么推心置腹地和自己说心里话，于是她便说道：“我还以为爹爹不要我了，既然爹爹都不要我了，那我还在这世上活个什么劲儿呢。”爹爹还像是哄小时候的她一样：“不会的，不会的！”

经过父亲这一次的开导，彩霞的心情好了许多。心情好了，吃饭的食欲也有了，这身子骨便一天天地慢慢恢复了起来。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只要有食欲能吃，恢复还是比较快的。不到一个月出头，彩霞的身子就缓了过来，脸上也渐渐地见了血色，身体也慢慢地变得丰满了起来。看到女儿的身体状况渐好，母亲的心里也是喜滋滋的。她心里想，这个老东西，别看平时狠得不行，但开导起自己的女儿来，还真的有一手。这个死丫头，我劝了多久，也不听我的话，这老东西一次劝，竟然就起了作用了。

看着女儿的身子骨渐渐恢复了起来，樊振海又和女儿谈起了另一件事，就是她的婚姻问题。起初，彩霞说自己这辈子不嫁人，就在家里侍候父母二老，给二位老人养老送终。母亲听了，说道：“不嫁人，长成老闺女，亏你想得出，这人老几辈子，还没有听说过谁家的闺女在家里长成老姑娘了，你想长成老闺女，这不成了出弦了吗？还叫人拿尻子（gou zi）都把咱笑话咧，人常说：‘女大不中留，留必结冤仇’，再说，给我们养老送终有你两位哥哥呢，有你什么事呢？”

父亲和彩霞说起婚姻的事则是另一番景象。彩霞觉得这时候的父亲和那天劝她的父亲判若两人，脸上又露出了平时常见的那种威严，教人感到有一股冷冰冰的感觉，连骨头缝里都 觉着冷。父亲说，“你得出嫁了，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人家会说闲话的。”

父亲的语气里有一种他说的话你就得无条件地服从的意味，不容你有任何辩解和讨价还价的余地。彩霞低头不语，女儿家长大了就得出嫁，就得离开这个家，这似乎是开经地义的风俗和习惯，别人家的女孩子像她这个年纪早就当妈了，她算是年龄比较大的。但是问题是，原来订的亲事，人家已经退婚了，退婚本来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尽管这和离婚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在这里，退婚却和旧时的休妻是差不多一样的，总是会让人指着脊梁说闲话，人们总会在背后猜测退婚的缘由。

彩霞抬起头看着父亲，低声说道：“那边不是刚刚退了婚吗，我到哪里去嫁啊？”

“那里是退了婚，但是天底下并不是就他一家才能出嫁。爹给你寻下了另一门亲事。”

彩霞感到一脸的茫然，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她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父亲这么快就寻下了一门亲事，那么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吃惊地看着父亲，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虽然乡下还比较封建，不像大城市里那样开放，婚姻的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根本做不了主的，但是，人们总得先打听一下，至少还要“遇面”一下，（遇面，是乡下的一种风俗，订婚的男女约时间会面互相看看对方，看看合适不。）

樊振海看见女儿的样子，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于是便说道：“你知道你原来寻下的那个婆家为什么要退亲？走风了，你的事人家知道了。本来吗，人家是很中意你的，就是因为离得太近，人家害怕你的这事烂包了，传到他们村里人家不好活人。所以才退了亲。我给了人家双倍的彩礼钱，为的就是堵住人家的嘴，不要让人家到处去乱说。所以吗，爹这次给你寻的这个主儿，离咱村远得很，远了，就没有人传闲话了。我寻思了好长时间了，这事还得快办，免得夜长梦多，趁现在大部分人们还不知道你这件事，爹还能给你寻个好人家。不是说爹心肠硬，多嫌你，急着要打发你出门，实在是你这次趸(dun)的这个乱子太大了。人啊，一步走错步步错，你走错了路，你就得付出代价的。”

樊振海又装了一锅烟，凑在油灯前吸了几口，将烟锅点着，吧嗒吧嗒地继续抽着，他又接着说：“爹给你这次寻下的这个主儿是在北山根底下呢，离咱这儿比较远，给你寻的夫婿人比较老实，年龄也比你大一些，年龄大了会疼人，你过去了也不会吃亏。人和家里我都过去看了，还行，不是很糟糕。这事不宜迟，等那边把彩礼凑够了，你们就成亲吧！”

彩霞心里面有些难受，不由自主地抽泣了起来，一时间哭得泣不成声。她哭着对父亲说，“事已至此，我一切都听爹的。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风风光光地离开孟家集，出嫁的那天要按咱们塬上最古老的风俗来办，也不枉女儿在孟家集长了这么多年！”

樊彩霞出嫁的消息不久就在孟家集传开了。谁也不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不过传说中樊振海成了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有人说，樊振海把女儿原来的亲事给退了，为了多要彩礼，樊振海将女儿卖到了北山山根底下。那个女婿要比樊彩霞年龄大很多。大多数人不相信这个传言，他们觉得樊振海就这么一个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似的，樊振海不可能这么狠心，为这事，还有人亲自出面询问过樊振海，但是却在樊振海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樊振海回答道：“女儿本来就是赔钱的货，也不能白养这么多年。”听到这样的回答，人们都觉得这老汉疯了，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会拿女儿当摇钱树呢？再说了，要那么多的彩礼干什么？彩霞怎么说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樊振海回答道：“多要点彩礼，才显得我女儿值钱，不多要彩礼，他们就不会珍惜我女儿，往后他们要是不待见我女儿的话，他也会想想他们花的彩礼钱。”听了樊振海的这种逻辑，人们都摇摇头走开了，心想，这老汉是鬼迷心窍了。只可惜了彩霞姑娘，这么一个长得貌美如花的姑娘，却遇上了这么一个贪财爱钱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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