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之魅 第 三十章

跳忠字舞的姑娘 （2）

被打倒了的孟立坚现在唯唯诺诺地和那些走资派，黑五类一起站在批斗会的台前接受广大革命群众的批斗。昔日的威风已经不在了的“造反团”的团长，或者一直被人们称为“孟司令”的他此刻和他些当年被他所批斗的人们站在一起，对他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谁会想到，他孟立坚竟然也会有今天！他看着那些走资派和黑五类，想看看他们是否会对他投来报复的眼光，或者是嘲讽的表情，但他错了，那些人几乎像木头一样毫无表情地站着，甚至对他还有点惧怕的意味，也许是讨厌的意思，在他被揪上台之后，都一同向旁边挪动，给他留出来站台的位置，大部分人甚至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一个个低着头，仿佛是根本没有他这个人似的。这使得他感到极度的无聊，他涎皮赖脸地拉了拉站在他旁边而离他有点距离的黑五类，低声说道：“向这边挪挪。”他的这一动作引来了造反派的一声呵斥，“老实一点！别乱动！”随后两个造反派成员走了过来，把他推到了那些陪斗人的正中的位置。

批斗会是在一片歌声中开始的，大会主席台的正中央挂着伟大领袖的画像，画像的前面是用几张桌子拼起来的大会主席台，桌上放着麦克风，“红色造反团”的几个头头都坐在主席台上，那时的孟家集并没有通电，所以用一台发电机来为大会的音响和灯光提供电源，不远处的发电机一直在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大会是从“东方红”的乐曲声中开始的，那个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律，重大活动都 是从“东方红”的歌声中开始。而是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中闭幕。在会议的当中会适当地播放一些其他的歌曲，像什么“敬爱的毛主席”，“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毛主席著作像太阳”等，还有的就是大量的语录歌，这些语录歌尤其是有战斗气味，譬如“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造反有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等等不一而足。

“红色造反团”上台以后很明显在这些方面是发挥了特长，所以即便是批斗会，也搞得热闹非凡，有时在批斗会开始之前，也还会组织一些歌舞活动，这样花里胡哨的形式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所以，这样一来就吸引了不少的人来参加，所以“红色风暴战斗队”举办的活动就有很高的人气，参加的人也很多，就连那些平时不太出门的老头老太太也都招来了。这些人来看批斗，倒不如说是来看表演。

今天的批斗会开始之前，孟志平也没有忘记给大家送上一场歌舞，在一派“敬爱的毛主席”的乐曲声中，八位身着黄色军装的姑娘，手里拿着红宝书上场了，她们就在台上跳起了舞蹈。跳舞的姑娘们从大会主席台的两侧入场，她们伴随着音乐，平摊开双手，伸向舞台正中悬挂着的席像，嘴里唱着：“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毛主席，”显示出一副无限景仰的神情。在接下来，舞蹈动作变成了将双手从胸前向外划动的样子，似乎是太阳发出光芒的样子，嘴里继续唱着：“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你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孟家集的乡民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歌舞，上一次在红色风暴“战斗队”成立的时候，见过孟学斌和孟海生二人表演的“老两口学毛选”，那还是踩着高跷表演的，当时就把孟家集的乡民们稀罕得不行，当时只觉得这种形式很滑稽，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一场，但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是有一种肃穆庄重的感觉，台上演员们一举手，一投足，台下的人都不由得跟着晃动起身子来了，人们随着舞蹈的节奏，在原地轻轻地扭动着身躯，嘴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虽然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或是记不住歌词，但嘴里还是在“嗯嗯嗯嗯”地哼着曲调。

在人们一边扭着身子，一边哼着曲调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台上的八位姑娘中有一个是跳得非常投入，她的动作明显地要比其他的姑娘更优美，也更舒展。她一跺脚，一转身，一扬手，都是那么的漂亮和动人，就像一只燕子在空中飞舞，又像一只蜻蜓在水面盘旋，把这一个会场的人的眼球紧紧地吸引住了，有些眼力不好的人便问身旁的人，“那个是谁家的女子？”旁边的人不解地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就是前面中间那个细高个的女子。”“噢，你说的是那个像燕子一样在尽情飞舞的女子，那是谷雨，银杏家的大丫头。”“是谷雨，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没错，大家所瞩目的姑娘正是谷雨。其实谷雨今年就要从中学毕业了，可就是这最后的一学期却无法正常进行下去了。学校里已经乱成了一片，校长和徐老师都被打倒了，还有几个资深的老师也靠边站了，学校彻底进入了一种无政府状态。许多同学都加入了红卫兵，也包括清风在内。红卫兵们在余得刚的领导下，到处抓人，抄家，开批斗会，许多同学在教室里连课本都烧了。本来学校还有个小小的图书馆，里面有数量不多的图书，这都是历届的同学和老师捐赠的，是为了帮助同学们拓展知识面，提高文化课的学习和一些有益的课外读物。现在全被红卫兵们搬了出来，付之一炬。孙校长已经被关到砖瓦窑里学习改造去了，徐创成老师也在批斗会上被红卫兵打成重伤而卧床不起。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已经不可能进行正常的教学了，红卫兵们整天批判“师道尊严”，什么“资产阶级，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学习好的同学也成了“白专典型”。有些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回老家赋闲了，学校基本上等于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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