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T姐
小學二三年級時，T在班上可是個引人注目的人物：人長得漂亮，看上去討人喜歡，說起話來總是笑嘻嘻的，在女同學裡最有人緣。別的女生之間有時還生個氣拌個嘴什麼的，她卻和所有的女生都合得來。她的學習成績很好，每個學期期末考試後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老師每次評論學習情況時幾乎都會表揚她。她喜歡畫畫，她描下來的鳳凰又被其他女生年拿去照着描。有時還做個小手工工藝品，如用麥杆編個小帽子小碗什麼的，送給同學們當禮物。
那時我常為磨墨，裁紙裝訂練習本，在練習本的手工土紙上打補丁這些小學生經常要做的事發愁。我做起來總是比別人慢，不整潔規範，她常常走到我的座位前，耐心進行幫助指點。做的好了，她也會誇獎幾句說，你真是個好弟弟。在我眼裡，她真就像一個大姐姐，總是那樣和藹可親。
大約是三年級下學期，有一天，T沒有來上學。和她住同一個村子的同學說，今天T的媽媽出嫁。原來她的父親病逝已有幾年了。從此她就成了孤兒，雖然有時伯伯叔叔也會照應一點，但主要還得靠自己。放學回家之後，她得自己做飯，自己洗衣補衣，自己拾柴挑水。
從那天以後，T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也會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但她很少缺課，學習還是那麼好，繼續名列前茅，讓那個常排在她之後屈居第二，聽說她媽出嫁而悄悄幸災樂禍的Z同學好生失望。
升高小的考試發榜那天，我到學校去看結果。T的名字寫在最右上的位置。按當時直排的書寫順序，我知道她這次又考了頭名。之後我家遷居縣城，就不知道她高小的情況了。
幾年以後，我又來到原來的“附小”所附在的那個中學。這時T比我高一個年級。在校園裡見到她時，大為驚訝，幾乎認不出來：原來在我眼裡形象高大的T姐竟然如此矮小，似乎這幾年她根本沒有長高。比起同班的女生，她顯得格外瘦弱。更主要的是，她的皮膚黝黑，面容簡直不是叫成熟，而是蒼老！幾年功夫，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滄桑，讓一個本來應該是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女，竟然面呈衰相！
每天放學以後，T都與另一個同班女生往與她原來住的村子方向相反的路上走。我感到奇怪，難道她們在另外的地方租房子住嗎？她除了上學，還有時間掙錢付房租嗎？沒有了父親，又沒有了母愛，她的生活好嗎？她的心情好嗎？
後來我終於了解到，因為沒有能力支付學費，生活也非常拮据，為了能讀完初中，她萬分無奈之下，已嫁作他人婦。她的男人常年在外面工作，也是做力氣活，很少有時間回家。她在上學之餘，還要支撐一個家，照顧老人，飼養家禽，種菜餵豬......她的一個同學兼朋友為了撫慰她那顆孤獨的心，就搬到她家裡和她同住，也便於在學習上互相幫助。
星期天到鎮上買東西，要從她的家前面不遠的地方路過。有一兩次曾看到她忙碌的身影。後來，她畢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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