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家厂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但购物情况不理想。尽管厂里的讲解员讲了一堆乳胶床垫和枕头的好处，还做实验演示给大家看，一帮助手连说带劝帮忙推销，YY也说凭她与厂里的关系可以有额外折扣，但除了几个女游客买了几只枕头和坐飞机或汽车时用的垫脖子的U形枕外，其余的游客都无动于衷。

  从厂里出来去杭州路上YY有点不高兴，“有件事情我声明一下啊。”她说，“刚才有人说你们付小费给导游什么的。我告诉你们那个钱不是给我们导游的哦。那个钱是用来贴补你们团的差价的。你们付的那点钱住一天酒店都不够，那个钱贴进去也是杯水车薪。”她说。然后她告诉我们另外那部车上的导游很厉害，所以刚才那部车上不少游客都买了东西。“我也可以那样做，但我不想那样做。出来旅游是为了开心嘛，对吧？不过你们也要帮帮忙，好吧？”她说。

  车到杭州时已过五时，一入杭州市，等候已久的地陪上车来与大家照面。地陪负责当地导游及购物事项。杭州地段的导游是个姓张的女士。“你们可以叫我大张，但不要叫我张导，张导是张艺谋。”她说。大张应该是此次江南游遇到的几个导游中最朴实诚恳的一位。她自我介绍说原本是划船运动员，退役后做了导游。“我在办公室里坐不住，所以鸡叫出门，鬼叫回家，出来做导游。”她说。

  车在西湖附近停下。大张和YY队前队后举着小旗领我们一行人去坐船游西湖。船在微波荡漾的西湖上转一圈，大张唐诗宋词背几首，指着远处山上雷锋塔讲点许仙白娘子的故事。一小时未满杭州游结束。坐车去吃饭后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吃完早饭去茶场。大张“鸡叫出门”一早到酒店等候，路上先做采购动员，然后教给大家一句杭州话，说杭州人称呼女子为姑娘，发音听着像“雇娘”。

  到茶场后，一个四十多岁的“雇娘”来给大家介绍龙井茶。她说龙井茶含丰富茶多酚，能抗癌。她们这里是最纯正的龙井茶，全天然，有浙江大学的认证。又说现在癌症患者成倍增加，可是她们茶场从未有人患癌。“喝龙井茶不会患癌，为了健康一定要喝龙井茶”她说。不少人在这里掏钱买了茶叶。可是大张说没有完成指标。动员那些未买的人也都买一些。“我们家里茶叶很多，几年都吃不完啊”。那些不买的游客说。“可以送朋友嘛，送龙井就是送健康，朋友会感激你们的”“雇娘”和YY都在边上劝说。最后大张以诚恳打动人，要大家帮忙完成指标。她说如果嫌整包价格太贵可以买半包，她负责找人买剩下的半包。如此费时良久之后，大张“拉郎配”成功，除了一对新婚广东夫妻之外，全体游客多少都买了龙井茶。出了茶场去无锡，大张则在鬼叫之前回家了。

  此后由杭州去无锡宜兴，之后是南京再苏州。每日行程安排基本一致：上午参观采购，午餐之后第二次采购，采购结束乘车赶路去下一站，于傍晚前后到达，晚餐前后游一二景点，之后回酒店休息。

  采购去过的地方，除了上述乳胶枕头厂和杭州茶场之外，无锡去了珍珠养殖场，宜兴去了紫砂博物馆，南京去了一家玉器馆和一个卖鼻烟壶内画的展览馆，苏州去了刺绣厂。各处参观采购时间二至三小时不等，视购买状况而定。

  各站所去景点有：杭州西湖，无锡蠡园；南京中山陵，夫子庙，另给十五分钟在南京长江大桥拍照；苏州去了耦园和新开发区。在各景点逗留时间长则四五十分钟，短则十五分钟（如南京长江大桥），夫子庙是例外，因当日没有晚餐，多给三十分钟用餐。

  与冗长的购物参观和来去匆匆的景点游玩相比，使我印象深刻的还是各站的地陪导游。说是导游，其实更像商家销售代表，销售技巧或方法则各有各的特色。

  无锡地陪姓吴，是位男士。“你们可以叫我小吴”他说。小吴刚照面就叫大家猜他年龄，又在大家尚无反应时抢先公布答案：“我今年四十六”他说。几个女游客忙说看不出看不出。小吴便传授保持年轻的秘诀：一要心态好，二要珍珠霜。“无锡珍珠养殖全国驰名，珍珠霜的品质效果首屈一指”他说。又说他信佛，视金钱为无物。说钱是王八蛋，王八蛋留那么多干什么。所以挣钱多不如用钱多，会使用王八蛋才能有潇洒人生和好心态，才能开心健康圆满。“一分价钱一分货，买东西就要买贵的”他说。在宜兴紫砂博物馆，有几个游客买了价值数千的紫砂壶，小吴劝说他们改买价格两万多的。他说价格昂贵的是大师作品，大师人数寥寥无几，且都年事已高，创作精力衰退，作品越来越稀缺。“我要有钱我就买”他说“你们想，大师都老了，说难听点，以后死一个少一个，都不在了，你买的不就是稀世珍宝了吗？”博物馆里的讲解员是大师的弟子，皱起眉头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但之后有一位游客果然改买了大师的稀世珍宝。

  南京那个地陪名字没记住，是位女士。她说她从前在南京科学院工作，是有国家认证的玉石鉴定专家。她举起左手给大家看她手腕上的玉石手镯，说是十年前他父亲花三千元买了送她的礼物。“当时大家都说太贵，可是现在至少价值十万”她说。车里几个女士便纷纷请她鉴定手腕上的镯子和脖子上的翡翠。据她鉴定结果，大多是水货，少数几个真货也属低劣档次。她介绍她近年悟出的生活经验是：致富不能靠工作而要靠投资，投资靠眼光，眼光靠专家。“待会到了玉器馆，我帮你们把关鉴定，保证大家既有最优惠的价格，又买到最好的东西”她说。可是到了玉器馆，大家只看不买。无论玉器馆的销售经理和一帮销售小姐如何殷勤劝说，只是没人掏钱。玉石专家一声不吭，脸色变得很难看。忽然对着一个看手机的年轻女游客发作：“你懂点礼貌好不好！别人口干舌燥地为你们服务，不买也就罢了，看什么手机！”她说。为了缓解尴尬，后来有几个游客友情购买了数百元的小玩意。但那显然于事无补，“气死我了，口干舌燥讲了一路，都是白讲。”玉石专家说。离开南京时，玉石专家未与大家照面便无影无踪了。

  苏州的地陪是最能说会道的。YY让大家叫她“啊哟哟”，说“啊哟哟”是苏州人对美女的称呼。“啊哟哟”一上车先背过身子，掏出小镜子补妆。她说她刚送走前面一个团，匆匆吃两口饭又来接待我们团。“啊哟哟”脖子上挂着话筒，声音传递到车厢内所有角落。她的语速很快，急于表达各种意思，说话不时切换成英语或广东话。她说她大学学英文，毕业做会计师，广东话做导游后半年就学会了（后来吃饭时听同桌的广东人议论说听不懂她的广东话）。“啊呦呦”的话题如她使用的语种一样跳跃切换：从“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说到她辞去高薪会计师工作是因为不与唯利是图弄虚作假的的老总CEO之流同流合污；从国内变化天翻地覆说到她和他先生各拥一辆德国名车；从苏州开发区的高档华丽说到威尼斯的陈旧落伍徒有虚名；从苏州美女刘嘉玲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受到苏州地方官员的无聊追捧说到国内许多少男少女不学无术成天只做明星梦；从国内人心浮躁世风日下说到当前教育体制的诸多弊端；但说的最多最详细的还是苏州丝绸。她说苏州人最爱丝绸，她本人床上铺的盖的，身上的服装肩上的披肩以及挎包钱包都是丝绸用品，连护肤用品她也杜绝一切化学用品而只用蚕茧擦脸。她拍拍脸颊，又撩起衣袖露出手臂让大家看她的皮肤，说“我五十岁了，可是我的皮肤还像三十岁的一样”。她说苏州到处都是“啊哟哟”（美女），因为苏州得天独厚蚕丝丰富人人得以使用丝绸制品。她说国内许多人追逐时髦学韩国人整容学日本人化妆，花钱如流水，到头来还是“啊呀呀”（苏州话‘丑’的意思）。介绍完毕，她将带上车来的丝绸钱包挎包披肩蚕茧样品传递给大家看，又演示给大家看披肩的各种使用方法，最后告诉大家丝绸用品无论质量价格苏州的最好，过了这村儿没有这店。

  到了丝绸厂，展示大厅里一堆一堆去了许多旅游团，十来个如“啊哟哟”一样脖子上挂着话筒的地陪，你方唱罢我登台各自对着自己的团队使劲叫卖。“啊哟哟”汗流满面带着我们团在大厅里穿梭于其他团队和各种丝绸用品之间，忙乎了两三个小时后，斩获颇丰，许多人在这里买了丝绸用品。

  离开丝绸厂回程去上海，购物旅游接近尾声，车上行李架上多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包裹，YY心情良好主动提议给大家唱首歌，唱完大家鼓掌，掌声完毕，YY说大家辛苦了但是很开心，她也很开心，不过她还有点小事要麻烦大家。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