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称呼这位为老宗头,一如林语堂为老林子。我赞成木心先生的这个观点“我觉得艺术、哲学、宗教,都是人类的自恋,都在适当保持距离时,才有美的可能、真的可能、善的可能。如果你把宗教当做哲学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宗教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哲学当做艺术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哲学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艺术当做宗教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艺术究竟是什么——我的意见是,将宗教作宗教来信,就迷惑了;将哲学作哲学来研究,就学究了;将艺术作艺术来玩弄,就玩世不恭了。原因,就在于太直接,是人的自我强求,正像那耳喀索斯要亲吻水中的影。而那耳喀索斯是智者,一次两次失败后,不再侵犯自我,满足于距离,纯乎求观照,一直到生命的最后。“禅”,东方有,西方也有,换个名称就是 “悟”,彻悟,“悟”又从“迷”来,不垢不净,不迷不恒。”)
宗萨欽哲仁波切:不只是爱情,一切都很短暂。
当我们思考的时候,是困惑。当我们开口的时候,是矛盾。因此,世界上不存在“沟通”这件事,只存在“成功的误解”和“不成功的误解”。一对陷入爱河的情侣,感受到的只是自己这个版本的幸福。佛经多以“如是我闻”开端,即阿难尊者言:我不知道释迦牟尼佛讲了些什么,只是我听到他这样说。Thus have I heard.
我们总是被太多因缘所控。业力的风,从任何一个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吹来。如果你不够强壮,风吹向哪里,你就去向哪里。具体到爱和情感的问题上,也许有一天,业力之风从遥远的卢旺达或玻利维亚吹来,于是你不可救药地爱上你的卢旺达情人,或玻利维亚情人。
当你遇到一个人,心里会产生像蝴蝶在心里上下扑腾一般忐忑不安的感觉,接受它。只是从这种感觉产生的第一天起,就不要陷入任何期待与希望,如果你能够做到,这便是一种适宜的感情。
在一些亚洲国家,佛教徒转而成为基督徒,或许只是因为基督教徒可以拥有华丽庄严的婚礼?毕竟对每个人来说,鲜花、长裙、牧师的祝福都是很值得向往的事情。佛教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婚礼仪式呢?因为我们总不能在婚礼上说:你懂的,人生聚散无常……尽管,谈及婚姻与感情易碎的真相,并不是一件坏事。
大乘佛教的核心教义,是令一切有情众生获得解脱。“一切有情众生”是个十分抽象的概念,我们不妨从自己的伴侣做起,给他自由,令他解脱。不要去追问他在给谁发短信,和谁混在一起,不要以爱的名义去勒死对方。
释迦牟尼佛说,我们应该这样看待我们的人生,它像一个旅店,人来人往,check in and check out。听起来很简单,却是相当惊人的真谛的教授。因为这就是我们的生活,这就是“短暂”的美妙之处。假如一件事物真的“永恒”地停滞下来,无论多美好,也会发臭。
当你死去两三天后,你还能记得伴侣的名字。四五天后,只记得一半。十天后,便已经忘记那个人到底是“她”还是“他”。二十天后,甚至会忘记他或她到底是不是一个“人类”。
此时,引导你进入下一世的力量开始起作用。假如业力所致,你将转世成一只鸟,曾经对爱情的饥渴和对伴侣的热望,将被对虫子的饥渴和对飞翔的热望取代。下一次见到你前世的伴侣,或许是在公园里,你在他或她的脚边啄食着面包屑,而你们不会再注意到彼此。
如果我们能够从高处俯视我们每一世的人生,正如阿罗汉们能够做到的那样,我们会惊讶地发现,曾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快乐、悲伤,曾有那么多人渴望得到你的爱,你也曾渴望得到那么多人的爱。你们为爱疯狂,争吵,甚至自杀。这就是我们如何在玩轮回的游戏。
不只是爱情,记住一切都很短暂。你要这样想:或许这是我喝的最后一杯咖啡,或许这是我读的最后一本书。当你时刻生起这种警觉,才能真正去享受和爱。否则,我们永远都在考虑下一件事。永远都在考虑下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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