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05年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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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西医谁好、谁坏,是个人就能谈个子午卯酉的,辩个没完没了,争个没头没尾。现在我是没脾气跳入这泥坑了,只问个简单的问题:在西医进入中国之前,那是咱中医一统天下,按现在时髦的数语叫百分之百的医疗市场占有率,可现时的中医在医疗市场占有率是百分之几?往中药里加西药,美其名曰中西医结合,可咋说也不提气呀,而且药检局也明文禁止的呀。咱中医要是个爷们儿,给咱个死话儿,五年还是十年吧,咱也争回个百分之几的市场占有率,那时任谁也不能说咱中医没用、没发展,您说是吧。除此以外,您就是说破天儿,也就是红口白牙地在那儿忽悠。
既然大伙儿都有时间,您也听我忽悠点儿别的。也甭管他中医、西医谁有效,打个比方,咱都认他好,有效。可这也不能担保看对大夫治好咱的病,万一这药下多了或是治了点不该治的或是该治的没给治,咱这小命也悬得乎。这里边还有个医疗质量的问题呐。
这问题,老早就有人扎过针儿。马克。吐温在《哈克。贝利芬历险记》里就教导过我们:“。。。霍勃逊牧师和罗宾逊医生正在镇子的另一头合演他们的拿手好戏去了,我的意思是说,医生正为一个病人发送到另一个世界,牧师就做指路人。。。”
说实在的,甭看咱和咱太太都学过医,对医院里的猫腻儿也门儿清,但也还是绝对信任咱大夫、医院,就没想也不愿想医疗差错(医疗质量)跟我们也有关系,关系还很近。尤其是咱太太,不幸转行学了法律,更是认死理儿,几次都是只要医生电话上说不需要给抗生素不需要去医院,宝贝女儿发烧多长时间也是硬抗着按时给点儿退烧药。直到咱忍不住女儿的折腾吵过架编个理由去看病,才控制住中耳炎保住耳膜没穿孔。多说几句,虽然我老板是一家美国排行前五名医院呼吸科的主任,他女儿小时候也没保住耳膜,追悔没及。
不光咱,就是大多数人也不把医疗质量当个问题。看看美国的法律,大货车司机连续十六小时驾驶后就不许上路开车(国内好象也有类似的法律规定),民航飞行员二十二小时没有睡觉也不许开飞机。可一个医生连续36小时在医院值班后,还照样可以开药、开医嘱、上手术台动手术和实施其它任何治疗。。。就是说,医生不论多么疲劳,只要自己不提就可以接着“治病救人”,没人管、也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对司机和飞行员疲劳驾驶的法律规定,地球人都知道是为了公共安全,一出事就是几条到上百条生命,和巨额经济损失。医生疲劳工作,出了医疗差错,一次也就是一条生命,经济损失比车祸、民航事故小得多。谁操那闲心干嘛。
可很少有人想想,司机和飞行员是一个或几个人对着机器的操作。机器是死的,相对容易管理和控制。可人是活的,对付起来麻烦大了去了。看病可是人对人的活动,经常是几十个人参与和多个环节。发生医疗差错的数量可以远远超过车祸和民航事故的总和。直到六年前,美国科学院所属的医学研究所(Institute of Medicine of the National Academies)才发表了这个领域里的第一个研究报告(To Err Is Human: Building a Safer Health System,http://www.nap.edu/openbook.php?isbn=0309068371)。这个研究的结果可以说是令人震惊的,每年美国因医疗差错致命(或者说是医疗职业杀人)的总人数接近十万人。在美国人的各种死因(除疾病外)里排在第一位,超过了各种车祸、民航事故生命损失的总和,是美国因枪支致死人数总数的三倍以上。如果把医疗差错当作一个病因看待,自1999年开始研究以来,医疗差错的年死亡率在所有疾病的死亡率中一直排在第四至六位,死亡率排名头两位的一般是心血管病或肿瘤。
国内的情况如何?真不知道。由于医疗差错这个题目和我当年在国内讲课的内容相关,经常就有意无意地随时做些调查,对象包括卫生部的官员、医院的管理人员、医生、医学院的教授学生或不搞医的任何人。第一个问题总是,你知道国内有医疗差错的统计数据吗?答案非常明确,没有,也不可能有可靠的数据。接着咱就介绍美国的数据,然后问:“和美国相比,你认为中国发生医疗差错的比率比美国高还是低?” 答案非常统一,比美国高的多。有意思的是,绝大多数人承认国内发生医疗差错的比率可能很高,但很少有人相信会发生自己、亲友或熟悉的人身上(倒霉的总是别人)。直到几个月前,偶尔遇到了国内某大肿瘤医院在我们这里进修医院管理的官员,谈得很投机,就抛出了同样的问题。她劈头一句:“你别和我谈这个问题。。。”稳定了一会儿情绪,她才告诉我她的父亲因癌症在她们医院治疗,她上下都打点到了,同事也都非常照顾,可还是一个环节没看住,老人因医疗差错去世了。
去年我老丈人住院化疗,医生说他常年抽烟引起肺水肿、心脏也不太好,就先调理心脏功能再上化疗。过了几星期心脏功能没见改进,我那卫生员出身的二把刀岳母大夫看着不对头,直接找了科主任。科主任过来一看,立刻停药,同时更换了主管医生。过后,岳母连咨询带自查资料发现,如果当时不停药她就守寡了。
想想吧,咱去医院看病时差不多就只有半条命了,再加上死亡率排在第四至六位的医疗差错,基本上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有什么办法?没办法,保持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吧,至少对自己的病有点儿好处。医疗质量的问题属于“钱不是万能的”范畴。远的不说,网易CEO孙德棣先生就是小手术失败的悲剧。因我所在学校的名气,常有东南亚的亿万富翁要给学校投资,想用学校的品牌在国内建专科医院。今年十月份刚会过这样一家,从新加坡起家,现在家族大部分生意都在国内。交谈中得知老太太去年心脏病发作,在上海一家医院有过极其痛苦的经历,所以这家族想在上海建一心脏病专科医院,为自己同时也为赚钱。
美国这里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这儿的附属医院在世界上也属前几名的,我们老板又是呼吸科的主任,曾被提名为院长候选人被他自己辞掉了。就这样,我们组里的同事在医院做结肠息肉手术,老板打过招呼,手术顺利。但术后两天因并发症再次入院,给了静脉抗凝血药就没人管了,一下给了七个小时的抗凝血药,差点儿因伤口出血把命给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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