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入读的小学是复旦小学,全称应该是复旦大学附属小学。复旦大学向来声名远扬,头顶复旦这顶大帽子,复旦小学听着似乎也有点牛逼哄哄,但其实学校条件无论设备建筑还是场地都极为简陋,摆在今天,如果不看校门口水泥柱上挂着的校牌,那地方很可能被误认为是某建筑工地施工大队的临时住所或建筑材料存放仓库之类的场所。 学校当初位于邯郸路国权路路口的一角,隔着一条邯郸路对面是复旦大学老校门;隔着国权路对面是复旦大学木工厂。校门口的隔壁有一个小邮局,虽然只是一间同样简陋的小平房,里面似乎也只有一个营业员坐在柜台后面,不过那很可能是整条国权路及附近周边地区唯一的一个“局”级单位。学校的老师是否属于复旦教职员工编制不确定,但学生基本都是来自周围复旦家属宿舍的复旦子弟。 学校里有个不算很大的操场,无人时显得空空荡荡,但每日全校师生集合在那里做广播体操时就黑压压人头一片了。做操前先升旗,当时的升旗乐曲是“东方空太阳升”——逢雨天,东方不红太阳不升时,则不升旗。负责升旗的两个女孩脖子上系着红领巾,与如今电视里看到的新华门前解放军升旗时的标准动作相比,尽管缺少升旗前将折叠着的红旗一角“哗”地一声迎风扯开去的环节,但升旗时脸上的神态是如解放军叔叔一样神圣庄严的。红旗在“呼而嗨哟,他是人民大救星”时升到顶点。片刻之后,广播里便传来伴随着音乐背景的“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第四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的兴奋的男高音,满场黑压压的人头跟随着那个快乐男高音的指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伸胳膊踢腿弯腰扭脖子,最后是跳跃运动,双脚离地同时双手举过头顶击掌,操场上空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此起彼落的巴掌声,等声音归于平静,广播体操便告结束,各班级排队回教室上课。
教室是一片连体平房,那是学校的主建筑。那片平房的形状似乎有点复杂,有的地方凹进一块,有的地方突出一块;有的教室东西向,有的教室南北向。但若从空中俯视,那片连体平房的形状其实恰好是一个横卧着的“王”字,不同年级班级充塞在“王”字平房里的不同教室里。与“王”字平房隔着操场,对面另有一排单薄平房,里面有教师办公室,校革会办公室(校领导办公室),广播室,劳动工具间等。那两处平房外加一个偏安一隅的厕所便是当时复旦小学的所有不动产了。 刚入小学时的情景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了,曾听家父说,最初的几天是他送我去上学的。父亲将我送到校门口,我自己进学校去。父亲说他那时曾隔着铁丝围墙看我进学校后的动静,他说我进学校后并不进教室,也不入群去跟操场上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们一同玩耍,踽踽独行只是背着书包怯怯地远远地打量玩耍着的孩子们。我自己完全不记得自己曾有过那样“老实”的时光了,但与人自来熟的本领倒是后来也一直没有学会。 小学期间一些好玩的事情或情景一直留有印象。比如看人捉螃蟹。那时学校背面有一个绿色池塘,与学校只隔着铁丝拉出的围墙,隔着铁丝围墙从学校里面就能看见池塘里摆尾游水的小鱼,黑色的蝌蚪,还有池塘边泥地小洞里横着爬出爬进的螃蟹。有人将那铁丝围墙的上下间距拉扯大,缩脖子低头弯腰便可以从那里钻过铁丝网去捉螃蟹。我们班里有个调皮捣蛋的留级生是捉螃蟹的能手,课间常常钻过网去,没几分钟上课铃响钻回来时,手里已经提溜着三四只张牙舞爪口吐泡沫的螃蟹。有一回他送我一只螃蟹,我不知轻重用手指去触碰螃蟹钳子,结果被钳住手指,痛的呲牙咧嘴嗷嗷叫唤却摆脱不掉,那同学指着水池边上一只盛着水的搪瓷盆叫我把手放到水里去,我手刚移到盆的上方,那螃蟹就一下松开了死死咬合着的钳子自由落体落入水中去了。那同学告诉我螃蟹见到水以为有生路可逃,就会松开钳子赶紧逃跑的。我听了对那同学十分佩服,虽然手被夹的生痛,但学会了一招,以后可以帮其他人摆脱螃蟹钳子。然而那招数后来从未用上过,因为没有哪个傻瓜如我那样冒冒失失用手指去招惹螃蟹铁钳的。 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是用钉子做宝剑。那时邯郸路上还跑着三路有轨电车。有一次班里有个同学给我看他的稀罕“宝物”,是几只大小尺寸不同的宝剑,仔细一看都是钉子做成的,但形状十分逼真。我觉得十分羡慕,也很好奇是怎么制作的。那同学很得意地告诉我是将钉子放置在电车轨道上,电车驶过,钉子就被碾压成了宝剑。我后来如法炮制,果然也得到了几把宝剑,拿到其他屁孩们面前炫耀,使他们一个个垂涎欲滴,心里得意洋洋,飘飘然好不自在。 此外当初小学里女孩跳橡皮筋的一个情景也给我印象颇深。那是说唱跳三位一体的奇葩玩法。一到课间休息时一帮女孩便争分夺秒冲出教室,六七个人站桩似地立着,将一团毛线球似的皮筋拉开,从外面套在站立者的小腿上,形成一个多边形,两三个女孩在中间踩着皮筋边跳便口中喃喃有词连说带唱道:学习解放军,战斗英雄黄继光,黄继光邱少云,他们牺牲为革命。痘痘啦烧咪啦烧,咪啦烧啦烧痘痘。我觉得那说唱挺搞笑,想不出黄继光邱少云为什么会被拉去“痘痘啦烧咪啦烧”,但听惯了倒觉得蛮上口,以至于到现在还记得。(插图皮卡丘)(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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