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神奇1（trail magic）

人生猶如浮萍，漂浮不定。浮萍雖無定根，但水面之下，漫長的根系相互牽連，象結了婚、有了孩子的男人一樣，縱然想跑，也跑不遠。許多人的生活千篇一律，早晨九點上班，晚上五點下班，每天做的是同樣的一件事，看到的是同樣的一群人，面對的是同樣一個整天苦着臉的老闆。晚上回家，餐桌上擺放的是同樣的菜，最起碼是同樣風格的菜。可是這樣的生活也有例外，有時候在一個不經意的時間，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地點，會碰到一些本來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這個星期六，我們就碰到了一些這樣的人，聽到了不少不一樣的故事。

禮拜六一大早，天剛放亮，趕緊一骨碌爬起床，今天是小道神奇（trail magic）的日子。從新澤西出發，驅車兩個小時，來到位於濱州藍山（blue mountain）附近的AT（Appalachian Trail）道口，做一天的志願者，給在AT上徒步旅行的人提供免費的食物和飲料。

AT是美國東部的一條步行小道，南起喬治亞州，北達盛產龍蝦的緬因州，全長2200英里（3500公里），途經美國東部14個州。據說每年有超過2百萬人在這條步行道上徜徉，其中數百人會在一年裡完成整個路途，變成官方認可的thro-hiker（完成全徒者）。

本次小道神奇活動由11位能力超群的女士主辦，組織協調，採購運輸的工作相當出色，在此不一一贅述。唯一的難事是美國的計數單位通常以dozen（12）為準，為了湊數，我自告奮勇，以身作則，充當了第12位志願者。小道神奇提供的食物有新鮮的水果，蔬菜色拉和美國傳統名吃hot dog（熱狗）。等所有的食物擺上桌，煮熱狗的小鍋冒起了騰騰熱氣的時候，12位志願者眼巴巴地盯着樹林裡AT小道的出口處，翹首以盼，今天不會沒有人來吃吧？

星期六的天上多雲，溫度不冷不熱。如果說賣炭的老頭是“心憂炭賤願天寒”的話，11個擺攤做小道神奇的女志願者恨不得馬上把明晃晃的太陽掛在頭頂，讓溫度計往上爬升兩大格。又餓又渴的徒步者從樹林裡鑽出來，看見敞開供應的新鮮水果和食物，怎能不欣喜若狂？

第一個從樹林裡鑽出來的是一個中年人，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卸下背包，馬上坐下來吃西瓜。徒步的人往往身上背好幾天的乾糧和飲用水，新鮮的水果是太奢侈的東西。我上前搭訕，發現這個人居然是同行，來自加州的硅谷，從事計算機編程的行業。

“那你用什麼計算機語言？”我虛懷若谷，不恥下問。計算機行業里存在着兩條鄙視鏈，寫軟件的下筆千行，倚馬可待，非常瞧不起搞硬件的，磨磨蹭蹭的半年也出不了什麼活。搞硬件的瞧不起寫軟件的，你那門檻太低，居然混雜有不少文科生，天吶，連文科生都能摻合的事，還能算個什麼事？兩條鄙視鏈的交匯處，是搞firmware（計算機設備固件）的，同時被搞軟件的和搞硬件的人瞧不起，你弄的那個東西不算軟件！你弄的那個東西不是硬件！

來自加州硅谷的中年人弄的東西不是軟件，也不是硬件。他一邊吃西瓜，一邊和我攀談。原來他是土生土長的東部人，在北卡州出生，二十年前在北卡州立大學畢業後，因緣際會，如浮萍一樣，飄到了宇宙的中心，加州的硅谷。加州的小科技公司多如牛毛，他連三接五地的跳槽、換工作，每換一次工作，工資往上冒一截。“長安居，大不易”，比長安房地產更貴的是美國的硅谷，百萬美元只能買一個小黑屋。他在硅谷卻遊刃有餘，每換一次工作，中間會有一段空白時間，他會背起包，徜徉在山林之間，物我兩忘，把硅谷的金錢味，遠遠地拋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