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高耀洁但软禁不了民意

　　　　　　　　　　　　程薇

美国一个民间机构将在三月中旬，颁奖给十一年来致力宣传防治艾滋病的中国退休医生高耀洁，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派副省长王菊梅去她家劝她取消赴美行程，被她拒绝，当局即由二月初起把高软禁在家。

二月六日夜晚，北京时间二十二点，一个消息从中国大陆沿海的一个城市辗转传到北京﹕中国大陆「民间防艾（艾滋病、艾滋病）第一人」高耀洁医生被软禁在家中，而且据说是「北京的意思」。全国人大常委会一位副委员长在经过多番努力之后，终于了解到，是河南省警方和党政当局在领受北京最高指令后采取的行动。消息人士称﹕「中共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指使有关部门向中央提交了一份报告，列出了对高耀洁采取的三种行动方案，北京采取了软禁这一种。」

二月六日下午，中国外交部举行例行新闻发布会，各国记者所提问题都是「为什么软禁高耀洁」，得到的答复是「不清楚、无可奉告」。

二月五日深夜，郑州市一位副市长和郑州市公安局长专程赶往高耀洁的保姆家中，并带了丰厚的礼品，意为「过年探望，看家中有无困难」。高的保姆是一位单纯的女孩，据悉，在事发后，官方曾找到她，让她在高身边「卧底」做「网民」，女孩拒绝后不再去高家工作。这次官方的意思仍然是要她去做「卧底」、「网民」，消息人士说，官方「要求她必须回到高耀洁身边」。

高耀洁被软禁的消息最早是二月四日晚间传出的。一位受高委托前往北京美国驻华大使馆代其办理赴美国的签证手续的人士，在四日返回郑州后，多次拨打高宅电话和高的手机、小灵通，要么是不通、关机，要么是接通后无人接听。这位长期为高耀洁帮忙的志愿者感到事态不寻常，当即赶往高所居住的小区，发现郑州市黄河路永辉小区高耀洁所居住的楼房下围满了警察，小区门口值班室里的保安人员也换作了警察，他马上意识到，高可能已被软禁。

女儿探望也不能见面

这位志愿者立即联络了高耀洁的女儿，她说二月二日曾「去母亲处探望，与楼下的警察吵了一架，但还是未能进入母亲家中」，由此证实高已经「失去自由」。五日上午，高耀洁在新浪网的博客上自己发出了消息：「楼下很多警察，我要与他们斗争到底。」

中国官方为何突然对在全国享有盛誉的高耀洁女士采取「软禁」行动？据悉，是与她将赴美国、在三月十四日领取一个奖项有关。据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三十日的一份大陆报纸报道：「高耀洁获得了美国『生命之音』奖，这个奖是由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夫人希拉里任会长的一个妇女权益组织颁给的。」

早在二零零六年底，高耀洁就开始筹划去华盛顿领奖的旅程，她最早委托一位通晓英文的朋友核实了那个美国组织的背景，最后认为是「可以去领取的，没有政治因素在里面」，而且，这个主要为发展中国家的妇女权益工作的美国组织，把二零零七年度的奖项授予了四位中国女性，除高耀洁之外，还有《农家女》杂志主编谢丽华、北京反家庭暴力红枫热线负责人彭小平、北京大学法学院妇女权益保护组织的负责人。除高耀洁之外，其它三人都属官方认可的组织负责人，并无遭「软禁」。

据悉，在二月一日，河南省政府就已经派人把老人拘禁在家中，负责文教卫的副省长王菊梅曾经「探望」，「好言相劝」高耀洁不要去美国，并且说，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也将前来与老人「沟通」，但遭到了高耀洁的拒绝。河南官方已经不止一次与高耀洁「谈判」，劝其放弃领奖。

网上嘲高官加深积怨

另一个猜测是，可能是高耀洁在自去年末以来，经常在公开场合和网络博客上讽刺河南省一位五十多岁的女高官耗费大笔款项，前往韩国实施了「双眼皮手术」，她嘲讽该女高官为「双眼皮狗」。这也使一向直言的高耀洁与河南省当局的积怨加深。

其实，高耀洁从事艾滋病防治宣传教育工作十一年来，一直处于被严密监控的环境中，早在二零零一年至二零零三年，河南政府就曾经不止一次限制老人家出国访问、领奖。十一年来，她多次遭受威胁、谩骂、侮辱，小女儿也因此遭受迫害，远走加拿大谋生。

这次，大陆当局之所以突然采取对高耀洁的严厉措施，综合来看，意图是在继续掩盖真相，深怕一向「口没遮拦」的高耀洁在与已经宣布将竞选美国总统的克林顿夫人希拉里会晤后，说出一些令某些人难堪的话来。

高耀洁小档案

1927年生，河南省中医学院退休教授、妇产科医师，被人们尊称为「中国的德兰修女」。她在防治艾滋病的漫漫长途上单枪匹马奔走了十一年，走访了几百个村庄，是中国防艾（艾滋病）事业的一面「旗帜」。地方官员掩盖艾滋病传播真相，她勇于揭露。当局指责她被「国际反华势力利用」，打击她、监控她。她印发的宣传数据得罪了一些游医郎中，被告上法庭。高耀洁获得全球健康﹙卫生﹚理事会颁发「乔纳生．曼全球健康和人权奖」，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零二年「亚洲英雄」之一、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亚洲之星」之一、被香港《亚洲周刊》评为零四年风云人物之一，零三年被北京中央电视台评为「感动中国」人物之一。出版了《一万封信﹕我所见闻的艾滋病、性病患者生存现状》、《中国艾滋病调查》等多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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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网内网外的超人气

　　　　　　　　　　　　　　　江迅

高耀洁在上海七所高校演讲感动了大学生，许多人当即参加校园抗艾滋宣传队；她的「博客」去年十月开通后已有一百四十五万点击量，反应火爆。

被誉为「中国大陆民间防艾滋病第一人」的退休医生高耀洁，准备由郑州前往北京美国大使馆办理赴美签证而遭到河南当局强蛮阻止，更被软禁在家。她原定三月前往美国接受前总统夫人希拉里授予的一个人权奖。二零零六年十二月「世界艾滋病日」前后数天，年逾八旬的高耀洁在助理的搀扶下，接连登上上海七所高校的演讲台，宣传抗击艾滋病。每所学校的演讲厅都「站无虚席」。

自二零零三年起，高耀洁就获奖不断：亚洲拉蒙—麦格塞公共服务奖，「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称号……好多奖项的外文名称，高耀洁都说不清楚。对于名利，她很淡薄，她说：「拿奖拿名气，没什么意义的，获奖后遇到的困难一样都不会少。不要以为获奖了，那些当官的会对你手下留情，绝对不会。」

高耀洁为抗击艾滋病，至今已投入一百万元人民币（约十二万四千七百美元）。每次获奖到手的奖金还没捂暖，就又揣着这些钱跑去书店买抗艾滋病的书，然后拉着助手和当时尚健在的老伴跑去公共场所发放。出版社出版她的书存量不多了，她就跑去印刷厂自己花钱加印几万册。高耀洁还会动用自己的养老金，去给艾滋病孤儿们添置生活必需品。

一个多月前，高耀洁到上海，在上海高校刮起一阵抗击艾滋病旋风。各校园网站上如同被点了一把火，「学习高耀洁，为奶奶分忧」的主题贴在很多高校论坛上，火爆程度压倒了超人气的游戏和明星。华东师范大学理科大楼的演讲厅里人头涌涌，连第一排前的空地上都坐满了听众。青年学生听了她的演讲后，当即参加了校园防艾滋病宣传队。

高耀洁每次演讲完毕，总会在大屏幕上显示自己的博客。博客是她一块抗击艾滋病的新阵地。从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日开通以来已经有六十六篇文章，每篇都是数千字，她口述，助理帮她整理输入计算机，主题只有一个——抗艾滋病。她说：「我已经把博客地址印在名片上了，好多人见我就说，『高耀洁，你好时髦』。」

直到二月七日，她的新浪网博客依旧安然存在，没有被当局封杀。她的博客已经有一百四十五万六千九百多点击量。二零零六年十月二十日，新浪网副总编来电话对她说：「我给你建了个博客。」她说：「咱们见面再谈这事吧。」谁知，下午一个艾滋病患者的家属告诉她，博客开始运转了，那第一篇文章是那位副总编根据她在电话中说的话代写的。她一看内容有出入，于是在二十二日写了些更正文字，由此开始了博客之路。据高耀洁透露，她获得消息说，当局有人雇用枪手，写一篇五十元，攻击高耀洁的博客文章。高耀洁一再说：「一不说假话，二不办假事，三不造假货」，她坚守的是一个真实艾滋病疫情下的中国。

□ 《亚洲周刊》二〇〇七年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