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評論-木心-萬維博客-萬維讀者網（電腦版）

在這樣寂靜的夜裡，我真的很想念一個有趣的人，一個總給別人很多期待和驚喜的人；一個每天來去如風，朗聲大笑，充滿活力的人；一個永遠問不倒，同時給你很多閃亮點子的人。

看了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他興匆匆過來說：剛才我從洗手間出來，前看看沒人，後看看沒人，我就學了一下打樁模子。那時我正在喝茶，看他清澈的眼神，興致盎然的樣子，我差點沒把那口茶噴出來。我說，那你做給我看看，他馬上抬起一隻腳，擺出一個pose，可巧有人走來找他，害我失去一睹他那張派打樁模子的風采。

有一天，他跑到我們主任桌前，邊翻友報邊吃着一根擀麵杖那樣粗的白蘿蔔，我隨口說，喔唷這有啥好吃的。一會兒，他跑進自己的屋，只聽得好似切東西的聲音，旋即跑來遞給我一段蘿蔔：你嘗嘗，我吃過的那邊切掉了，這邊是乾淨的啊。面對這樣一個心地純淨毫不做作的人，我也毫不客氣，接過來就吃。果然好味道！

我有時常常疑惑於他的年齡，或者說忘記他的年齡，這緣於他似乎對一切新事物，年輕人的東西都有興趣。有時，他會在上班路上隨手用手機拍下一路的風景與我們分享：一個小報攤，一排脫排油煙機，充滿個性的取景和角度，傳達出他曾是一個多麼出色勤奮的記者！有時，他會問我們80後的小同事阿M，一些關於美容和化妝品的知識，待我們疑疑惑惑時，柳暗花明，原來他是為了心愛的太太來“取經”的！

很多次，當我不知該取哪個新聞標題更好時，他總是會鼓勵：不要急，寫下你想的題目，去一趟洗手間，喝一口茶，十分鐘後再讀一遍，看看效果如何？直到他離開報社了，我還常常在電話里追着他那個“電腦”要主意，才聽我讀了兩句導語，他馬上說，不行，太羅嗦！照着他的建議改後的那段話，我真是讀出了樂趣，讀出了自信。

他是非常喜歡說話，喜歡表達的人，可我從來不覺得煩。因為和他交談，你常常會捕捉到智慧和熱情，對生活，對新聞，莫不如此。還有那不可琢磨的靈感，也常被他的某一個不經意的詞或 idea 激起。記得我初上班時，有一天他曾發給我一個網址，是關於上海人文革前後的生存狀態。因為裡面的一個假領子，令我感觸良多，當夜就寫了一篇散文。（後來我把文章放到萬維網，一位熱心的網友，超級寫手椰子熱情讚美留言，由此結識一位心靈之友，今夏得以在中文大學見面，此乃後話。）

我們部門新來一個小同事GL，是大陸過來讀研後留港的，小孩子很勤奮懂事。有一天，他費了老大的勁搬來一台微波爐，我說幹啥啊，我們公司廚房裡有兩台呢。他笑笑，給GL，她剛安家，肯定缺這缺那，反正我們家還有一台。

記得他離開報社去別處高就前，給我簽的最後一個版面，是講腐敗貪污令希臘經濟千瘡百孔，當時我起標題時，副題用了文中一句英文直譯，party is over-----派對結束，總覺得不好，給他看時，他聽我講述一下大意，紅筆一揮，改為“剎車”，並加一個重重的感嘆號。這一期的環球特寫點擊率特別高，也許和這兩字不無關係吧。

一個星期六早上，我在辦公室靜靜地整理了一下過去的資料，找到很多以前他複印了給我們分享的文章，有的來自報紙，有的摘自雜誌，還有一大疊以前做的環球草稿，看上面密密麻麻，紅筆點點，我真得很感慨，這都是當初他幫我修改的稿件，我想，再沒有人可以讓我這樣學習和請教了！哎，只恨自己愚鈍和懶惰，當初沒有好好從他這裡多學幾招。記得那時候，他總是要我看多遍英文原文，然後用自己的話寫出來，前提是，基於事實，把這個故事講清楚，講的有趣。不要他們翻譯，你自己寫，一句一句翻譯出來的效果並不好。我現在才明白，當年他能把那個美國太陽教集體自殺事件寫的環環相扣，引人入勝，就是用的這個方法。

這個有趣的勤奮的善良的人離開報社大半年了，我真的還會常常想起他。那次在網上看他和某主持人在鳳凰衛視做的時事分析，我驚覺真是一對金童玉女，而他越來越沉穩越來越低調的聲音，透出日漸豐厚的睿智和自信。老總，還像以前那樣尊稱你一聲老總，關注你，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