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朋友相對,我們已無話可說 出國前有一次乘公交車,在車上碰見了兒時曾一起玩要的小朋友,小豆子。十幾年未見我們都快奔三十了。四目相對,沒有一絲微笑,都已認出對方卻並沒有打招呼,小豆子的臉上划過一絲羞愧,雙方的眼神都移向了別處…。車一靠站,小豆子便匆匆地下車走了,我的思緒卻不由得回到了過去。 那時是文革時期,上學也沒作業,我們一批小學生十幾個人整天聚在一起玩要,小豆子是其中一員。他是住在街角那一塊,由其他小朋友帶過來一起玩耍。他的大名叫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就知道叫他小豆子,小豆子長得挺正氣的,白淨的臉上一雙大眼透出一種靈氣,話不多跟隨在大家之中。 有一天正當我們在玩“鬥雞”時,就聽外面街上傳來一聲刺耳的汽車剎車聲,跟着是幾個婦女的尖叫聲:“壓死人啦,壓死人啦!” 那時的我們是那裡熱鬧那裡就有我們,就像聽到了衝鋒號,小夥伴們一齊沖向了大街。 車禍現場已圍了不少人,當時我們人小卻並不怕見血紛紛擠了進去,只見一個男人仰躺在公交車輪前,很大的一灘血。一種肅穆在我們小朋友中悄悄的迅速傳開了,因為這個人是“是小豆子的爸爸” !是認識小豆子爸爸的小朋友把這個消息悄悄的告訴了我們。不管怎樣,當時的我們都是為小豆子而難過了。 “這個人是自殺的,我看見他往車輪下鑽的!…”“是的,我也看見了。這個人肯定是個壞份子…”好幾個婦女大媽在七嘴八舌的議論着,那個時期自殺的人時有所聞,僅我所在小學也有三個老師走上了不歸路…,司機跑進隔壁機關大院去打電話報警。平時吵鬧不休的我們出奇的靜,看着躺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看着臉色刷白的小豆子,可憐的小豆子一定是被這突然而至的事嚇呆了,而邊上人們仍不斷地議論着:“是一個壞份子自殺?” “壞份子敢自殺?是自絕於人民,死的活該,救都不要去救…”旁觀的人們已下了定論!小豆子一下子站在了革命與反革命的分水嶺上,他木然地站立着一言不發地站立在那些小朋友中,沒有哭泣也沒有眼淚,呆呆地站在那…。 警車來了,救命車也趕到了,七腳八手的把人送醫院,警察在做筆錄,小豆子也不知何時離開了。事後知道小豆子的爸爸是一個科技幹部,車禍中因傷過重而離世。具體什麼問題我們無從知道。當時的我們覺得小豆子不敢撲上去叫爸爸有點太…。 在我們附近,有一個女中學生在家裡,領着弟妹開母親的批鬥會,逼母親寫檢討書,最後身為某中學校長的母親在家自殺了。我們雖號稱為革命接班人,但卻不齒於這種女孩。我們小朋友之間曾講過:那天我老爸被定為反革命,老子(自稱)就也一齊隨父反革命到底了(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痛的感覺吧)。小豆子從此不再與我們來往了。 而今,面對面地相遇公交車上,小豆子一定回到了從前那沉重的一刻,為什麼臉上還會有一絲羞愧划過?小豆子,我們都已長大,我知道當時的你不管做什麼都沒錯,因為那時的你僅是十一,二歲的孩子,錯的是那個時代的大人,尤其是那一些瘋狂的大人們。小豆子,該放下了,放下那沉重的過去。如果下次我們再次相遇,雖然仍會無話可說,但我一定送你一個祝福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