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吃集(10):百蟹宴
·力 刀·
從北方楓葉之國加拿大漂零到了美國南方炎熱的休斯頓。
周末,朋友帶着到離休市四十五哩外,面臨墨西哥灣的嘎瓦斯頓島捉螃蟹。第一次中午去,收穫不大,但倒也不太掃興,逛島玩,看海景,轉植物園,一天匆匆忙忙還挺累的。第二次,還是中午去,準備要正而八經大撈一把的,可到下午收工也沒抓到一隻八條腿的傢伙,又羞又氣,恨不得要找家魚店買些八腿大仙回去卸了丫的。可天黑了人早關門吃蟹去了。無奈空手而歸,真叫人窩火啊!
兩次征戰不料竟被蟹們戲耍了,俺不甘心。就從毛主席他老人家那水晶棺里永世不朽的軍事思想里找方法:要知道梨的滋味,首先要變革梨子!對,俺要吃蟹肉,就要知道蟹他老人家的行蹤嘛!於是,俺就到處取經,總算遇到了對此道頗有革命經驗的蟹奸,俺認真討教一番,把地雷的秘密探出來了。一說你就又泄勁又來勁,道理真他蟹姥姥的簡單:得看潮水!漲潮時下餌撈,就跟李向陽抓漢奸一樣,手到擒來!哈!這回看你蟹八仙老奸還是俺老刀巨滑!
周五買份報,看好次日晨漲潮時分,提前三十分趕到海灘埋伏下來,把地雷掛上弦,不,是二十九美分一磅的火雞脖子,拴上十米長的細麻繩撂水裡另一端綁個空易拉罐兒,放在堤岸石頭堆縫裡。少頃,海水漲上來了,看着蟹們就象鬼子進攻高家莊一樣黑壓壓朝俺撲過來--不!朝俺的地雷們撲去。只聽易拉罐鐺琅一響,俺立馬衝過去,抄起一丈長的魚杆網,慢慢輕收細線把咬着火雞脖子不鬆口的蟹兒拽到杆網範圍內,抄底一網,哈!真箇手到擒來。還沒享受初戰勝利的喜悅,又聽其他罐們叮噹亂響成一片,俺和朋友,手腳不停,來回奔跑,跟李向陽一樣一網一網把一批批蟹鬼蟹奸們引進俺的“一個爐”——保溫冷凍箱。三十分鐘過後,潮開始退了,蟹鬼子們進攻勢頭也消下去了,俺的“一個爐”也堆滿大半。俺也累了,於是鳴金收兵,與蟹們拜拜。得勝回朝。回去,不用說各位也想象得出,俺是怎麼審訊這蟹賊們並“優待”他們這些俘虜的。不瞞各位,俺對待它們真不比美軍對待伊拉克俘虜差多少。
從三、四月到九、十月,一到周末就到海島堤岸與蟹們斗,其樂無窮。每次回朝逮得蟹都多得吃不完,送朋友,或挖出蟹黃鹽醃蟹黃漿,或冷藏起來慢慢拷打折磨蟹們。吃得個蟹們膽戰心驚,見俺老刀一去就落“黃”而逃啊……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兩年後,老刀要離開休市到他處謀生,朋友們要設宴歡送。俺說,好,您各位做啥都行,俺老刀就出個百蟹宴的大菜。眾人聽了對俺像對楊子榮大叔一樣流出敬佩而貪婪的目光,大叫“好菜,弟兄們就等着這一天啦”!俺一瞧報紙,正是皇道吉日:早4點上潮!俺3點就動身照即訂方針設下埋伏圈。俺怕鬼子不上鈎不不挖俺的地雷,特地頭一天就把雞脖子包在塑料袋裡放室外華氏100度大太陽地里烤得臭哄哄的。到掛雷弦時差點沒把俺老刀薰得掀到海里葬身蟹鬼之口。到時辰,天仍黑洞洞的,蟹奸們沒看出仍是他向陽大爺--俺老刀在擺陣,就不幸又中了“共軍”的奸計,讓俺逮了滿滿“一個爐”,倒入買好的碎冰。急忙驅車回家虐待俘虜們。
晚上給俺送行的百蟹宴開張:清蒸、椒鹽暴炸,滿滿一大桌紅彤彤的八腳大蟹,那陣式和氣派,不比子榮大叔的百雞宴遜色。來了6家朋友,其中3家是吃蟹特級專業戶人家——上海人!直到俺這百蟹宴值日官把宴桌清掃了,還剩近一半之多!於是各家回家時又拎了一大包。那宴會吃的昏天地暗的,您就盡可想象去吧。宴會畢,同志們打着帶蟹肉味的飽嗝,醉醺醺地與俺揮淚告別:老刀啊,你這一別得多久?俺們這些窮苦百姓蝦兵蟹將可盼着您早點打回來呢!俺堅定地回道:弟兄們,吃不盡蟹奸,咱絕不下戰場!俺一定會殺回來的!
光陰似箭,在北方風城芝加哥一晃6年過去了。雖收入高了點,也常在超市買那好幾美刀一磅的螃蟹吃,可總覺得沒當年窮日子時自己抓的螃蟹吃得有味道。時常想念休斯頓醫學中心那幫窮苦百姓蝦兵蟹將弟兄們,想念那嘎瓦斯頓島海灣肥黃流油的蟹奸們。這不,當年,俺打着帶蟹味的飽嗝還胡亂塗了一首捉蟹小詩為證: 烈日炎炎當頭晃,只怨后羿把弓藏。
閒來攜兒去趕海,綱舉目張蟹正黃。
寄自美國 刊登在 2004 華夏快遞 kd0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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