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彤穿了一身西装坐在贝恩咨询公司伦敦分公司的会议室里. 宽大的玻璃窗外是市区高尚地段里一条商业大街.  街道对面是一家老字号的豪华酒店, 那里每天下午供应传统英式下午茶. 穿着笔挺戴白色手套的服务人员用镀金的小餐车把全套茶点呈上. 酒店旁边是一个皇家公园. 已经是冬天了, 放眼望去, 一片光秃秃的枝桠朝天伸展. 街道显得有点冷清, 圣诞节和新年的装饰品早就被拿了下来. 灰暗古老的建筑下, 行人竖着大衣领子, 缩着脑袋, 匆匆忙忙地走在冷风里. 相比之下, 贝恩公司的会议室里温暖如春, 小彤甚至觉得有点热, 就把脖子上系的丝巾拿了下来. 前台小姐端来几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人事部的两位女士和蔼可亲地招呼大家. 会议室里一共坐了六个商学院的学生, 包括方小彤. 此刻, 他们正在等待即将开始的第二轮面试.

此次这家美国著名的咨询公司的亚太部早早地来到小彤的学校招聘暑期实习生. 听说招聘队伍先去的美国, 招了几个, 但没招够, 就来了欧洲. 因为之前在美国先招了人, 放给欧洲学校的名额就十分有限了. 公司给十位学生发了面试邀请, 他们不是从亚洲来的就是曾经在亚洲工作的西方人. 其中方小彤是唯一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学生. 第一轮是笔试, 一共十道商业计算题目, 二十分钟里做完. 主要是考心算和手算的能力. 这轮结束后, 会议室里只剩下六位学生. 第二轮是面试, 之后还有第三轮和第四轮.  

小彤被带进一间小的会议室, 里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士, 英国人的模样和口音. 他对小彤说, 你好, 我是贝恩的咨询顾问. 下面我们一共有20 分钟来做完一个案例分析. 有一家企业连年亏损, 希望我公司帮助他们. 假如你是一名咨询顾问, 你会怎么做? 从何做起? 说完, 闭上嘴, 往椅背上一靠, 不做声了, 那意思是, 看你的了.  

方小彤是文科出身, 擅长高度的归纳总结和言简意赅的语言表达.  中国教育里对数理的强化训练使得她同时也具备了理科生所有的逻辑推理能力和缜密的架构性思维. 这个案例不难, 只要从该公司财务状况入手, 有系统地调查1) 营业收入包括产品价格, 销量, 市场份额, 目前和过去几年的走势; 2) 成本结构包括营运和财务成本, 目前和过去几年的走势; 就可以在很短时间内, 迅速查清问题出在哪个环节.  再往深处挖, 就会发现, 根本原因不是账面上的数字, 而是商业上的决策和定位. 比如, 没有及时对竞争对手和市场大环境的变化作出调整, 没有考虑产品技术的更新和替代, 营销策略和产品定位不符合市场和消费者需求等等. 重要的不是为这个案例寻找答案, 而是清楚表述针对这个案例, 作为一名咨询顾问, 应该走的思路, 所用的分析框架和方式方法, 以及所需的数据支持. 方小彤轻松地度过了这一关, 心里对自己的分析是满意的.  

结束分析后, 面试者说了声谢谢就出去了. 几分钟后, 又进来一个女的, 自我介绍说也是一名咨询顾问. 一样, 20 分钟做一个案例分析. 一家银行要打入东欧市场, 该公司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进入该市场并迅速占有一定市场份额. 女面试者问, 如果你是一名咨询顾问, 你会怎么做? 从何做起? 小彤想了想说, 如果当地政策允许又有资金, 就通过并购进入. 如果考虑风险因素, 不愿做大项投资, 那就与当地企业合资或者合作. 对方点了点头, 小彤意识到自己走的这个思路是对的.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 小彤和面试者就如何寻找和筛选当地的并购,合资或合作方进行了讨论, 权衡利弊和风险. 面试者和之前光听不讲的那位不同. 这个是连环发问, 步步相逼, 而且专找小彤话里的漏洞问, 让她自圆其说. 每个问题只给小彤几秒钟的思考时间. 小彤注意到, 如果她没能在几秒钟里开口回答, 面试者就会跳过这个问题, 发问下一个. 小彤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风格, 问题一落地, 她就开口应答, 然后边说边想, 说完了也想完了.  

第二轮面试就这样结束了. 小彤被领进会议室里. 第三轮面试在半小时后开始. 面试者年纪明显大些, 自我介绍是项目经理. 这一次是45分钟, 一半时间做案例分析, 一半时间就自己的简历回答面试者提的问题. 案例不同寻常, 是有关如何帮助一家非营利的慈善机构提高其营运效率和知名度. 这种案例需要相当的发散性思维, 用来考核应试者创造性和灵活性方面的潜质. 项目经理和蔼可亲, 与小彤沟通时似乎不像面试, 倒像唠家常. 不过, 小彤虽然和他有说有笑, 头脑却保持高度紧张, 对方老奸巨滑, 通常在嘻嘻哈哈时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让人措手不及.  

人事部的人把方小彤从第三轮面试里带出来后, 就带她和其它五位同学去吃中午饭了. 大家哪里有心思吃饭, 个个仍是备战状态, 嘴里小口地嚼着面包, 见缝插针地询问贝恩公司的情况, 希望自己能给人事部留下良好的印象. 中饭吃了有近两个小时. 回到会议室时, 已经是下午了. 人事部的人把方小彤第一个叫出去, 带她进了一间办公室, 里面做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英国男人. 他自我介绍是该公司伦敦分公司的合伙人. 男人笑道, 做了那么多案例, 我就不考你了, 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我只想多了解了解你, 就从你之前是干什么的说起吧, 哦, 对了, 怎么会想到大老远的从中国跑到英国来了呢? 方小彤一听暗下高兴, 她在中国的工作经验对任何一个老外来讲都是非常有趣的, 而且, 有许多商业上的策略是可以进一步探讨的. 至于她为什么跑来英国读书, 这个问题的回答她在心里已经准备了无数遍了.   

该轮面试结束后, 人事部的人把她直接送到公司门口说, 今晚会打电话给她, 口头告诉她面试的结果. 小彤问, 其他同学呢? 对方答道, 没人在这儿了, 都回学校了, 你是最后一个. 

回到家, 方小彤倒下了. 她全身酸痛, 好像中了流感似的. 她这才意识到, 整整一天, 因为思想高度集中, 大脑紧张专注, 她身体上的肌肉也都是绷得紧紧的, 这会儿人松下来了, 才感觉到肉体上的疼痛.  她拿起床头的电话, 拨了凯文的号码. 电话铃嘟嘟地响了好几下, 但是没有人接. 离晚上还有几个小时, 小彤的身体虽然放松了, 心却高高地悬着. 她希望找个人聊聊, 说说今天的经历. 哪怕不说话, 只要有个人在边上陪陪她, 也会让她好受些. 房间慢慢地暗下来, 黄昏了. 小彤打开电脑, 躺在床上查伊妹儿.

小彤打开凯文发来的电邮: “亲爱的, 我今天一天workshop. 我一回家, 就会给你打电话的. 保重!” 她回了个电邮: “一有空, 就请来电.”

在众多的伊妹儿里, 小彤发现一份来自陈浩然的短信: “方小彤, 听说你今天面试, 祝你好运. 结果让我知道, 好吗?”

就在这时, 电话铃响了. 在暮色弥漫的房间里, 这声响让小彤的心一惊.

http://blog.wenxuecity.com/myindex.php?blogID=29512

等不及看下文的, 可以访问我在文学城的博客.

-----------------------------------------------------------------------------------

本小说版权归放浪的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