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年货

                                           北极湖

年关悄然而至！朋友都说，如今春节越来越缺少年味儿。一年年，那个“节”还在，可离我们却愈加遥远。

几年前，回到昔日住过的老宅，灰色砖楼依然孤立于三环，但人去楼空，楼梯上落满灰尘，望着毫无声息，紧闭的门窗，不由感叹，以往的人影已随时光流逝，而今天，我们最缺少的便是人气，住在高层公寓，深门别户，甚至不清楚邻居长什么样子？站在不复存在的童年大院，风轻轻拂过饱经风霜的短发，终于明白“年味儿”的答案。

那时，一过腊八，恨不得每时每刻掰着手指头计算，距除夕还差多少天？年前，是孩子们极为兴奋的关口，父亲早已用毛笔一一写上需要购买的年货，爱跑爱闹的二姐，三姐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采购员”。

年货不好买，购买排骨，大骨头，猪下水，鱼，豆腐，鲜少上市的蔬菜要排很长的队，除夕前的一个礼拜，天还擦黑，姐姐已起床提着篮子去菜场排队，队很长，时不时有“加塞儿的”，二姐，三姐性格外向，嗓门儿特大，一旦发现“加塞儿的”，马上扯着喉咙大骂：“TMD加塞儿的滚出来！”，原先的男孩女孩脾气都很冲（购买年货的几乎都是孩子们），谁也不买谁的账，碰见横儿的，经常会打起来，时常，当二姐，三姐提着一篮子一篮子的“战利品”回家时，身上都要挂彩，小时候，我喜欢去父亲单位阅览室看外国画报，我曾不止一次地指着画报里琳琅满目的货架问姐姐们：“外国那儿怎么不排队呢？”

尽管辛苦，可依然乐此不疲，希望月月过春节，因为，只有在大年三十晚宴上，才能一次性地吃到盼望已久的粉蒸排骨，粉蒸肉，清蒸鱼，糯米丸子，排骨藕汤，年糕......，除了好吃的，还能穿上新衣新鞋，一家人围坐在圆桌，为准备这顿大餐而忙活了好几天的母亲，解下围裙，坐在孩子们身边，父亲倒上一小杯散装白酒，弟弟不知深浅地用筷子尖舔上一口，母亲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每一次，我会幼稚地对大人讲：“我们可不可以不下餐桌呀！”

很难想象，一顿简单的晚餐，每人在春节时才有的半斤花生，半斤瓜子，普普通通的水果糖竟能让大家快活成那个样子！

离开故乡之后，春节却变成一年中最最难熬的日子，这一天，我绝不会碰粉蒸排骨，粉蒸肉，清蒸鱼，年糕......，我害怕在梦中遇见逝去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包饺子，因为，作为南方人的母亲，一直没能学会包饺子，眼下，她长卧地下，终于有时间来学习如何包饺子了。

我相信，煮熟的饺子会飞向天上，与一年一度在天上鹊桥，等待着和孩子们相会的母亲难忘地重逢。

2019-01-26写于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