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但沒想到古詩文里有一些看起來明明毫無難度的字詞,竟然是個坑。就像下面這些。 朋友從遠方來看我,擔心我“今年過節不收禮”,就故意遺(yí)留下兩條鯉魚給我。這解釋起來不是很合理嘛!為什麼“遺”不能讀成“yí”呢? 如果“雙鯉魚”真的是兩條鯉魚也就算了,問題是“雙鯉魚”實際上是古人用來裝書信的竹木簡啊! 因為這種竹木簡的兩面經常被刻成鯉魚的形狀,所以古代文人就常用“雙鯉”來代稱書信。所以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實際上是給主人送親人的書信,並不是一言不合就送禮啊! 既然是書信,自然也就不必偷偷摸摸的,所以這裡“遺”是大大方方“贈送、給予”的意思,應該念作“wèi”。 / 吼! 請收下我的一片赤誠!/ 大詩仙李白有錢任性,心情不好就打算辭職不干,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這次他選擇低調,只要乘着“一葉扁舟”就好。 畢竟據《史記·貨殖列傳》記載,當年的巨富范蠡退隱之後就是“乘扁舟浮於江湖”的嘛!果然裝逼也要向前輩學習啊! 不過,都說“扁”讀作“biǎn”時表示物體平而薄,不是正好對應了“一葉”的形象嗎?為什麼會錯? 那是因為在“扁舟”這個詞裡“扁”解作“小”,所以它正確的讀法應該是“piān”。 / 你讀書多,你說了算 !/ 李白仗着自己學富五車就在詩文里到處給人挖坑,還好文字君也不是蓋的,一眼就認出了“岑”應該讀作“cén”,這還得感謝大詩人岑參給我們科普了這個生僻姓。 不過,讓文字君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最後竟然會栽在“將”這個字上。 這句詩的意思不是“好基友,來來來,我將要敬你一杯酒,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嗎?讀作“jiāng”有什麼錯?! 原因就在於“將進酒”是“請喝酒”的意思,“將”作動詞“願,請”時,多用於表示禮貌上的尊敬,此時就應該讀作“qiāng”。 例如《衛風·氓》中的“將子無怒,秋以為期”翻譯過來就應是“願郎莫要生氣,等秋天到了就來迎娶”。 都知道滕王閣在江西南昌,而南昌境內又剛好有一條河叫“潦(liáo)河”,那為啥“潦水”不能讀“liáo”呢? / 南昌滕王閣 / 這是因為“潦水”指的不是“潦河的水”,而是雨後的積水啊! 王勃大筆一揮寫下《滕王閣序》的時候,南昌剛好是九月秋高氣爽的好時節,雨後的積水消盡,冷冽的潭水清澈,遠處的山巒在暮靄的籠罩下如有紫氣護體一般。 而“潦”作為一個多音字,讀作常見讀音“liáo”時,多表示頹喪或草率,例如“潦倒”、“潦草”。讀作“lǎo”時表示雨水大或者路上的積水;讀作“lào”時,古同“澇”,這就不是積水,而是洪澇災害了。 你又不是雨神,請不要加雨,所以“潦水盡而寒潭清”中的“潦”應該讀作“lǎo”。 / baby們,求雨儘管召喚我!/ 王昌齡是個心繫家國的耿直Boy,眼睜睜地看着朝廷用人不當,讓無數士卒出師未捷身先死,真是操碎了心。 再想想漢代奇襲龍城的名將衛青,讓匈奴畏服的飛將軍李廣,簡直就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如果他們能活到今天,應該就不會教胡人度過陰山的秘訣了吧? Excuse me?!難道在王昌齡的時代,當朝將帥不僅懦弱無能還黑心,吃裡扒外教胡人怎麼突破陰山這道天然屏障? 不然“不教胡馬度陰山”這句詩里的“教”怎麼不能讀成“jiào”,而應該讀作“jiāo”呢? / 我有我的苦惱,你的苦惱請自行腦補 / 話說這個鍋可不能隨便甩。其實這句詩里的“教”雖然讀作“jiāo”,卻不是“傳授”的意思,而是“使、讓、令”。 / 立志做一名背鍋俠 直到天荒地老 / 因為王昌齡這首詩用的是七言絕句中平起平收的格律,“不教胡馬度陰山”作為整首詩的最後一句,第二個字必須是平聲,所以“教”的正確打開方式就是“jiāo”,不能讀成仄聲字“jiào”。 / 我們文化人就是這麼酷炫 / 在我們的印象里,“並”好像不是一個多音字,可是在曹植《白馬篇》裡的這一句,它偏偏就不按常理出牌,不讀“bìng”,而讀作平聲“bīng”。 其實,“並”字這個隱藏讀音就是專門為“并州”這個地方準備的。 “并州”是山西太原在古代的別稱。“幽并遊俠兒”里的“幽并”不是什麼別的地方,正是“幽州”和“并州”的合稱,所以應該按照“并州”的套路讀成“bīng”。 傳說古代幽州和并州盛產“遊俠兒”,這些人以行俠仗義、扶危濟困為己任,也可以算是金庸筆下郭靖、楊過這些大俠的前輩吧。 龔自珍作為清代著名思想家,詩人,文學家和改良主義的先驅者,我們若只知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我們的良心不會痛嗎?! 至少《己亥雜詩》第九十六首里的“誰分蒼涼歸棹後,萬千哀樂集今朝”也應該學起來啊!沒想到《己亥雜詩》有這麼多吧? 文字君才不會告訴你,龔自珍的《己亥雜詩》一共有三百一十五首呢! 但文字君更想不到這句詩里的“分”竟然不讀“fēn”!因為這裡的“分”不是“分離”、“分割”的意思,而是只有“分”在讀作“fèn”時才擁有的“料想”之意。 龔自珍本以為辭官返鄉已是事事休,誰能料到卻像當年的謝安一樣“中年傷於哀樂,與親友別,輒作數日惡”,禁不住為離情別緒傷心。 唐代韋應物《滁州西澗》裡的“野渡無人舟自橫”成了名句,宋代的陸游在《寓舍書懷》裡也來一句“叢竹曉兼風力橫”。可惜,看上去都是“橫”,讀音卻不在一個頻道。 / 千言萬語盡在一槍 / 韋應物詩里的小船是真的“橫”,因為“春潮帶雨晚來急”,所以本就人跡罕至的滁州西澗水勢湍急,孤舟橫向江心,如不懼風浪橫渡一般。 所以這裡的“橫”取的是“héng”這個音。但陸游筆下狂風裡的竹子卻是蠻橫、放縱,沒錯,就是放蕩不羈愛自由的那種“橫”。 這樣一來自然就不能按照尋常的套路讀作“héng”,而應該讀作“hèng”了。所以說,看起來像同款的東西,實際上大不相同呢! 萬萬沒想到,沒有作詩的才華也就算了,寒窗苦讀十幾年,高考拼音幾十頁,結果連古詩里的這些非生僻字都讀錯,嚇得文字君抱住胖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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