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十章

第 十一 章 魔焰的誘惑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塞林靠在自己房間的窗前，察看着他們家後院。在這裡，他可以看到西邊院角的馬廄和正對面的假山。

窗外的微風吹散了他的頭髮，他邊注視着馬廄那邊，邊把胸前的同心玉握在手中。自從得到她後，他沒事就像孵小雞一樣，把同心玉暖在手中，甚至連睡覺都這樣，可同心玉絲毫動靜也沒有，仍然是塊冰涼的石頭。他甚至開始懷疑起來，是不是火駒他們弄錯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咋樣能喚醒同心玉。越是這樣，他越感覺尹薩的魔爪會隨時襲來，愈發不敢掉以輕心，再加上怕陽光的魔焰不會出現在白天，讓他每天晚上都守在窗前。

馬廄黯淡的房檐下，隱約可見葛雅安靜地臥在自己的窩裡，但他就像夜鷹一樣，敏銳的目光還在一閃一閃。塞林欣慰地笑了下，還有一個同伴和他一樣保持着警惕，一點都不會怠懈。而且他知道，論敏銳，他與葛雅比那是望塵莫及，院落里任何細微的聲音和動靜，都逃不過葛雅警覺耳朵的眼睛。

透過葛雅身邊的窗戶，火駒在馬廄里正低着頭，安然如故地嚼着馬槽里的草料。然後，他舉起手電筒，照了下假山下的水池，包瑞趴在小石台上，碰到刺眼的光，一溜煙鑽進了水裡。

夜空中繁星點點，蒼穹之下，萬籟俱寂，天泉城隱在夜幕之中。

在靜悄悄的後院裡，只有蟋蟀歡快的叫聲。今天似乎又是一個平靜的夜晚，塞林這樣想着，瞧了眼靠在手邊的獵槍，回想起上初中時，正是在這樣的秋天，爺爺扛着這桿槍，帶着他到五彩河成片的蘆葦叢中打野兔和野鴨。這是杆老舊的勃朗寧五連發獵槍，那時他端起來還覺得有些沉，舉起來瞄準時槍口總搖搖晃晃，不過打個固定盤子，他還能一打一個準，爺爺每次都會伸出大拇指。可打跳着跑的野兔，空中飛着的野鴨全都打飛了。每到這時，爺爺總會用疑惑的眼光瞧着他，其實他是不忍心打它們。

現在他端起這桿槍，覺得特別輕鬆自如。自從爸爸同意讓他獨自帶槍，一有時間，他就騎着火駒到五彩河空曠無人的地方練習射擊。可能因為他小時候用過，所以用起來上手之快讓他自己都有些驚訝。現在他能輕而易舉五發連中二三十米開外的罐頭盒，能騎着奔跑的火駒，百發百中掉在樹上的可樂瓶子。他想，他會像行雲俠劍劈赤面獸那樣，痛擊來犯者。

這些天，一到晚上，他都會把獵槍壓滿子彈以防不備。今天也不例外，他從口袋裡掏出子彈，一顆顆壓進槍彈倉。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不經意瞧見，書桌上魔域匣子那顆玉石按鈕忽地閃了一下。他扭頭望去，果真那按鈕像藍色警燈一樣閃起來。自從尹薩用羅鏡尋找火駒他們後，他每天都會看看《魔域錄》，可一直沒見到它長出新的書頁，今天他還沒來得及打開它，它竟自己閃亮起來了，這一定是突發了什麼事兒！

他兩步衝到桌前，按了閃爍的按鈕，魔域匣子立即打開，讓《魔域錄》靠好。這次《魔域錄》翻開的是封皮，他看到首頁上那行模糊不清的字在跳動。這是什麼情況？他趕快用指頭摸着那行字，隨着手指的划過，指下一個個不安分的字立即停下來清晰可讀：“當心，你們被發現了。”

塞林一看嚇了一跳，迅速把《魔域錄》翻到了最後，果真已經新長出了一頁，並且立即射出了影像：那還是飄着魔焰的幽暗房間，尹薩站在石桌邊，正對着羅鏡氣急敗壞地罵着。

“媽的，你這個廢物，用了這麼長時間還找不到它們。”尹薩怒吼着，又重新啟動了可憐的羅鏡。

羅鏡中的指針最後依然指向天泉城原來的方位。

這次尹薩已經忍無可忍，惱羞成怒地舉起手掌，一巴掌拍在羅鏡上，接着他慘叫一聲，抬起手，只見羅鏡已經貼在了他的右掌上，烏黑的血從縫隙中流出來。他沒料到，羅鏡的指針會深深扎進他的手心。他用左手抓住羅鏡，咬着牙，一用力，拔出了它，一股血立即從他掌心傷口裡噴出來。

這下他暴跳如雷地把羅鏡摔在石桌上，唰地抽出腰間的短劍，揮起來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一刀劈了你。”

可他舉起的短劍在空中嘎然停住了。他發現羅鏡中染着血的指針竟然直立着迅速旋轉起來。這明顯是又在搜尋。很快，羅鏡里射出了道道紅光。

“吖，這發出的是什麼不祥之兆。”尹薩放下了劍盯着羅鏡。

羅鏡隨着閃亮，開始顯現出一些東西，但模糊不清。

“這就對了，這該是找到什麼了，一定是。”尹薩熟門熟路地說着，把劍推進了劍鞘。

這時，羅鏡中顯現的光影越來越清晰，那還是天泉綠洲，但這次，是綠洲上空一片湛藍的天空。藍天，更深的藍天……。

“天泉鎮的天際，這是什麼意思？”尹薩念叨着。

這讓塞林也迷惑不解。

尹薩邊瞧着，嘴裡邊咕嚕着，“你的針不指向天盤、地盤，而是向着天空，這是什麼方位……”尹薩仰起頭，翻了個白眼，似乎一下明白過來，“這是個無方位的方位。難道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未知的界域？”

塞林一聽一下緊張起來，這是不是羅鏡穿越了魔域？

羅鏡顯現的景象已經成了更深更深的藍天……

“這是什麼，什麼也沒有。”不過現在尹薩不再狂燥不安了，因為羅鏡還在轉動，這說明它還在搜尋着。

羅鏡里的影像這時穿過一層深厚的白雲，突然現出了一片他們都熟悉的綠洲。

“這還是天泉綠洲呀，”尹薩一眼就認出來了，“你這傢伙在告訴我什麼？”

尹薩這次仔細查看了一下羅鏡，才發現原來是指針的影子在羅鏡上轉動，“啊，影子指針，難道是影子界域。”說着，他順手翻開了手邊的《蘇木哈克魔咒》，他邊查着邊說：“影子界域？” 他的手指在密密麻麻地文字間滑動，突然停了下來，“‘影子界域是未知地域’，果真是未知界域！”尹薩這下狠狠拍了一下石桌，幾乎喊了出來：“可惡，未知界域，那裡會有什麼不測？”

羅鏡在迅速地閃爍，好像就在這個地方搜尋，閃爍的一圈圈奇怪文字漸漸地慢了下來，似乎發現了什麼。

尹薩這時瞧着羅鏡，艷紅的眉梢抖動了一下，“這是探到了，快鎖定它。”

果真，羅鏡發出了幾道光束，接着從羅鏡中可以清晰看到：一條寬闊的大路穿進了前方高高城牆下的城門洞，車輛和行人從城門洞裡進進出出。

“天泉鎮！”尹薩一下就認出來，又陰險地笑了聲。

塞林卻驚慌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城門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南門呀。

羅鏡中已經搜索進了城門，又沿着一條青石板的街前行，路過四棵古柏環抱的天泉泉池。

塞林看得瞋目結舌，那街道正是清泉巷呀。

羅鏡還在繼續搜尋：進入街巷深處，然後直對着一家四合院的黑色大門而去……

塞林看到這裡，心都跳到了嗓子口，羅鏡已經尋到了他們家！

“快，快給我找出來。”尹薩急不可待地吼了聲。

羅鏡的影子指針終於停住了，在鏡中顯視出：葛雅站在馬廄的房頂上，透過馬廄的窗戶可以看見火駒正在裡面打着盹，而包瑞正爬在假山的小石台上曬太陽。

塞林看到這兒，驚慌地把同心玉緊緊攥在手裡，壓低聲，“你快醒醒吧，他們已經被發現了。”

同心玉沒有絲毫反應，倒是傳來了尹薩的聲音。

“啊，終於找到了，它們原來躲在影子界域。”尹薩說着，喜形於色，順手摸了摸兩團飄過來的魔焰，然後嘴裡小聲念了些什麼，那兩團魔焰立即變得通紅，並且開始向上飄起來，接着直向塞林這邊飄來。它們一前一後，離塞林越來越近，已經近在咫尺讓他看了個清楚。它們紅彤彤地，忽明忽暗，妖艷奪目，散發着一種奇異的魔力吸引着他。

既然是“魔焰”，那能“魔”在哪兒。這誘惑讓他有種從未有過的衝動，想親手摸摸它們，就這樣鬼使神差地使他放鬆了戒備。這時，飄在前面的那團魔焰似乎被什麼擋住，它擠了擠，“呼”地不見了，接着“呼”地竟然從《魔域錄》中跳出來，飄在了塞林的書桌上。就在塞林要摸它的時候，葛雅閃電般地從窗外飛進來，掠過書桌，用爪子“嘭”地合上了《魔域錄》，關住了跟在後面的那團魔焰。

葛雅的突然出現，驚得塞林縮回了伸出的手，猛然清醒過來，意識到這飄來飄去，紅彤彤火焰正是魔域中可怕魔焰！而魔焰忽悠悠地直衝着他過來，讓他驚慌地退縮了兩步。

站在《魔域錄》上的葛雅見狀挑逗地叫了聲，又用翅膀扇了下魔焰，魔焰立即掉轉了頭，停了片刻，直衝着葛雅飄去。葛雅壓低了翅膀，挪着身子，左躲右閃。這給塞林騰出了手，他順手抓起椅背上的衣服扑打過去，想撲滅這團魔焰。可魔焰鬼精地一閃，塞林撲了個空。塞林又一撲，把魔焰扇到了筆筒上面，碰到了伸出一截的狼豪毛筆，筆上的豪毛立即燃燒起來。塞林慌忙從筆筒里抽出來扔在了地上，毛筆在地上滾動了下，瞬間被魔焰全吞噬了，變成了一團火球在地上翻滾。塞林見狀，衝上去，正準備用腳踩滅，可火焰像活了似地沖沖滾開了。塞林跟上去，再次抬起腳正要踩下，火焰中突然竄出了兩個蛇頭，口吐着長長的紅舌，齊刷刷地對着他，他驚得像觸了電一樣跳到一邊。火焰這時消失了，剩下的是一條又粗又長，紅色帶黑圈的雙頭蛇直衝着塞林爬來。塞林逼得退到了桌邊牆角，已經無路可退，他瞧着對面靠在窗戶邊的獵槍卻無法拿到。蛇這時抬起雙頭，直衝着他竄上來，這次沒給他留下一點躲閃的機會。他驚恐萬狀貼在了身後的牆上。就在這時，他只覺得什麼一閃而過，近在咫尺的蛇就不見了。原來是葛雅迅猛地一爪一個，抓住了兩個蛇的頭飛開了。蛇身掙扎地捲曲起來，纏住了葛雅的雙爪。葛雅一邊用尖銳的鷹鈎嘴左右開弓地叨着兩個蛇頭，一邊飛出窗戶。

塞林衝到窗前，天色很黑，他看不見葛雅飛到哪兒去了，他立即提起獵槍，拿着電筒衝出門。

在後院，手電筒一道明亮的光柱掃着草地、花叢、盆景、圍牆、房頂。當光亮划過後院東牆角時，一個小小的藍色反光閃動了一下，塞林立即知道那是葛雅眼睛，回手再次照在牆角，葛雅剛剛飛起來，又從他的頭頂飛過，落到了他的窩裡。

塞林懸着的心放下了。他走到牆角，很快找到了那條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蛇。他用槍筒撥了下，蛇立即縮身又變成了那隻狼豪毛筆。他仔細看了下，毛筆完好無損。魔焰燒過的東西，竟然沒留任何痕跡。他又到盆景邊看了一下包瑞。包瑞爬在假山的洞中，似乎正在睡覺。他又進了馬廄，見火駒安靜地嚼着夜草。看樣子，一切又回到了平靜。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瞧了眼《魔域錄》，它已經被魔域匣子關在了裡面。他再次查看了一下房間後，確定只竄出了一團魔焰。

這時慕容俊德推門進來，“出什麼事了？我好像聽見你從屋裡跑出去了。”

“是。”塞林把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慕容俊德聽完，瞧着窗外安靜的夜晚，“這是給咱們提了個醒。”

塞林趕緊問：“火駒他們是不是躲不住了？”

慕容俊德點點頭，“這是讓人最擔心的。”

塞林和爸爸又在院子裡前後查了一遍，似乎都平安無事。

“已經很晚了，回去睡吧。明天咱們再做打算。”慕容俊德對塞林說。

塞林點點頭。回到自己房間，早已經沒了睡意，坐在書桌前，瞧着魔域匣子發呆。

夜已經很深，院子裡靜悄悄地什麼也沒發生，夜色的寂靜讓他最後還是抵擋不住倦意，連打了兩個哈欠，看看牆上的掛鍾，指針已經指到凌晨一點了。他最後看了眼安靜的後院，確定沒有什麼異常，才走到床邊，正要脫掉外衫，發現桌上的魔域匣子按鈕又閃起來了。

“又發生了什麼？”他兩步撲到桌邊，打開了魔域匣子。他打開《魔域錄》，看見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它又長出了一張新頁。這一新頁立即發出了影像：尹薩正瞧着羅鏡，羅鏡里竟然是剛才葛雅抓着魔焰蛇飛出窗戶，和魔焰蛇空中纏鬥的場面。

尹薩得意地笑了，“哈哈，看樣子魔焰進到那邊並不難。”

原來尹薩是在試探。塞林後悔莫及，真不該讓魔焰跳出《魔域錄》。

這時，尹薩翻開手邊的《蘇木哈克魔咒》。他仔細地一頁一頁翻過，像是在查找着什麼。當他停下手的時候，嘴中自言自語、含糊不清地讀了些什麼，但塞林聽清了三個字“魔石咒”。

“魔石咒”是什麼，雖然塞林不清楚，但脊背卻是一陣發涼。有種直覺告訴他，這是魔咒要來了。

而這時，尹薩已經合上了書，微微閉上通紅的眼睛，伸出兩臂，口中無聲地念叨着什麼。接着，半空漂浮的三團魔焰像是着了魔，忽悠悠地被伊薩招呼到面前。他雙手控制着魔焰，念道：“蘇木哈克，頑石鎖心，直到海枯石爛。”

這明顯是一句咒語！塞林暗自叫道，好惡毒的咒語！

伊薩的話音剛落，三團魔焰頓時變得紫紅。

塞林驚呆了，難道那三團魔焰附上了“魔石咒”？

伊薩瞧着變了色的魔焰滿意地點點頭，抬起手指，指向羅鏡中的包瑞、火駒和葛雅，“去吧，讓他們成為石頭，直到海枯石爛。”

隨着伊薩的話音，三團紫色魔焰悄然向火駒、包瑞和葛雅影像飄去。塞林這次趕緊“嘭”地合上了《魔域錄》，驚慌地瞧瞧四周。屋裡窗外，一切還是平靜如常。確信那三團魔焰並沒有侵入，他才舒了口氣。但“魔石咒”的出現，讓他有種不祥之兆。這個夜晚看樣子真不太平。他忐忑不安地抱着獵槍，和衣躺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