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輕柔, 月亮悄悄躲在雲里沉思.

 

莫意站在湖邊抬頭望着雲里的月亮, 也在沉思. 她的思緒飄飄繞繞, 看似毫無頭緒, 卻似乎又虛中有實.  莫意不是一個哲學家, 可她喜歡思考關於人生的種種. 人的一生是解決一個又一個看似簡單卻理還亂的問題, 是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經驗,智慧和感悟做出選擇的過程. 考什麼大學? 學什麼專業? 畢業後進哪個公司? 愛誰? 嫁誰? 留下還是出國? 這些決定在人生流程中如此地按部就班, 卻步步都可以改變一個人的人生方向. 莫意知道, 在自己的一生里並沒做出所有正確的選擇, 但她卻從沒對自己的選擇有過一絲的後悔. 任何錯誤都是為了那一次最終關鍵的正確. 任何歧途都有它的意義. 所有的彷徨都是為了最後的堅定. 難道不是這樣嗎?

 

“莫意?”  莫意身後輕輕傳來一聲遲疑的詢問聲. 她從自己的世界裡回過神來, 在黑暗裡試着去尋找那個似乎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在月光下那個綽綽人影漸漸明朗了起來.他是…. 莫意忽然想起來了. 那個聚會, 那雙略帶憂鬱的眼睛和那充滿感情的歌聲….. 是”小小鳥!” 不不, 是劉恆, 對, 是劉恆.

 

“劉恆....你好. 來這裡散步? ” 莫意輕快地打招呼, 心中卻帶着一絲疑惑. 沒想到除了她自己, 竟然還有另一個會在深夜”發神經”來湖邊散步的人.

 

“我....恩, 沒事隨便走走吧, 出來抽根煙.” 劉恆有些尷尬, 他想到了自己談判的夭折和 落魄的逃離, 劉恆不免又感到深深的沮喪.

 

“哦. 這樣.” 莫意看了看他, 她發現他臉上帶着些許落寞的神情. 一個有家有孩子的男人, 在漆黑的夜裡駕車來湖邊散心. 有一些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一定是家裡發生了什麼. 口角? 冷戰?  .....

 

“你呢? 一個人在這裡? 這麼晚了. 你先生呢?” 劉恆打破了沉默, 好奇地問.

 

＂他還在餐館裡忙, 到11點餐館才打烊.＂莫意笑了笑,＂和你們朝九晚五的生活可不一樣，他是晚出晚歸族.　我剛從餐館回來, 想去幫忙來着, 他嫌我幫倒忙把我趕回家了.＂莫意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經過這裡，順便彎進來走走.＂

 

一個被嬌着寵着的女人, 劉恆心想.

 

“快要到夏天了, 天也慢慢開始熱了. 可晚上倒是非常的涼爽. 你說呢?” 莫意善意地看了看了劉恆. 她感覺到, 這個男人有些失魂落魄和莫名的哀傷. 製造點話題, 談點無關痛癢的事情或者高興的事, 也許他會心情好起來.

 

“是啊. 要是在中國, 早晚溫差可沒那麼大, 夏天的晚上也一樣悶熱. 小時候我們都喜歡撐把竹椅, 在家門口乘涼.” 劉恆的回憶突然如潮水般湧入了腦海, “我們呢, 就圍在我奶奶跟前纏着她給我們講故事, 聽她講着講着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小時候沒有什麼複雜的想法, 簡單卻很快樂.” 莫意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想起了故鄉的朋友和親人, 不免也感到一絲黯然神傷.

 

劉恆似乎忽然找到了心靈宣泄的閘口, 他有那麼多的感慨和感傷不知道向誰訴說.  “現在生活穩定了, 生活條件也比以前好很多, 可卻似乎更懷念過去簡單的快樂. 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生活是為了什麼...” 劉恆的眼睛裡蒙上了一層灰色. 一陣微風輕撫過湖水, 平靜的湖面蕩漾起一陣陣漣漪.

 

“今天的生活是我們自己選擇的結果. 並且, 任何選擇總有好和壞的一面.” 莫意突然想試圖好好開解一下這個今晚看上去很憂鬱的男人, 他應該高興起來, 不管發生了什麼, 一切都會過去的. 莫意微微攏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長髮, 想了想, 說: “好也好, 壞也好, 都是人生寶貴的經歷. 這些經歷幫助我們更好的了解自己, 明白自己的得到, 需要和匱乏.” 莫意眺望着那月光粼粼湖水, 慢慢轉過頭遞給劉恆一個理解又鼓勵的笑容: “人總要往前走, 過去雖然美好, 現實雖然無奈, 但未來還應該是充滿希望的. 人還是應該快樂去活着, 充滿希望地去活着.”

 

“.......”

 

劉恆不知道怎麼回答她. 這個神秘的女子在他最沮喪的時候出現了在他眼前, 並對他說了這麼一段意味深長的話. 劉恆看着莫意的眼睛, 那雙善解人意, 清澈的心靈窗戶. 她看懂了他的沮喪, 失落, 還有他的彷徨. 劉恆其實什麼也沒說, 可她卻了解了他的苦衷. 她是那麼的敏感和善於觀察, 又象一個認識多年的老朋友那樣語重心長地安慰和啟發他. 人和人是多麼的不一樣啊! 一個陪伴他生活多年的人生伴侶卻不如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那麼能直達他的痛處! 莫意的話象輕風撫面, 楊柳撫岸沁人心肺, 暖人肺腑. 劉恆內心忽然間平靜了許多. 月亮慢慢從雲層里掙脫了出來, 微暗的天空舒朗明亮了起來, 湖面上清楚地倒映出一輪明月. 劉恆的心豁然開朗. 若迪雖然沒同意,那又怎麼樣? 劉恆願意繼續努力去說服她! 並且, 他也要好好地愉快地渡過每一天. 因為明天是值得期待的, 只要你還有希望!

 

劉恆真的很感謝莫意! 他得好好謝謝她! 劉恆突然心中湧起一種衝動. 可是, 他們之間根本不了解. 怎麼樣才能顯得不突兀呢? 突然他想起來上次畫的那幅畫.....對! 她不是也喜歡畫嗎? 送她畫吧! 她一定會喜歡的.

 

“恩, 你上次說你很喜歡畫.” 劉恆靦腆地說, “我前幾天剛完成了一幅寫生, 可我家裡四處都掛滿了畫, 實在沒地方放它, 要不就送給你吧.” 劉恆臉突然有點紅, “不過, 你別嫌棄, 業餘水平而已.” 

 

莫意看着劉恆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 有些意外. 沒想到劉恆會突然主動提出這麼一個建議. 當然, 他是好意. 莫意不想魯莽地拒絕他. 這個男人在這個深夜裡看起來很感傷很脆弱. 順他的意吧, 希望他能度過今天的低潮!

 

“別謙虛了, 都聽說你的畫得過獎呢. 我家書房的牆倒真還空着, 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 莫意客氣地笑了.

 

“哪裡哪裡, 畫的真的一般, 夏君那是言過其實了.” 劉恆也沒想到莫意這麼爽快地就接受了他的謝意, 對她的直爽有些略略的吃驚. 她總是很讓人意外, 劉恆心想.

 

“太好了. 那.....哪天我把畫給你送過來. 嗯, 對了. 還不知道你住哪兒呢.” 劉恆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恩, .....給. ” 莫意伸手從小包里拿出筆和紙寫下了電話地址, 把紙條遞給劉恆. “ 早點回家吧, 你和我可不一樣,明天還上班呢!” 莫意好意督促道.

 

“好, 送之前電話聯繫! 你也早點回去吧, 這麼晚了一個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 接過紙條, 劉恆小心地折好放進了口袋. 他深深看了一眼莫意, 這個漫長的夜晚突然顯得如此地倉促起來. 可夜色已晚, 曲終人須散. 劉恆慢慢舉起手向莫意道別,  “走好! 晚安!”

 

“晚安.” 莫意淡淡地一笑, 輕輕地揮手和劉恆道別, 也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汽車. 湖邊兩輛車閃着車燈先後退出了這個幽靜的停車場.

 

世間的事總有那麼多的巧合.

 

人生中各種蹊蹺的偶然悄然使人們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並使人生的軌跡有了偏轉. 這種偏轉是好還是壞? 誰能知道呢? 命運, 它從不耐心地去解釋一切, 卻又其實隱晦地預示了我們一切.  只是, 不是每個人都有超人的智慧去了解那隱晦的說明和預設的鋪墊. 只有天上的月亮偷偷眨着眼睛回味着命運安排的兩人之間的又一次的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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