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电影剧本) 【背景】米开朗基罗画作《创世记》神人手拉手的画面。 【字幕•画外音】起初神创造天地。耶和华神在伊甸园里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也就是神将自己圣洁善良的本性,赐给人成为人性,他就成了有神灵魂的活人,名叫亚当。神又用亚当身上所取的肋骨造了他的妻子夏娃。 耶和华神使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园子当中又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的树,生命树是上帝生命的供应,分别善恶的树是撒旦魔性的输入。神吩咐亚当说,园里的果子都可以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 神赐予人自由意志。当蛇诱惑时,亚当与夏娃就自由地选择了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弃神从魔,圣洁善良的人性掺进了污秽恶毒的魔性,从此,罪就进入世界,人便成为一无用处的废品。人死后,肉体本是尘土仍归尘土,灵魂出于神因魔性的污秽而被神扔进垃圾场,垃圾场就是地狱。 【背景】耶稣钉十字架的画面。 【字幕•画外音】神的独生爱子耶稣降世为人,为人代罪,死在十字架上,三天复活,升天。他的血洗净了人的罪,他的死代替了人的死,从此,凡信他的人,污秽的灵魂因他得圣洁,不下地狱至灭亡,反进天堂得永生。 基督徒的使命就是传讲耶稣死而复活舍身救人的福音,成为变废为宝拯救世人灵魂的拾荒者。 片名《拾荒者》 【外景】夏天,晨曦初露,天边烂漫。 南方某城市。擎天大楼林立,一架客机轰轰地在天空中徐徐而过。宽敞的街道上,出现了新一天初醒后的沸腾。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行人川流不息。 街心公园,跳舞的,练太极拳的,卡拉OK的,器乐演奏的,喧闹不已。大街两边的林荫道上,三三两两,晨跑的,遛狗的,散步的,不亦乐呼。行乞的坐在路边守着脚前的饭碗眼巴巴地追踪过往行人。 小贩们的三轮车,自行车或是电动助力车侧边加装的一个车架里,有的堆满了内裤秋衣秋裤毛巾等纺织品;有的堆积满满的蔬菜水果;有的载着几只开膛破肚的全猪,随着行驶的颠颇摇来晃去。 一位拾荒者蹬着自行车加装而成的侧三轮车,使劲地摇着拨郎鼓,车帮绑着一块白底黑字硬壳纸牌,招摇过市:”高价回收各类废品,废金银铝铜铁,废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电瓶车电脑,废纸板废塑料……” 一辆洒水车华丽登场,欢悦地笛叫着“洪湖水浪打浪”的旋律,徐徐而过,水帘两边喷射,坐电动车的,踩三轮车的,骑自行车的,还有行人,纷纷躲避,抱头鼠窜,一片混乱…… 唯有罗富贵处乱不惊。 一排垃圾桶前,他一只手抓住一只齐腰深的大垃圾桶边沿,一只手在里面翻搅,上半身都埋了进去,下半身晾在桶口那里,随着翻搅动作的移动,才看得出他是一个活物。 他脚边的地上,置放着一根木棍和一叠空编织袋,还有散在一地的泡沫盒子,硬壳纸,鸡蛋包装壳,空矿泉水瓶,铁丝,坏门锁,坏电吹风等等垃圾。 洒水车射出一帘喷泉,撩得他宽松的裤脚和脚边的垃圾袋啪啪作响,几只空矿泉水瓶互撞叮咚作响,骨碌碌地滚向路坎。 洒水车过去了,街上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罗富贵身后,是一堵沿街而立的长长的富丽堂皇的挡板,板面白底上,文图并茂,”中国梦"的巨大的草体字下,写着”中国精神,中国形象,中国文化,中国表达",延绵过去的,都是以"中国梦”为主题的精美图。 里面的建筑工地里,一排排披着脚手架的高楼耸耸而立,高楼丛中,几台吊车的长臂伸在高高的云霞里。 罗富贵的头从桶口退出来,抬起,头发凌乱,脸色苦涩,胡子拉渣。他追回被洒水车冲走的空矿泉水瓶归堆,又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拧开瓶盖,倒出剩水,放进袋里。捡起塑料杯,取出杯口的插管,撕去杯口的封膜,丢进垃圾桶,将杯子放进食品袋里。 一排垃圾桶搜完了,他收拾脚边的垃圾,分门别类,塞进袋子里,又分袋子为两堆,分别用尼龙绳扎紧袋口,一根木棍穿过去,挑在肩上,站起来,准备走。 这时,他看见二十来米开外,一位留着平头穿着短衣短裤运动服晨炼的五十来岁的小老头,从行人道上迎面跑来,手里拿个空矿泉水瓶向他晃了晃。 他放下担子,伸出双手,对方跑近了,抛瓶过来,他没接住,瓶砸着他的手,掉在地上,咚咚咚地朝路中间滚过去,他连忙伸手去追…… 一位穿着牛仔裤男青年,T恤上印羞美女大头像,脑后扎一根辫子,手臂刺着张牙舞爪的龙图腾,骑着一辆改装型没有牌照的两轮摩托车,一吼一吼地很拉风地从后面冲过来,近在咫尺,突然发现有人横闯马路,虽然刹了车,还是撞人了,罗富贵掷去两米多远,轰然摔下,又擦地而过,”嘭"地撞在路坎上,才停下来。 罗富贵蜷缩着痛苦地呻吟。 小老头看到这一切,呆住了,迟疑一下,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男青年跨在摩托车上,骂骂咧咧:“找死吗,你?” 罗富贵仍然“嗯嗯”呻吟,挣扎几下,却起不来。 男青年驶近去,见对方满脸是血,手肘及膝间衣服磨烂一大块,血肉横糊,知道伤情严重,连忙加快马力,驾驶摩托车一吼一吼地拐进一个小巷,一溜烟跑了。 他呻吟着挣扎,还是起不来。 车流潮水一样从他身边奔涌而过。 骑摩托车的,开电动车的,踩自行车的,从他身边过去,对他视而不见。 走路的,行色匆匆,有的正眼都不看他,有的看了一眼,又神色慌张地走过去,加快步伐,仿佛逃瘟疫一般。 两男一女三个拾荒老人先后路过,驻足,远远地看着他,又看看垃圾桶旁边的一堆垃圾袋,漠然视之。 一位少妇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童经过,女童停下看他,少妇一扯走过去,女童一边走一边不时扭过头来望他。 一位老妈子骑电动车路过,发现了他,停车在他身边。 老妈:“弟兄,你怎么啦?” 罗富贵:“摩托车撞我了。” 老妈:“他人呢?” 罗富贵:“跑了。” 老妈:“哦”。 老妈开电动车过去,从豁口处开上行人道,来到他身边,支起车上了锁,俯身察看,肩上精美的黑色小皮包滑下来,她顺手撩过背后去。 老妈:“哟,全身是血,伤得不轻,我们上医院吧。” 罗富贵:“嗯嗯……” 老妈拦下一辆出租车。 老妈转过背去,蹲着,往后伸手,说:”我背你。” 罗富贵:”不用不用,你扶我起来,我走看看。” 老妈转过身来,搀扶着他,罗富贵慢慢撑起来,一瘸一瘸地走。两人上了车,关车门,车缓缓驶走。 三个拾荒老人不约而同地向罗富贵的垃圾袋跑去,你争我抢…… 【内景】出租车里。罗富贵与老妈坐在后排座位上。 老妈:“弟兄,怎么称呼你?” 罗富贵:“我叫罗富贵。” 老妈:“多大了?” 罗富贵:“71。” 老妈:“我57,我叫你罗大哥好吗?” 罗富贵:“嗯嗯,好好。” 出租车汇入滔滔车流之中…… 【内景】医院走廊上,墙上的电子挂钟针指九点十五分。 罗富贵坐在一张独凳上,手肘放在条桌上,桌上摆着种种医疗器械。一位中年女护士坐在椅子上,给他作清创手术,处理右脸鬓角的三厘米多长的创口,打麻药,清洗,用棉签清除伤口淤泥、沙子,缝合。 老妈在旁边看,安慰他,很心疼地说:”哦哟,那么大的伤口。” 罗富贵:"嗯嗯。” 老妈:"大哥,痛吗?” 罗富贵:"嗯嗯。” 女护士抓着罗富贵血淋淋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清理手背。 女护士:“这些地方肉薄,不好打麻药,你忍着点哦。” 罗富贵:“嗯嗯” 女护士一只手拿棉签进行酒精消毒,掀起手背一块皮,另一只手往皮下肉里抠污秽物。 罗富贵看着嗤嗤地吸气。 老妈在旁也嗤嗤地吸气。 女护士:“你別看,忍一忍哦,等下就好了。” 罗富贵扭过头去,咬紧牙关,随着医生的抠掏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墙上挂钟显示正午12点钟。 女护士处置右手肘、右膝外侧血肉横糊大创口,缝完最后一针。 罗富贵头、右手肘、右膝包着绷带。 女护士收拾器械:”好了,注意哦,不要让伤口浸水哦。” 罗富贵点点头:”嗯嗯。” 女护士:“明天再全面检查,拍片,看看有没有骨折,如果有的话,就要作接骨手术了。” 罗富贵忧忧地望着女护士:“怎么接骨?” 女护士:“就是上钢板固定,一年之后才能拆钢板。” 老妈扶着罗富贵起来,跟着女护士走。 罗富贵:“那要住院吗?” 女护士:”当然住院了。” 罗富贵:”住几久?” 女护士:“一个月吧。” 罗富贵:“要花几多钱?” 女护士:“两三万这样。” 罗富贵:“两三万?” 罗富贵倒抽一口冷气,哭丧着脸。 他们三人走进一个八个床位的大病房里,十多个病人及陪护人,静躺的,聊天的,看墙上挂着的电视机节目的,都把目光掉转过来,默默地看着他们。 女护士引到靠门口的床位,说:”这里。” 老妈扶罗富贵上床,坐下。 女护士走出去。 邻床一位中年男病人,头缠绷带,手包绷带,挂在吊带里,探过身来,关切地问道:”老人家也伤得不轻呀,是车祸吗?” 罗富贵:”摩托车撞的。” 男病人:”哦,那你比我好呀,我是骑摩托车被汽车撞的。” 对面头包绷带的小伙子也欠过身来,笑嘻嘻地说:”你们都比我窝囊,我可是个英雄哦。” 老妈:”英雄?" 小伙子:”我是开摩托车撞大卡车屁股的。” 罗富贵咧嘴笑了笑。 小伙子:”爷爷放心啦,有年轻漂亮的奶奶服侍你,什么疼痛都消了。” 老妈:”你乱喷什么呀。” 小伙子诡谲地笑笑。 罗富贵:”她不是我老婆。” 男病人:”那是你妹妹了,我看长得有点象。” 老妈:”是吗?” 小伙子:”嗯,真的有点象。” 老妈:“大哥,我要回去了。” 罗富贵浑身一栗:"啊?” 大妈:”我已经帮你垫了两千块钱押金了,你出院以后再还给我吧。” 罗富贵:”唔唔。” 老妈从小皮包里掏出手机。 老妈:“给你家人的电话给我好吗?” 罗富贵:"唔唔。" 老妈埋头在自己的手机上,见罗富贵没反应,抬起头来。 老妈:"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照顾你。” 罗富贵:“唔唔。” 老妈:“你儿女或是你老伴。” 罗富贵:“哦哦……” 老妈:“我有空再来看你。” 罗富贵:“你要回去了?” 老妈:“是呀,没事了,我先走了。” 罗富贵:“你……就回去了?” 老妈:“嗯。” 罗富贵浑身颤抖,牙一咬,下决心:“你……不能……走……” 老妈愕然:”你……还需要我帮什么吗?” 罗富贵:"你……你……撞了我,就……就……跑了?” 老妈大吃一惊:”啊?” 老妈浑身颤抖,瞠目结舌,僵了一样,呆呆地看着罗富贵。 室内,众人纷纷投眼过来。 老妈:“你……怎么……?” 罗富贵低下头去,沉重地低声说:“你不能走。” 老妈满眼泪水,落下几滴,掉在地上,她忙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 男病人:“哦,原来她是撞人的。” 众人窃窃私语…… 沉默。罗富贵与老妈都低下头去。 墙上的平板电视里美景如画,轻歌悠悠。 小伙子:“爷爷呀,阿姨还算是有良心的啦,这年头,有几个撞人了送医呢?” 男病人妻:”也是也是,阿姨做到这一步也不错了。” 小伙子:” 是呀是呀,赔偿的事好好商量。” 男病人:”对对,一个让一点。” 罗富贵惶恐地看着他们。 老妈的泪水依然漱漱涌出,她拿着手机的手抹下眼泪,求救地看着罗富贵。 罗富贵抬眼,看到大妈惶恐又可怜的目光,四目一视,他浑身一哆嗦,难过地低下头,一滴泪掉下来,滴在大腿上。 老妈看在眼里,又擦一下眼泪,犹犹豫豫之际,稳定着情绪,低头,祷告,嘴唇微微蠕动。 老妈:”主耶稣……” 罗富贵抬起泪眼,好奇地看着老妈。 一会儿,老妈把手机放回小皮包里,抬头,平静地说:“好吧,我留下来照顾你。” 小伙子:”阿姨万岁。” 罗富贵呆呆地望着老妈,眼泪又溢出来…… 【内景】晚上。罗富贵坐在床上,看着墙上平板电视里的电视节目。 老妈手里拿着一个泡沫盒饭走进门,来到罗富贵病床边,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 老妈:“大哥,吃晚饭了。” 罗富贵紧张地看一下老妈,又低下头。 老妈:"吃吧,人是铁饭是钢,营养够了,病才好得快呀。” 罗富贵挪到床边,颤颤地打开盒盖。 罗富贵:”你吃了没?” 老妈:”我在食堂吃过了才打给你的。” 罗富贵:”嗯嗯。" 罗富贵低头吃饭,眼含泪水。 老妈:“好吃吗?” 罗富贵: “嗯嗯,好好,好的。” 老妈:“如果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出街帮你买。” 罗富贵芒刺在背一样,浑身不自在,头也不抬:“嗯嗯,合合,合的。” 【特写】老妈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床前,说:“大哥呀,洗脚睡觉喽。” 罗富贵坐起,大妈扶着他,坐在床沿边,別起他的裤脚,为他洗脚。 罗富贵愣愣地看着老妈。 【内景】夜,病房里,天花板上两只偏圆型白炽灯流溢出淡淡的白光,墙上的电子挂钟指向两点多钟,滴嗒嘀嗒的钟声特别沉重而响亮,一格格窗口,透露着一幅婆娑的树影,传来了悠长的唧唧的虫鸣。 人都睡了,老妈侧身躺在罗富贵床前的简易陪护床上,睡得香甜,脸色纵容,发出细微的鼾声。 罗富贵却在床上转辗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内景】清早。病房渐渐骚动起来,有拿饭盒的,拿口盅牙膏牙刷的,进进出出。 罗富贵坐在床上,一脸愁苦。 老妈打了一盆热水走进门来。笑笑,象待小孩:“大哥呀,洗脸脸喽。” 罗富贵羞愧地低下头,说:“唔唔”,习惯性地伸出手来。 老妈:”你别动,医生交代了,伤口不能沾水的,要不然感染了就麻烦了。” 罗富贵收手:”哦哦。” 老妈放盆在地上,捞起里面的毛巾,拧水,摊在手上,细心地给他洗脸:”大哥,弄疼了你就讲。” 罗富贵:”没……沒事的。” 老妈给罗富贵洗完脸,端盆进卫生间倒水,出来:”大哥,你等等啊,我给你打早餐去,你还要三鲜粉吗?” 罗富贵慌乱作答:”嗯嗯。” 老妈打开床头柜,取出一只不锈钢碗走出门去。 【内景】大妈走进门,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放在床头柜上:”大哥,吃早餐啦。” 罗富贵:”你吃了没?” 老妈:”吃了。” 罗富贵:”哦哦。” 罗富贵坐在床沿上低着头急急地吃。 老妈:”不用急,慢慢吃。” 老妈在床头柜上扯下两张纸巾,擦擦罗富贵的额上细密的汗。 男病人也在吃早餐,扭头过来,说:”阿姨呀,你真好。” 老妈:”呵呵,老弟嘴巴真甜。” 男病人:”真的,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见这么好的人过。” 男病人妻一边吃粉一边说:”我也是讲,阿姨,你真好。” 男病人对妻子:”什么时候你象阿姨一样,我就有福。” 男病人妻子:”干嘛要我象,你象阿姨一样好没? 病人甲:”大叔,你被大妈撞真是有福气哦,要不然,我们都不晓得世上还有好人呢。” 罗富贵被蛰一样,浑身一颤:”哦?" 小伙子:”是呀,我真的想阿姨哪天也撞我一下,好让我得到这么好的服侍。 “ 罗富贵低下头,极为难过。 男病人妻:”阿姨象雷锋。” 老妈:”你们见过学雷锋变好人的吗?” 病人乙:”嗯……真的啵,没见过。” 男病人:”那你做哪样变好人呢?” 老妈:”我是基督徒。” 男病人:”信耶稣的?” 老妈:”对,只有神才能改变人。” 男病人:”哦……信耶稣成这样……。” 小伙子:”耶稣真好。” 老妈高兴地笑笑。 罗富贵低头沉思。 女护士推着轮椅进来:“罗富贵,拍片。” 罗富贵仰脸:“拍片?” 老妈笑笑:“就是看伤不伤到骨头。” 罗富贵:“哦。” 罗富贵吃完早餐,放碗在床头拒上。 老妈从床头柜上扯下一张撕纸,擦了擦罗富贵的嘴,罗富贵接过撕纸自己擦,然后滑下床来,将纸扔在地上,大妈顺势扶着他,偷偷地捡回罗富贵扔在地上的撕纸,丟到垃圾篓里,罗富贵瞥见了,浑身不自在,脸上的肌肉尴尬地抽搐一下。 老妈扶罗富贵到轮椅里坐下,女护士推出门去,大妈在侧一手扶在轮椅椅背上。 【内景】17时30分。医院办公室,一位约50岁的男医生,用一支笔指着墙上挂着几张胶片,对罗富贵和老妈说:“你们看,大叔的照片都在这里了,只伤皮肉,没伤骨头。” 老妈:“感谢主!” 罗富贵与男医生惊讶地看过来。 老妈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滑到胸前的小皮包划到身后,掩饰自己的尴尬。 罗富贵:“几时可以出院?” 男医生:“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以后一个礼拜来换药两次,嗯……礼拜二和礼拜五来吧,一个月以后就可以拆线了。” 老妈:“谢谢医生。” 男医生:“不客气。” 老妈与罗富贵走出医院办公室,走在灯光淡淡的走廊上。 老妈停下脚步,说:“大哥,我要回去了。” 罗富贵:”好的好的,我送你。” 老妈:“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罗富贵:”不不不,我有话跟你讲。” 老妈:“哦……好吧。” 老妈转身走,罗富贵跟着。 老妈:“大哥,我给你垫两千块钱押金,够你的医药费了,你不用还我了。” 罗富贵:”不不,我卡里面还有两千多块钱呢,我们走到医院大门口旁边的工行储蓄所那里,我就取出来还你。” 老妈:”你留着吧,看得出来,你生活不是很宽裕,别不好意思,我有退休金的。” 罗富贵:”我不能要你的钱了,我已经没脸见你了。” 老妈:”大哥,我真的帮你,你再客气,就看不起我了。” 罗富贵:”我不能……” 他们走到病房走廊尽头,走出门去。 【外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罗富贵与老妈并肩走在医院林荫道上,走着走着,罗富贵突然跑到老妈面前,扑通下跪,头咚咚磕地,呜呜地哭。 罗富贵:“老妹呀,我对不起你,我实在对不起你啊……” 老妈连忙扶他:”大哥,你……” 罗富贵不肯起来,跪直直的,又”叭叭叭”地连连狠扇自己耳光,痛心疾首:“我真该死,我真该死……” 老妈扯他起来:“大哥,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你讹诈我,你肯定有你的难处。” 罗富贵“哇”地一哭,捂脸埋在膝间痛哭,身体一栗一栗的。 老妈又伸手去扶,罗富贵却坐在地上伤心地哭。 老妈也蹲下来,说:"大哥,有什么事跟我讲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罗富贵又跪下去,老妈扶起来,他又坐在地上。 罗富贵:“我一个捡垃圾的,没钱,摔成这样,怕死不去,又活不来,就赖你要你医我。” 老妈:“哦……你没家?” 罗富贵:“家……太小,孙子上幼儿园大班,我就出来了。” 老妈:"你老伴呢?” 罗富贵:“过世30多年了,儿子才5岁多她就走了。” 老妈:“你多久不回家了?” 罗富贵:“10年。” 老妈:“10年一直不回家?” 罗富贵点点头,呜呜痛哭。 老妈:“你一直捡垃圾过日子?” 罗富贵:”嗯。" 老妈:“那你住在哪?” 罗富贵:”大桥底下。” 老妈:“唉……” 罗富贵又扑通跪下来磕头:“老妹啊,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一辈子都不忘记你,永远永远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老妈:”大哥……” 老妈伸手去扶他,他挣脱老妈的手,执意跪在地上。 罗富贵:“老妹呀,我向你请罪呀,老妹呀,原谅我吧,我真是个畜生呀。” 老妈:”我早就原谅你了。” 老妈又扶他,他执意跪着连连磕头。 罗富贵:“老妹呀,感谢你呀,感谢你呀。” 老妈硬拖他站起来,认真地说:“大哥啊,你不该感谢我呀。” 罗富贵:“你救了我啊,我这辈子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老妈:“不是我救你的。” 罗富贵:”不是你救?" 老妈:”是耶稣救你的。” 罗富贵:“耶稣?” 老妈:“耶稣,听说过吗?” 罗富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茫茫然:“怎么是耶稣救呢?” 老妈:“我是基督徒,也就是信耶稣的,耶稣在我里面,感动我,叫我爱人如己,就是爱别人就象爱自己一样,你受伤了就象我受伤一样,我能不救吗?” 罗富贵惊讶地睁大眼睛。 老妈:“你应该感谢耶稣才对。” 罗富贵:“感谢耶稣?” 老妈:“对,感谢耶稣!” 罗富贵:”他在哪?” 老妈:“他是神,神是个灵,我们看不见他,但他无所不在,他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看着你,爱你。” 罗富贵:“爱我?” 老妈:“对,他让你遇见我,你见到我就象见到耶稣。” 罗富贵:“这个……?” 老妈:“大哥,说啊,感谢耶稣。” 罗富贵顿时感动万分,情不自禁地扑通跪下,不住地磕头,号啕大哭:“感谢耶稣,感谢耶稣……” 老妈转身疾步走了。 一会儿,罗富贵抬头,泪漱漱地下,发现大妈已经走出医院大门,来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罗富贵跌跌撞撞地奔过去,哭喊:”老妹……” 老妈拉开车门,转过身来,看见罗富贵,对他笑了笑,挥手作别,钻进车里,关车门,车子缓缓驶去,汇入滚滚的车流里,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罗富贵的脚步刹在医院大门外,他举着道别的右手,一直颤抖地停在半空,呆呆地望着老妈远去的出租车,两行浊泪,象断线的珍珠,涮涮地流下来,喃喃自语:“感谢耶稣,感谢耶稣……” 【内景】清晨。大桥下,水泥台坎上,罗富贵的居所。 地上,用石头垒起炉灶,架着一口饭锅。灶边放着一只旧保温水壶,一只红色塑料盆,七八个两千毫升装的饮料塑料瓶,里面装满了清水,还有散乱在地上的柴火木头木片瓶子破布废纸等等,几个木条结构的箱子,里面放着瓶瓶罐罐以及种种餐具…… 汽车的引擎声不时地在桥上轰轰作响。 前面左右各置一块水泥砖,砖孔里各扎上一根木棍,一根铁线,穿过一张旧蚊帐的帐耳,糸在两根木棍上。蚊帐后一面的两头,糸在桥壁上的两根露出的钢筋上。软塌塌的帐帘缀着几个透明胶补丁。 一支照明用的手电筒,吊在挂蚊帐的一根木棍上头,电筒头没有盖子和电杯,只有一只凸起的电珠。 一张破旧的毛巾,挂在桥壁的铁钉上。 罗富贵只穿一件内裤,睡在地上的一张旧席子上,他蠕动几下,翻身坐起,掀开蚊帐,将帐帘掀到帐顶上,挪出来。 他摇了摇头,揉一揉惺松的眼睛,打哈欠伸懒腰,口里哼哼着。 罗富贵:”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他痊愈了,右脸鬓角及手背有着明显的疤痕。他取下铁钉上那张破旧的毛巾,从灶边抓过一只大塑料瓶,将里面的清水倒在毛巾上,洗脸,完了,将毛巾挂回原处。 罗富贵在床边抓起一件旧衣服,放进一只塑料桶里,打开了一个木箱,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一声”吱吱"的老鼠的叫声传来。 罗富贵:”呵呵,有搞了。" 罗富贵兴奋地拔腿循着鼠声跑去。 一会儿,他乐颠颠从草丛走出来,手里拎着小碗大的老鼠铁夹的铁链子,夹子夹着一只大老鼠的后大腿,老鼠挣扎嚎叫。 罗富贵起火烧水,将铁夹与老鼠放进滚烫们锅里,盖盖子,老鼠挣扎,锅盖一颠一颠几下,就止息了。 他揭开锅盖,取出铁夹与老鼠,开夹,将老鼠兑毛,开膛,用一根细钢筋穿过老鼠,架在火灶上烧烤。 罗富贵拿起一瓶还剩有大半的矿泉水,一手拿着烤老鼠,走出去。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罗富贵咬一口鼠肉,有滋有味地咀嚼着,舒坦而含混哼哼着:”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 【外景】罗富贵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位年轻仔迎面而来,他迎上去。 罗富贵:”哎,弟呀,问一下,你晓得信耶稣的人在哪里咩?” 年轻仔:”不懂哦。” 罗富贵"哦”了一声,走过去。 罗富贵路过街心公园,看见一群大妈,跟着石凳上的一台视频播放器画面跳广场舞,一曲《北京的金山上》终了,老妈们休息下来,他迎上去。 罗富贵:”老妹,问下下,你们懂得信耶稣的人在哪里咩?” 老妈甲:”听说在教堂里头吧。” 罗富贵:”教堂在哪里?” 老妈甲:”我也不懂哦。” 老妈乙:”哦,在民主路那边,美食街里里头,拐进一条小巷,直直走过去,差不多到头,河边那里,就到了,你看哪栋房子上竖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就是教堂了,我表姐信耶稣,以前她带我去过。” 罗富贵:”好好,谢谢你啦。” 老妈乙:”不用谢。” 罗富贵与她们告别,喜冲冲地走。 罗富贵走下公交年,过几条街,穿进一个巷道,走到一排垃圾桶前,习惯性地俯身察看,一阵飘渺的歌声,隐隐若若地传进他的耳朵:“耶稣真爱你……” 罗富贵抬起头来,茫然四顾:“耶稣?” 罗富贵离开垃圾桶,侧耳细听,循着歌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楼前,高高地竖着一面五星国旗,正猎猎飘舞。 他再仰高一点儿望上去,没见楼顶上有什么十字架。 罗富贵疑惑不安,走近了去,歌声大了些,他确认歌是从那栋楼传出来的。 罗富贵脱口而出:”耶稣?” 罗富贵迟迟疑疑走到那栋楼前,看见大门口两边,挂着两块白底黑字的牌子:”春江市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春江市基督教协会”。 三三两两的人走进那个大门。 罗富贵走过去,来到大门前,站在门两边的两位外衣套着一件红色马甲制服的中年妇女向他鞠躬,然后递给他一张绿色的程序单。 两妇女:“弟兄平安。” 罗富贵接过单子,受宠若惊:“哦哦,请问里面是信耶稣的人吗?” 一妇女:”是啊是啊。” 罗富贵:"我想进去看看。” 两妇女:”欢迎欢迎。” 罗富贵喜出望外,一边走,一边看程序单,上了二楼。 【内景】教堂里。左墙一长溜镶嵌着富丽的彩云体的字:” 富强 民主 文明 和谐 自由 平等 公正 法治”。右边,是一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 罗富贵看见了,传说中的血红十字架,不是立在楼顶,而是镶嵌在屋里讲台后正中墙壁上。 台上,一位女青年握着话筒,手舞足蹈边唱边跳,激情洋溢,台下的座位几乎坐满,两百余人,大多为老年人,奶奶居多,都站起来,也跟着手舞足蹈。 众唱:“今天今天最好的消息 耶稣真爱你 不管你在南和北 我在东与西 今天今天最好的消息 耶稣真爱你 哪怕你移居世界各地 他也要找到你” 罗富贵找到里边墙角的一个位子站着,将程序单塞进前排椅背的置放书籍的槽凹里,好奇地东张西望,渐渐被欢乐气氛感染,脸上流出喜色,不禁比比划划,怯生生地跟着唱。 罗富贵: “今天今天最好的消息 耶稣真爱你……” 众唱:”世界各地 他也要找到你 不分疆界和领域 都住在神家里 住在神家里 心中多甜蜜 今天今天最好的消息 耶稣真爱你” 罗富贵唱着唱着,不禁两眼泪湿: “住在神家里 心中多甜蜜 今天今天最好的消息 耶稣真爱你……” 讲道时间到了。赵牧师,女,50多岁,身穿牧师袍,走上讲台…… 赵牧师:“今天讲道的题目就是:《爱》。 信众:”爱。” 赵牧师:”神就是……什么?” 信众:“爱。” 赵牧师:“对,神就是爱,我们信神的,活出来的,就是一个字……” 信众:“爱”。 赵牧师:“对,爱。爱哪个呢?” 信众:“爱神爱人。” 赵牧师:“对,爱神爱人,就爱这两个,別的,神没有吩咐你去爱,你就別爱哦,如果你去爱了,那就是罪。但是神吩咐你去爱,你反而不爱,那也是罪,知道吗?” 信众:“知道了。” 赵牧师:“哈里路亚。爱神要爱到什么程度呢?” 信众:“尽心尽力。” 赵牧师:“对。爱人呢?” 信众:“爱人如己。” 罗富贵:”爱人如己?” 【画外】老妈:“我是基督徒,也就是信耶稣的,耶稣在我里面,感动我,叫我爱人如己,就是爱别人就象爱自己一样,你受伤了就象我受伤一样,我能不救吗?” 罗富贵的眼睛跟着说话的人转,一会看牧师,一会看信众,如饥似渴…… 散场前。一位中年男主持人在讲台上问:”请问,今天第一次来到我们教会聚会的请举手。” 罗富贵左顾右盼,局促不安。 坐在讲台后面的赵牧师站起来,走到台前,指着罗富贵说:”这位弟兄,看得出来,你第一次来吧,请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好吗?” 罗富贵手足无措,惶惶不安地站起。 众目睽睽,涮地注在他身上,掌声雷动。 信众:”耶稣爱你,我们也爱你,教会欢迎你。” 弹钢琴的掠过一段过门,群情振奋,人人拍手欢歌:”带着你的欢笑,带着你的歌声,带着你的诚实,带着你的心灵,走进美好的圣所,寻求真正的人生……欢迎你们来到,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大家庭。” 罗富贵感动得泪流满面…… 【外景】冬天。街边,花败草残。一阵疾风拂过,几许树叶,纷纷落下。 行人穿上了冬装,来去匆匆。 各式各样的门店面前,纷纷摆出圣诞树,树上彩灯闪闪,很有节日的气氛。 圣诞节,罗富贵受洗成为基督徒。 【内景】教堂里,讲台前,二十多位准备受洗的人,面对幕布中央的十字架标志,排成两排跪在地上,罗富贵身在其中,感动不已,热泪盈眶。 赵牧师,身着牧师袍,为他们洗礼。一位中年男助手,端着一只小塑料盆,盆里盛着有大半的清水,不离赵牧师左右。 钢琴悠悠,众唱轻曼:“快乐日,快乐日,耶稣救我,使我快乐……” 赵牧师来到罗富贵面前,俯下身,一手按在他的头上。 赵牧师:"罗富贵,你相信耶稣基督是神的儿子,为拯救我们这些罪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吗? 罗富贵:”相信!” 赵牧师:”罗富贵,你愿意彻底悔改你的罪,并求耶稣基督做你一生的救主吗?” 罗富贵:”愿意!” 赵牧师:”罗富贵,你愿意全然的顺服耶稣基督的命令,努力过圣洁敬虔的在世寄居的生活吗? 罗富贵:”愿意!” 赵牧师:”罗富贵,你愿意接受教会的带领并管教吗?" 罗富贵:”愿意!” 赵牧师从身边中年男人手上接过小盆,一边醮着盆里的水,在罗富贵头上弹开五指,洒水在他头上,一边说:”罗富贵,我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为你施洗,使你归于基督!" 罗富贵:”阿们!” 罗富贵泪如雨下…… 【内景】清晨,大桥下。罗富贵起床了,哼着”快乐日"赞美诗,他将一瓶满满两升装饮料塑料瓶的水倒进塑料盆里,取下挂在桥壁铁钉上的旧毛巾,随手从一只木箱上拿起递须刀和香皂盒,开始洗洗漱漱。 洗漱完毕,罗富贵换了个人一样,精神气爽,胡子刮净,花白的头发整齐,衣服干净。他挂好毛巾,跪下闭目祷告。 罗富贵:"耶稣呀耶稣,我是你的人了,你你你保佑我哦……” 罗富贵一根木棍拴着一捆空袋子,满脸喜乐,出发了,他的背影渐行渐小,他唱的歌余音袅袅。 罗富贵:“快乐日,快乐日,耶稣救我,使我快乐……” 【外景】冬季。街上的人一身厚装。 罗富贵挑着一担丰硕的垃圾袋,心满意足地走在行人道上,远远看见,一位八、九岁的男孩,在一排垃圾桶里翻捡,脚边散乱的垃圾堆边,放着一只鼓鼓的书包。 罗富贵:”小朋友,你也捡垃圾啦?” 男孩正在将一把凌乱的铁线理顺,折成捆,头也不回:”嗯。” 罗富贵:”你没读书?” 男孩:”放学了。” 罗富贵:“你家大人呢?” 男孩:”大人就我爸爸了,他病在床上几年了。” 罗富贵:“妈妈呢?” 男孩:”跑了。” 罗富贵:“哦…… 罗富贵放下担子,捡起地上的空袋子和木棍,站起来。 罗富贵:“孩子,我这几袋东西送给你。” 男孩:”爷爷……” 罗富贵又从衣兜里掏,抓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五元一元块票及毛票,还有一些硬币,走过来,捉过男孩的手,放在他的手里。又往衣兜里掏,另一只手在衣兜底托起,将里面的钱掏空,兜里全翻出来,又倒出几张角票及几枚硬币,一古脑地放进男孩的手里。 男孩伸出双手来捧。 罗富贵:”爷爷只有这么多了。” 男孩:”谢谢爷爷。” 罗富贵:“孩子,你要感谢耶稣。” 男孩:”感谢耶稣?” 罗富贵:“是的,爷爷信耶稣,爷爷就要象耶稣一样爱人如己。” 男孩:”感谢耶稣。” 罗富贵:”小朋友也要信耶稣哦。” 男孩:”嗯……” 男孩感动流泪。 罗富贵开心地笑了,转身走去。 男孩两手捧着钱,怔怔地望着罗富贵渐去渐远的背影。 男孩:"感谢耶稣…… 【外景】罗富贵正在坡腰街边一只垃圾桶里拾荒。 一位中年妇女,吃力地推着一辆自行车改装的侧三轮车上坡,车架里装着一只保温桶,桶边塞满了几筒塑料碗,车帮上挂着一块牌,上写“南瓜粥”、“胴骨粥”、“玉米粥”、”八宝粥”等等。 罗富贵走过去,双手拱车尾推上去。 中年妇女感觉推车忽然变轻,回头一看,见罗富贵推车,笑了笑。 中年妇女:”谢谢你呀。” 罗富贵:”不要谢我,你要感谢耶稣。” 中年妇女:”感谢耶稣?” 罗富贵:”对呀,我是基督徒,信耶稣的,耶稣教导我们要爱人如己。” 中年妇女:”爱人如己?” 罗富贵:”爱人如己。” 中年妇女:”你们的耶稣真好。” 罗富贵憨厚地笑:”嘿嘿嘿。” 【外景】春天。大街两旁,繁花点点。 罗富贵挑着鼓鼓的垃圾袋及几扎硬纸壳在街边行走,远远地看见一位年约七旬穿着得体的老头子,将路边一排共享自行车一一拱倒。 罗富贵停下脚步,悲悯地看着,直到那老头子拱倒最后一辆自行车,哈哈笑着得意地走了,消失在人流中,他才放下担子,走去将被拱倒的自行车一一扶起…… 【外景】罗富贵疲惫地坐在路坎上歇息,他身边是一担鼓鼓的垃圾袋。 一位年轻仔猛踩着山地车一掠而过,一只手机从他的裤兜里滑落下来,跌在马路上。 罗富贵:”哎,哎,手机,手机。” 一辆大公交车轰隆隆地驶过去。 年轻仔没听见,渐行渐远,消失在滚滚的非机动车流之中。 罗富贵跑过去,迅速捡起手机,跑回原位,一看,是苹果手机,一翻一覆察看有没有受损,手机完好,就往衣襟上擦拭,坐在路坎边歇气。 一阵子,年轻仔焦虑不安的,骑着山地车,一路查看慢慢踩过来。 罗富贵看到了,站起来,使劲挥舞着手里的手机,对年轻仔高喊:”哎,手机。” 年轻仔抬头一看,直驶过来,停在罗富贵面前。 年轻仔:”我的手机。” 罗富贵:”是呀,我一直等你。” 年轻仔接过手机:”谢天谢地。” 罗富贵:”你应该感谢耶稣。” 年轻仔:”感谢耶稣?” 罗富贵:”我是基督徒,耶稣叫我爱人如己的,我若不信耶稣早就拿你手机跑了。” 年轻仔:”哦……感谢耶稣。" 罗富贵嘿嘿地笑着。 年轻仔把手机放进裤兜里,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叠钱,抽出一张百元人民币,塞到罗富贵手里。 年轻仔:”爷爷,一点报酬,不好意思。" 罗富贵:”不不不。” 几次推辞,年轻仔见对方坚辞不受,只好将钞票放回上衣兜,双手握着罗富贵的手,十分感动。 年轻仔:”耶稣真好。" 罗富贵:”呵呵呵……。” 【外景】夏天,繁华街道,车流滚滚。 罗富贵一手拿一根木棍,一手拿着一只鼓鼓的编织袋,向一个住宅小区走去,来大门侧边,停下脚步,一会儿,几辆小车从里面开出来,一辆一辆地通过门口拦杆验证放行,趁这个繁忙时机,他才从容地从行人通道走进去,路过保安岗亭,偷偷地瞟一眼里面的保安员,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他在小区里一条大道上走着,看着鳞次栉比的漂亮高楼,激动无比。 罗富贵:”主耶稣呀,以后我上天堂了,也想住这样的大楼,80平米,宽宽的,住30层,楼高,没有蚊子。” 罗富贵走到一排垃圾桶前,放下那只鼓鼓的编织袋,从里面掏出许多空袋子来放在地上,歪过头去,发现一拣楼下的拐角处,一节裸露的水管漏水,爆出一线水花,细细的水流漫过路面。 他走过去,冲着那线水花洗脸,抹头,用五指梳了梳花白的头发,侧过身,俯视一个浅浅水洼里的自己的倒影,笑了笑,嘟着嘴,一指戳过去,诮皮地说:”上帝的儿子,神的宝贝!” 他又满脸羞愧,吐下舌头,笑了笑,连忙两手捂脸。 一位穿戴时髦的女青年踩着一辆公路自行车过来,到他面前,拐进一条岔道,因路湿地滑,她连人带车,"咔嗒嗒”一声,摔在地上。罗富贵忙上前去扶,女青年站起来,看见扶她的是个捡破烂的老头,厌恶地尖叫道:“啊,你好脏哟。” 罗富贵烫一样抽手,呆若木鸡,手足无措,看女青年扶起自行车,一瘸一瘸地推走……。 【外景】大街上。罗富贵走到一排垃圾桶边,看见一只肥硕的大老鼠在桶边垃圾堆里觅食,他喜上眉梢,轻轻放下担子,抽出木棍,握在手里,高举,预备敲击,蹑手蹑脚地靠近老鼠。 老鼠警觉地抬头耳竖鼻闻,似乎意识到什么,落荒而逃。 罗富贵一边奋力追赶,一边抡着木棍啪啪地打,一边喊:”烤老鼠烤老鼠。” 老鼠躲过几次棍打,窜进街边花草丛中,溜走了。 罗富贵失望地摇摇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恋恋不舍盯着花草丛中老鼠逃跑方向看,一愣。 罗富贵:"嗯?" 花草丛中,静静地挂着一只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钱包。他拉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几张证件,身份证,银行卡等,翻开一本”慧美欢乐谷俱乐部”会员证扉页,自言自语:“哦,他叫李照华,还有电话号码呢。” 罗富贵站在路边等候。 一男青年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来到罗富贵身边,刚好打完电话,罗富贵迎上去。 罗富贵:“你好,借你手机用下下好吗?我给钱的。” 男青年:“癫子。” 罗富贵怔怔地望着男青年愤愤离去的背影。 一会儿,一位打扮时髦的女青年胸挂手机,戴着两根电线从手机插孔引出去的耳塞,痴痴迷迷的扭动着腰肢走来。 罗富贵:“你好,美女,借你手机用下下好吗?我给钱的。” 女青年被坏了什么好事一样,厌恶地怒目一瞪,伸长脖子,使劲一吐,一口唾沫星子喷到罗富贵的脸上。 罗富贵:”啊?" 罗富贵睁大眼睛,僵硬地站着,呆呆地看着女青年匆匆而去的身影,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用拿着皮钱包的那手揩去脸上的痰,默默地拾起地上的垃圾袋子,一根木棍穿过,担在肩上,走了。 罗富贵走着走着,来到一家食品小门店,放下包袱,从上衣兜掏出一张十元钱递过去。 罗富贵:”老板娘,要六个肉包。’’ 店主,一位中年妇女说声”好的。’’收钱,揭去纱罩,用一只竹夹在大蒸笼子里夹了六个包子,放进食品袋里递过来,还退给他一块钱。 罗富贵接过,自己从垃圾袋子里掏出一瓶还剩大半的矿泉水,坐在檐下的台坎上狼吞虎咽。 老板娘递来一只塑料凳,说:”老哥,地上凉,坐呀,慢慢吃。” 罗富贵:"谢谢谢"。 罗富贵站起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台功能手机。 罗富贵:"老板娘,我有点急事,想借你手机用一下,我给话费的。” 老板娘走过去,从桌上抓过手机,递给他。 老板娘:”用吧用吧,哎呀,几多话费哩,不收你钱的。” 罗富贵连忙将手里剩下的半块包子,连同喝剩下小半的矿泉水,放在身边的袋子上,站起来,接过手机。 罗富贵:"谢谢。” 罗富贵从皮钱包里掏出会员证,照着本子上的号码拨打电话。 罗富贵:”喂。” 李照华:”你是哪个?” 罗富贵:”我是罗富贵……” 李照华:”罗富贵?你打错了。” 罗富贵:”哎哎……” 对方挂断了,罗富贵重拨。 罗富贵:”黑钱包黑钱包。请问,你是不是丢了一个黑钱包……” 李照华:”对对对,我今天上午开电动车去慧美欢乐俱乐部玩,钱包放在裤袋里,到了那里,发现钱包丢了,我往回找,没找见。” 罗富贵:”我刚才在路边花草丛里捡到你的钱包。” 李照华:”太好了,你现在在哪?” 罗富贵:”你叫什么名字?” 李照华:”李照华。” 罗富贵:”哦,好的。" 罗富贵抬头看了下门店上的门牌。 罗富贵:"我现在康福路178号卖包子这里门口等你。” 李照华:”好好好,我现在就过去。” 罗富贵打完电话,还手机。 罗富贵:”太感谢你了。” 老板娘:”不用谢,多大的事呢。” 罗富贵坐在塑料凳子上,继续吃,直到吃完六个包子。一只手一直握着皮钱包。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骑着踏板电动车,仰头察看着门牌号码驶过来,停在罗富贵前面。 男子:”哎,要我钱包。” 罗富贵:”是你?” 男子:”对对,是我,我们刚刚通电话。” 罗富贵:”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李照华。” 罗富贵点点头,还钱包给他。 李照华接过,打开,翻翻,吃惊,抬头。 李照华:”嗯,我的钱呢?” 罗富贵:”什么钱?” 李照华:”包里还有三千多块钱。” 罗富贵:”没晓得啵,我捡到钱包就没见里面有钱。” 李照华:”怎么没有?我今天早上刚刚放进去的。” 罗富贵:”反正我没见。” 李照华:”是不是你拿了?” 罗富贵:”没有,你可以搜查。” 李照华:”搜查,你想到这一着,还留钱在身上吗?” 罗富贵:”我没拿你钱。” 老板娘:”他不会拿你钱的,如果他拿你钱,干嘛还打电话给你?” 李照华:”这种人我见多了,吃人吃到骨头去,要了我的钱,见里面有各种证件,打电话再敲我一把。” 罗富贵:”你……诬蔑人。” 李照华恼羞成怒,打罗富贵一个耳光。 李照华:”你要我的钱,吃到哪烂到哪。” 老板娘:”你怎么打人,呃?” 李照华又补上两个耳光。 李照华:”就打,一个耳光一千块钱,便宜他了。” 老板娘跳脚,大喊大叫:”打人喽,打人喽!" 李照华慌忙跨上电动车,气冲冲地走了。 罗富贵捂脸,一股混浊的泪水从指缝间漏出来…… 【外景】夏天。罗富贵肩上搁着一担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在行人道上走,一棵大树下,一群团团集聚的老头子轰轰嚷嚷的声音吸引了他。 他停下脚步,从人缝中看过去,原来中国象棋摊,桌子两边两个老头激战正酣,观棋的指手划脚,七嘴八舌地支招着。 一位年过六旬的爷爷,一手牵着3岁多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侧身插入人缝,入神地看着。 小男孩东张西望,渐渐,被路过的一妇女牵着飘在头顶上的一蓬五彩缤纷的氢气球吸引。 小男孩挣脱爷爷的手,溜出人圈外,好奇地望着那蓬氢气球。 爷爷依然全神贯注,浑然不觉。 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接近小男孩,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又可掬地逗他,男孩接过巧克力,妇女抱他起来,转头向停在一个门店前的一辆两轮摩托车疾走,摩托车上一中年男子正在突突地起动车子。 罗富贵搁下担子,扑过去,挥舞双拳,高声大喊:“孩子!孩子!” 妇女慌了,抱着孩子,一脚跨上摩托车,还没坐稳,罗富贵扑上来,夺过男孩,用力一扯,三人仰倒在地上,孩子坐在他身上。 象棋摊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循声看去。 爷爷一看,跳将起来,扑过去,疯一样:“明明!明明!” 男孩挣扎着起来,跑过去:“爷爷,爷爷。” 妇女站起,恼羞成怒,对坐在地上的罗富贵拳打脚踢,骂骂咧咧:“多管闲事,多管闲事。” 驾摩托车的男子过来,和妇女一起殴打罗富贵。 过往行人,连同那象棋摊的,众目睽睽,冷冷漠漠。 爷爷抱起男孩,瞥了一眼正在地上被打的罗富贵,罗富贵也求救地望望着他,四目对视,爷爷惊慌地扭头过去,抱着孙子鼠窜一样逃离了。 妇女和男子跨上摩托车匆匆逃走。 罗富贵慢慢坐起,头发凌乱,满脸灰尘,鼻子流血,捂着脸,伤心地哭着。 罗富贵:“呜呜呜呜,主耶稣啊,我不要爱人了,我再也不要爱人如己了……” 【特写】白天。大街上,罗富贵一根木棍,一头栓着半鼓的一串垃圾袋,踽踽独行。 罗富贵看到行人道上,一位瘦弱的老奶佝偻着背,肩上扛着一个半鼓的布包,手里还扯着一个拖在地上的半鼓的编织袋,吃力地走着,罗富贵欲帮又止,绕过去,头也不回。 【特写】罗富贵在一只垃圾桶里翻搅,抬头,看见一个农村打扮的六十多岁老奶,推着一辆自行车配成的侧三轮车上坡,满满的车架框里,一侧是甘蔗,一侧是柑子,柑子堆上搁着一把秤,车帮上绑着一扎红色塑料食品袋,随风飘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她一手抓着车把,一手拉着车帮,躬身埋头,艰难上坡,一寸一寸地移动。 罗富贵看了一下,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又埋下头去,继续在垃圾桶里搅翻。 【外景】白天。罗富贵头顶着一个装满空矿泉水瓶的巨大的网袋,两手扶着,走在行人道上,象一只小蚂蚁举起一个巨大的马铃薯,十分显眼。 罗富贵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站在斑马线这端人群的末尾,等待红灯过绿灯亮。 绿灯亮起,两边熙熙人群在斑马线上对流走过,罗富贵包尾。 对面过来的人群后面,远远地落下一位耄耋老奶奶,她驼背,肩上还挎着一个半鼓的白色旧布袋,一手在胸前紧紧地攥着袋口,一手在肋间奋力地划动着,颤颤巍巍地拖着小步挪过来。 斑马线上路人渐稀,最后只剩下相向行走的罗富贵与老奶奶。罗富贵走过马路,跨上路坎,放下网袋,不由自主一样,好奇地回过头来,看见老奶奶还有近一半的路程。他犹豫片刻,小跑过去,搀扶着老奶奶,一直送到尽头,扶她上了路坎。 斑马线信号灯由绿转红,直线路径信号灯由红变绿。 罗富贵转过身来,等绿灯亮了才过斑马线。 但接下来的这一幕让他惊呆了:斑马线两边一长溜车都停下来,绿灯亮也不走,车队中有疏稀的烦噪的鸣笛声。 停在两边斑马线前的几个司机,几乎是同时,从车窗伸出手来,向罗富贵使劲地摇着,示意他过去。 罗富贵浑身一震,受宠若惊,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豫不决,两头的司机又向他招手,有的还向他喊话"老人家,你先过去呀!"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隆重的礼遇,忙不跌”哦哦''地点头应答着,感动得全身颤动,忐忐忑忑地踩着红灯过斑马线,热泪奔眶而出。他不住地向两头黑压压的汽车队伍点头致谢,泣不成声:“感谢主,感谢主啊……” 罗富贵走了过来,站在路坎上,老泪纵横,深情地看着静静停着的两边车群。 斑马线上绿灯亮,行人匆匆。 直线绿灯亮。罗富贵看着对开的滔滔两股车流,举着右手,象是致谢,又象挥别,泪如泉涌,呜呜地哭。 罗富贵:“主耶稣啊,我还要爱人,我还要爱人如己,我还要爱别人象爱自己一样……” 【外景】入夜,荒山野岭,黑色茫茫,树影婆娑,山色黝黝,虫鸣声声。偶尔,一道灯光一阵引擎,刺破夜的静谧,一辆汽车一驶而过,也带走了一时的喧闹,夜又归复平静。 罗富贵仰躺在马路边坎的草地上,双手摊在地上,仰望夜空,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哭祈求:”主耶稣,救救我呀,我快要死了……” 一阵低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进他的耳朵。 罗富贵:”主耶稣发话了?” 他艰难地坐起,举目四望,眼前只有黑糊糊一片。 他又软瘫下去,仰卧在地,绝望地说:”耶稣救我,我快要死了。” 那个声音又飘进耳朵。 罗富贵又挣扎着坐起,抹下眼泪,侧耳细听,似有人声,定定地循声看去,一会儿,朦朦胧胧的马路上,晃悠着一个人影,一步一步走来,一个嘶哑的男低声也渐渐清晰了,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斌斌呀,爸爸想你,爸爸想你呀…” 黑影越来越近,罗富贵渐渐看出来了,原来是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小孩,低头走路,他们走到跟前。 罗富贵呻呤一般,说:”你好,弟兄。” 黑影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四顾张望,发现了罗富贵,问:”你是哪个?” 罗富贵:”我病了,走不动了,帮帮我。” 男子看到他一个老人趴在地上,就走近他,俯身察看。 男子:”你怎么了?” 罗富贵:”发烧,头晕,脚软,站都站不稳了。” 男子:”你是哪里的?” 罗富贵:”我是市里面的。” 男子:”市里面的,离这两百多里路呢,怎么深更半夜到这里来啦?” 罗富贵挣扎着坐起来,喘着大气,说:”听说这两天中央领导来市里检查工作,昨天下午,城管就把城里的乞丐和我们捡垃圾的都骗到大客车上…… 【画外】罗富贵一根木棍扛着一串空袋子,来到一排垃圾桶前,刚放下担子,就有两名城管员坐着敞蓬电瓶巡逻车过来,停在他身边,一名城管员跳下车。 城管员:”老人家,市政府决定让你们这些捡垃圾的人集中到大河县养老院学习班学习一个礼拜。” 罗富贵:”学什么?” 城管员:”学市政府有关捡垃圾的政策。” 罗富贵:”捡垃圾也有政策?" 城管员:”做什么没有政策呢?” 罗富贵:”这个政策……” 城管员:”捡到重要物品或者危险品怎么处理。” 罗富贵:”交给政府就得了。” 城管员:”那你懂得哪样东西交给哪个部门咩? 罗富贵:”哦哦,没懂……政府包吃包住咩?” 城管员:”包包,有酒有肉,随你吃啦,一天还给你误工补助两百块钱。” 罗富贵:”呵呵呵……” 他还想说什么,城管人员连拽带拱,就把他拱上巡逻车,走了。 【外景】一辆满载人员的大客车驶出城外,奔驰在郊外宽敞的大马路上。 车里,满满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鼓鼓的塑料食品袋。大家喜气洋洋,说说笑笑。 一位光头老头从食品袋子里取出一个馒头来,咬了一大口,嚼着,又从食品袋里掏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喝几口,豪情万丈而含混地朗诵道:”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个邋遢老太太禁不住引颈高歌:”我们的生活充满光洋(阳光),充满光洋(阳光)……” 一位蓬头白发的老头使劲地扯着嗓子吼:”毛主席呀,你是灿烂的太阳我们是群星,紧紧地围绕在你的身旁……” 车里的人呼呼咋咋地跟着吼唱。 坐在司机旁边的一位城管员站起来,笑容可掬地说:”大家兴致很高哦,我们一起唱首歌好不好?” 众人:”好!" 有的用手指吹过很尖利的哨声。 城管员:”唱什么呢?” 七嘴八舌地喊叫着,有几个粗犷沙哑的声音大喊:”社会主义好。” 城管员:”好吧,就唱《社会主义好》。” 掌声雷动。 城管员:”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预备—唱!” 众人脸红脖子粗地齐声吼:”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 大客车轰隆隆地奔驰而去,洒下一地高亢的欢歌…… 大客车进入山区,穿过山山岭岭。 罗富贵在车上病了,昏昏沉沉。 暮色苍茫。卡车爬上一座山坡,到了坡顶,停下,开了车门。 一名城管员站起来,大声喊着说:”弟兄们,休息半个小时,大家下车了啊,哪个要方便的方便,不方便的走走动动,活动一下筋骨,透透点新鲜空气。” 大伙噼噼啪啪地下了车。 罗富贵一人剩在车上。 城管员:”下来呀。” 罗富贵:”我头晕。” 城管员:”哦,晕车了。” 城管员指定几个同车人扶罗富贵下车,放在柏油路边的草地上,他就象烂泥一样倒地。 全体人员下了车,只有司机和两名城管员在车上,车子关门,轰轰启动起来,一溜烟往前跑了。 散在地上的人群愣了过来,疯了一样,一边追着客车跑,一边朝着渐行渐远的客车拼命招手,跳脚,歇斯底里地喊:”哎……哎……” 那位光头老人一手拎食品袋,朝着离去的客车,高举双手,大喊大叫:”骗子!” 那位邋遢老太太弯腰抓起自己脚上的一只破拖鞋砸过去,刀刮玻璃一样尖声骂道:” 去死吧!” 那位蓬头白发的老头随手从路边抓到一块石头掷过去,狼一样嚎叫:”操你妈……” 【外景】男子:”那其他人呢?” 罗富贵:”他们都走了,我在车上就病了,一下车就软了,躺在这里,再也走不动了。” 男子”哦"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说:”我怎么帮你呢?” 罗富贵:”送我上医院,我身上带银行卡,有三千多块钱呢,可能够看病了。” 男子:”怎么送你上医院呢,乡下不象你们市里,夜里没有客车过的,偶尔有货车小车经过也不会停车的,怕拦路打劫,只能等天亮了。” 罗富贵:”哦……那……先让我到你们家休息一下好吗?” 男子:”我家离这里70多里路呢。” 罗富贵:”哦噢,70多里路,你有什么急事走夜路,还背着孩子呢?” 男子:”我带儿子到县医院看病回来。” 罗富贵:”那明天回家不好吗?” 男子:”儿子治不好了。” 罗富贵:”治不好?” 男子:”我儿子发高烧,咳嗽,气喘,乡里医院治不好,我东借西借,凑了五万块钱,住医院十几天,钱花完了,也治不好呀。” 罗富贵:”背回来也不是办法呀。” 男子:”他走了。” 罗富贵:”啊,走了?" 男子:”走了。” 罗富贵:”你……怎么又背回来呢?” 男子:”我想他……” 罗富贵:”唉,人都走了……” 男子:"我们农村,男多女少,我又穷,成家晚,38岁才娶到一个寡妇做妻子,她比我大两岁,有两个女儿了,也想要个儿子。我们结婚两年之后,生了个儿子,叫斌斌,我们好高兴啊,我的斌斌长得帅帅的,很聪明很好想呀……” 斌斌爸又伤心地哭,说不下去。 罗富贵:”可怜的孩子。” 斌斌爸:”我的斌斌走了,才三岁多,今天下午五点半走的,永远离开我了。他躺在我怀里,死死地看我,说:’爸爸,抱抱……’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罗富贵也伤心地哭了。 斌斌爸:”呜呜……我最后一次背他了,最后一次了,我要背他个够,背个够够的,够够的……” 斌斌爸悲痛欲绝,呜呜地哭。 罗富贵:"主啊,可怜可怜斌斌爸吧。” 罗富贵突然领悟到什么,一把抓着斌斌爸的手,兴奋地说:”对!” 斌斌爸:”什么?” 罗富贵:”把斌斌解下来。” 斌斌爸:”做哪样?” 罗富贵:”我是基督徒,就是信耶稣的。" 斌斌爸:”信耶稣的?’’ 罗富贵:”耶稣,听说过吗?” 斌斌爸:”嗯,就是鬼神那一套嘛。” 罗富贵:”鬼是鬼,神是神。我信的这位耶稣,是唯一的真神,他能叫死人复活呢,我求他试试看。” 斌斌爸:”哪有这种事呢?” 罗富贵:”耶稣无所不能的,如果他要做,没有什么事他做不成的。” 斌斌爸:”这……” 罗富贵:”解下斌斌吧,你也累了,休息一下,让我抱抱他。” 斌斌爸默默地看着罗富贵,站起来,疑惑地解开糸在腹间的背带结子,又伤心地哭起来。 罗富贵也撑着慢慢站起,从他背上接过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将他仰躺在地,跪下去,脸伏在孩子的脸上,悲切切地祷告。 罗富贵:”主耶稣呀,主耶稣呀,求求你了,可怜可怜这位父亲,可怜可怜这个孩子,叫我们的斌斌活过来吧……” 斌斌爸将背带卷成一捆,放在地上,不由自主地在罗富贵身边跪下来,呜呜地哭。 斌斌爸:”耶稣呀耶稣呀,救救我儿子斌斌呀……。” 罗富贵不住地祷告,不禁伤心地哭,悲悲切切的。 很久…… 斌斌蠕动一下。 罗富贵抬起头:”啊?" 斌斌爸:”怎么了?" 斌斌又蠕动一下。 罗富贵:”斌斌。” 斌斌爸:”斌斌怎么了?” 罗富贵:”斌斌复活了。” 斌斌爸:”什么?” 斌斌挣扎一下,长长地”嗯”一声。 斌斌爸跳将起来:”斌斌!” 罗富贵:”感谢主,感谢主。” 斌斌爸挨着罗富贵伏下去:”斌斌。” 斌斌:”爸……爸。” 斌斌爸一把抱起孩子,坐在地上,紧紧搂着,脸不住地摩挲孩子的脸,大声哭着说:”斌斌,爸爸在这里呀,爸爸抱你呀,听见爸爸的声音了吗?” 斌斌:”爸爸。” 斌斌爸长长地”哎”一声,抱着孩子,站起来,一边喊着孩子的名字,一边叭叭地亲着亲着,跳着跳着,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斌斌爸:”斌斌呀,是你吗?你真的活过来了吗?” 斌斌:”爸爸。” 罗富贵也跟着兴高采烈地唱着跳着:”阿利路亚,阿利路亚……” 斌斌爸:”斌斌,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宝贝,爸爸想你,爸爸想你呀,你想爸爸吗?” 斌斌:”想。” 斌斌爸:”再说一次,斌斌。” 斌斌:”斌斌想爸爸。” 斌斌爸:”宝贝啊,宝贝啊,真是我的宝贝斌斌又活过来啦……” 斌斌爸抱着孩子,放在身边,跪在罗富贵面前,磕头:”来,我们谢谢你爷爷的救命之恩,谢谢爷爷救了我儿子,我来世为你做牛做马都不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儿子也学样下跪:”谢谢爷爷。” 罗富贵扶他们起来。 罗富贵:”千万别谢我,是耶稣救的,我有本事叫你儿子死了又活过来吗?” 斌斌爸:”耶稣?” 罗富贵:”是的,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向他祷告,你也跟着我向他祷告呀,他就答应我们的祷告,救了你的儿子。” 斌斌:”耶稣。” 罗富贵:”对,耶稣。斌斌,跟爸爸说,感谢耶稣。" 斌斌:”爸爸,感谢耶稣。” 斌斌爸搂着儿子:”感谢耶稣。" 罗富贵:”我们一起跪在他面前,感谢他,好吗?” 斌斌爸:”他在哪?" 罗富贵:”他就在我们中间。” 斌斌爸东张西望:”在我们中间?" 罗富贵:”耶稣是神,神是个灵,我们看不见的。” 罗富贵先跪下去,斌斌从父亲怀里滑下来,看着罗富贵学样,接着跪,斌斌爸挨着儿子跪。 罗富贵不住地低声赞美:”感谢耶稣……。” 斌斌爸不住地磕头:"感谢耶稣,感谢耶稣……。” 渐渐,斌斌坐起,东张西望。 斌斌:”爸爸,喝水水。” 斌斌爸:”哎呀,爸爸没有水水。” 罗富贵:”有有有,爷爷有水水。” 罗富贵走到路边,拎来食品袋,走过来,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斌斌爸。 斌斌爸坐在地上,抱着斌斌,接过矿泉水,旋开盖子,凑上孩子的嘴巴:”给,爷爷给的,说谢谢爷爷。” 斌斌迫不及待地双手接过瓶子,”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呛了起来,一边呛,一边说:”谢……谢……爷……爷。” 罗富贵也坐下来,说:”斌斌乖,不用谢。” 斌斌说完又喝,喝去一半,推开矿泉水瓶。 斌斌:”不喝了?” 斌斌:”不喝了。” 罗富贵:”斌斌爸,你也喝几口吧。” 斌斌爸将剩下的水猛喝几口。 斌斌:”爸爸,我饿。” 斌斌爸:”哎呀,爸爸也没有吃的。” 罗富贵:”有有有,爷爷有馒头呢。” 斌斌:”我吃馒头。” 罗富贵从食品袋里掏一个馒头给斌斌,斌斌接过来:”谢谢爷爷。” 罗富贵:”斌斌乖,不用谢。”又对斌斌爸说:”我们也吃,一大袋馒头呢,政府发的,够我们吃了。” 罗富贵把一袋馒头放在地上。三个人围着坐在地上吃。 斌斌爸:”斌斌,刚才你在哪?” 斌斌:”刚才?" 斌斌爸:”就是你醒来之前呀。” 斌斌:”我睡觉呀。” 斌斌爸与罗富贵都笑了。 不知不觉天亮了。 斌斌爸忽然意识到什么,抓着罗富贵的双臂怔怔地看:”哎哎哎,你不是说你病了吗?” 罗富贵:”嗯?” 斌斌爸:”你说你发烧头晕站都站不稳了。” 罗富贵:”是啊。” 斌斌爸:”可是你现在怎么又唱又跳了呢?” 罗富贵:”嗯?”甩甩头,跳了跳,说:”好了,病好了,没晓得几时好的,耶稣治好了,感谢主呀。” 斌斌爸:”耶稣真是神了。” 罗富贵:”哦……哦……原来……” 斌斌爸:”什么?" 罗富贵:”原来我是为你们病的。” 斌斌爸:”为我们病?” 罗富贵:”是啊,你看哦,我如果不捡垃圾我被骗到这里来吗?” 斌斌爸:”嗯?” 罗富贵:”我被骗上车了,如果不发烧我还呆在这里吗?’’ 斌斌爸:”是呀。” 罗富贵:”我不在这,能救斌斌吗?” 斌斌爸:”对啊,奇怪了。” 罗富贵:”这一切都是神安排的。” 斌斌爸:”神安排的?” 罗富贵:”神安排的,他连馒头与矿泉水也预备好了。” 斌斌爸:”太巧了……” 罗富贵:”如果不是神做的,哪有这么凑巧呀。” 斌斌爸:”哦……” 罗富贵:”你相信吗?神多么爱你呀。” 斌斌爸:” 嗯……信,他救了我儿子。” 罗富贵:”你愿意信耶稣吗?” 斌斌爸:”愿意。” 斌斌:”我也愿意。” 罗富贵:”阿利路亚。” 三个人又跪下祷告,一道璀璨的晨曦斜射在他们身上…… 【外景】清晨,霞光万道。罗富贵开始了一天的生计,一根木棍,一头拴着一捆空垃圾袋,搁在肩上,一手在胸前抓着木棍的一头,一手在肋间晃荡,行走在大街林荫道上。 罗富贵远远地看到,路边一棵浓荫蔽天的大树下,一只垃圾桶边,放置一只硬壳纸箱。路人匆匆,有独行的,有三五结伴的,来到纸箱边,有的瞅一眼,又惶恐地逃走,有的视若无睹,一掠而过。还有几堆人,远远地注视着这个纸箱,交头接耳,指指戮戮,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罗富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慢脚步,苦脸苦思,犹犹豫豫的,似乎想绕道走,又不由自主一样,恍惚地迈开脚步,不知不觉的,硬着头皮直走过去,来到纸箱边,往里瞥一眼,看见里面一个毛巾被包袱的一头,露出一个熟睡的婴孩的脸。 他怔了一下,看一眼婴儿,嘴唇翕动着,又掉过头去,忧忧愁愁地绕过纸箱,惊慌地走过去,逃离了。 他走了二十多米远,步伐渐渐缓慢和沉重,又下意识地回头一望,忧心忡忡的,又扭过头去,双脚如铅,重重地走。 他身后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他触电一样浑身一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恐惶地看那装着弃婴的纸箱。 【画外】老妈:“我是基督徒,也就是信耶稣的,耶稣在我里面,感动我,叫我爱人如己,就是爱别人就象爱自己一样,你受伤了就象我受伤一样,我能不救吗?” 【画外】罗富贵:“主啊,我还要爱人,我要爱人如己,我还要爱别人象爱自己一样……” 罗富贵泪水夺眶而出,连忙跑过去,来到纸箱旁,看见婴儿两脚一蹬一蹬的。 婴孩身上,摆放一张小学生作业本方格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一行钢笔字:”出生,2015年2月14日,平安幸福!" 纸箱旁边放置一罐奶粉,一瓶装满奶水的奶瓶,几只尿片,几套婴儿衣服。 罗富贵:“哦哦,乖乖,小宝贝。” 婴孩听到声音,止哭,睁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罗富贵扔下肩上的旅行包,从纸箱里抱婴孩起来,发现有点异样,掀开毛巾被,发现婴孩先天失去双臂,他失声一哭,紧紧抱在怀里,头也埋下去。 无臂婴惨哭。 罗富贵泣不成声:“孩子……我的孩子……哦哦,不哭了,不哭了,爷爷要你,爷爷要你哦。” 无臂婴渐渐止哭,兴奋地望着他。 观望的一堆人群,象看完一幕无聊剧,面无表情地懒懒散散地散了。 一架客机隆隆地在天空徐徐而过。 罗富贵把婴孩放回纸箱,说:”宝贝呀,下来下下哦,爷爷帮你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就回家,好吗?” 婴孩似乎听懂了,看着他,两脚快活地一蹬一蹬的。 罗富贵捡起那张作业方格纸,折了折,放进衣兜里。又将衣服放进一只编织袋里,满奶汁的奶瓶,几筒奶粉等放进一只塑料袋里,抱起婴孩,拉过纸箱,折叠,放进另一只袋子里,一手抱孩子,在树荫下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把孩子放在椅子上。 罗富贵:”我的小宝贝呀,尿片饱饱的,换尿片喽。” 解下身上的尿片,发现是女婴,将拆下的尿片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换上新尿片,抱起女婴,掏出奶瓶,滴几滴奶汁在手背上。 罗富贵:”嗯,奶还有点点暖呢。” 罗富贵喂奶,无臂婴贪婪地吸吮着,呛咳起来。 罗富贵拿下奶瓶,放在椅子上,一手枕头抬起,一手轻轻拍背:”哦哦,宝贝饿了,宝贝慢慢吃哦。” 无臂女婴安静下来,罗富贵又喂奶,看着女婴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含泪带着哭腔唱赞美诗: “我今天为你祝福,耶和华必天天看顾,你在家在外,你出你入,耶和华必一路保护……” 【外景】罗富贵双手抱着无臂女,一手拿着一根木棍,腰缠着一捆垃圾袋,远远的,看到一个住宅小区大门,停下,解下腰间的糸绳,背上的一捆垃圾袋掉落在地,又掏出被压偏了的纸箱,铺在地上,上面铺着一叠垃圾袋,将女婴放在上去,躺下。 无臂女婴哭起来。 罗富贵:”宝贝呀,爷爷装一下哦,要不然,门卫看见我们是捡垃圾的,不让我们进去哩。” 他把所有的空袋,都装进一只蛇皮垃圾袋里,上了拉链,木棍穿着包扛在肩上,双手抱着无臂婴,向小区走去。 罗富贵目不邪视从从容容地走进小区大门,来到路边一排垃圾桶前,放下袋子。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爷爷帮你找尿片哦。” 罗富贵掏出折扁了的硬纸壳箱恢复原状,放在地上,将怀里睡熟了的无臂女放进去。 罗富贵微笑地看着婴儿点点头,转身向垃圾桶,往里掏,拿起一个鼓囊囊的垃圾袋,查看一下,又放回去,捡到一个,喜形于色。 罗富贵:”感谢主!" 解开,掏出一张张包起的纸尿片尿裤,掰开,是屎,扔在一边,是尿,拿过来,放在脚边的地上,低头忙一下,又扭过头来,看见婴儿甜甜地睡着,满意地笑了笑。 不时的,小车电动车来来往往,宝妈或是宝奶宝爷们,推婴儿车的,腰凳坐着婴儿的,牵着幼儿的手的,都好奇地看着罗富贵和他脚边躺在地上的宝宝。 罗富贵搜完了一两只垃圾桶,又移动婴儿,放在脚边,在另一只垃圾桶里搜,搜到一只布狗狗,左右摆动,开心地笑着,说声”感谢主”,放到无臂女身边。 罗富贵搜七八个垃圾桶,每个垃圾桶前面,都堆了一堆纸尿片尿裤,还有空矿泉水瓶、废纸、废金属什么的。 他移到最后一个,那是一个很大的垃圾柜,柜的面板上标明”可回收物”和”厨余垃圾"两个分厢,他在”可回收物"箱子里掏,掏出一只母鸡型玩具,摁一下按纽,玩具竟然掠过一声旋律,咯咯咯地叫起来,然后传出一阵清脆的女声:”来来来,小朋友,一起嗨嗨嗨。” 罗富贵又按一下按纽,玩具又说起来:”跳舞鸡呀跳舞鸡,跳起舞来笑咪咪呀笑咪咪。” 罗富贵也笑容灿烂:”感谢主,感谢主。” 罗富贵脚边堆的纸尿片尿裤堆渐渐增大,他将最后一张尿片放下归堆,自言自语:”感谢主,今天得好多好多尿片,够我宝宝用一个多月了。” 他抬头,望去,不经意间,发现垃圾柜边上,露出一个U型的黑色把手。他好奇地走过去,看见一辆旧婴儿车弃在那儿,顶棚下的座位里,堆满了废纸破布垃圾袋。 罗富贵:”嗯?” 罗富贵急忙抓着扶手,拉车出来几步,将里面的垃圾掏出来,丢进垃圾柜里,清理完毕,将座位放下去成躺椅,摇一摇,又抬起来成坐椅,摇一摇,结实。”嗒"地扣上安全带,扯了扯,点点头。推车在马路上走几步,侧身歪头,看看两边车轮状况,正常使用,他又推来推去,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说一声"感谢主"嘿嘿地笑,又兴奋,又激动,爱不释手的样子。 罗富贵:”主耶稣啊主耶稣啊,感谢你为我们预备了这辆车,感谢你感谢你……” 一辆小车经过,对着前面路上玩耍的几个孩童,鸣笛两声,无臂女就醒了,哇哇地哭。 罗富贵扭头过来:”我的宝贝。” 罗富贵孩子一样,放下车,一跃而起,跳到她旁边,做个鬼脸,左一摆,”哎"一声,右一摆,”哎"一声,将无臂女抱起来,嘴唇凑近女婴的腮边,啪啪地空吻着。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我们有车车喽,耶稣送车车给宝贝喽。” 罗富贵将无臂女放进车座里躺下,把跳舞鸡放在一边,按下按纽,音乐响起。女婴懂事一样,两脚兴奋地踢蹬着,罗富贵开心极了,哈哈地笑,推着车从一排垃圾桶的这头推到那头,又从那头推到这头,来来回回好几次。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耶稣爱你哩,哦哦哦……宝贝呀,你就叫罗蒙爱,好不好?” 罗蒙爱嗯嗯地叫,双足又不住地踢蹬着,很兴奋的样子。 罗富贵:”呀呀,我的宝贝呀,有神帮助,我们还怕什么呢?” 罗富贵停了下来,一一收拾地上的纸尿片尿裤和其它垃圾,分別装进垃圾袋里,木棍穿过垃圾袋扛在肩上,一手推着婴儿车,走出小区大门,汇入大街上湍急的人流中…… 【内景】晚上,华灯初上。罗富贵披着憧憧的灯光,推着婴儿车,来到桥下,放下婴儿车和垃圾袋。 罗富贵:"宝贝呀,我们到家喽。” 罗富贵揿亮木棍上的手电筒,桥下的空间,抹过一层淡淡的光。 罗蒙爱哇哇地哭。 罗富贵从童车上抱起她,悠游着。 罗富贵:”呵呵,宝贝,嫌家破是不是?这里只是我们地上的家,暂住的,我们在天上的家,才是永远的家,那才美呢。” 罗蒙爱嗯嗯几下,罗富贵放她回童车里,从木条箱里,取出一只小玻璃瓶子,旋开盖子,从上衣兜里取出那张纸条,慎重放进瓶里,盖上旋紧,拿到婴儿面前。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这是爸爸妈妈留给你的话,以后你懂事了,想爸爸妈妈,就拿出来看看哦"。然后,将小瓶子放到箱子里去。 罗富贵掏出跳舞鸡,按开关键,活泼的童歌荡漾开来。 罗富贵从童车上取出奶瓶奶粉,提保温瓶倒进热水,又提一瓶只剩半截的矿泉水,兑一些在奶瓶里,滴几滴在手背上试温,舀几匙奶粉放进奶瓶,旋紧奶嘴盖,坐在一张塑料独凳上,喂婴儿。 罗富贵:”蒙爱乖,吃奶奶喽,吃饱饱的,快长快大哦。” 罗蒙爱吃饱,放到童车上,她头部不住地摆来摆去,眼睛灵活地左右转动。 罗富贵放奶瓶在装餐具的木箱里,走过去,取下挂蚊帐电线上的衬衫丢在席子上,从地上的垃圾袋里,取出一张张纸尿片尿裤,抖了抖,挂在蚊帐边沿上。然后坐在婴儿旁边,从垃圾袋里取出两盒泡沫盒饭,谢饭祷告着:”主耶稣,感谢你赐给我今天的晚餐,主啊,求你让我吃了饭,身体健康。奉主耶稣基督的名,阿们!” 打开,只有大半盒饭,他拿起饭盒里一次性扁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罗蒙爱又哭闹。罗富贵走过去,快活地喊一声:”罗蒙爱。” 罗蒙爱止哭,看爷爷,两脚抖动。 罗富贵:”蒙爱呀,要爷爷陪你玩是不是?” 罗富贵端过饭碗,跪在罗蒙爱身边,夹起一口饭,伸到她眼前。 罗富贵:”蒙爱,你看你看,爷爷吃饭喽。”他放饭进嘴巴,长长”嗯"一声,故意使劲地叭嗒叭嗒地嚼着。 罗富贵又夹了一块烧鸭,伸出去。 罗富贵:”蒙爱呀,爷爷今天运气不错啵,捡得这盒饭,主人没吃上几口,还有那么多烧鸭呢。” 罗富贵一边逗她一边吃。 罗富贵吃完了一盒,放在地上,站起来,又捡起另一盒,来到童车边,双膝跪地,打开盒饭,在里面拿起一双筷条,夹起一块肉,在罗蒙爱面前扬了扬。 罗富贵:”蒙爱你看你看,神给爷爷白切鸡吃哩,以后我们上天堂了,天天吃烧鸭和白切鸡。” 罗蒙爱嗯嗯地发声。 罗富贵吃完了,打个饱咳,对罗蒙爱说:”哎哟,爷爷吃饱喽,你等等哦,爷爷去烧水为宝宝洗白白哦。” 罗蒙爱睁大眼睛看着罗富贵。 罗富贵收拾刚吃过的泡沫饭盒,放进一只食品袋里,起身到灶边架锅,将饮料大瓶里的清水倒进锅里,起火烧水。 罗富贵倒水到塑料盆里,掺凉水,试水温,又掺凉水,试水温。然后取下挂在蚊帐边沿上的毛巾,又在编织袋里掏出一张纸尿片,丢如地上的席子上。 婴儿哭啼。 罗富贵:"蒙爱呀,我们洗白白喽。” 罗富贵从童车里抱起罗蒙爱,脱衣,解尿片,洗头,涂香皂,手挠头发。 罗富贵:”洗头喽,以后每天晚上都洗头哦,要不然头庠痒的,宝贝又没有手抓。等宝贝头发长了点,爷爷就给你扎两个小辫,把宝贝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洗完澡。罗蒙爱哭。 罗富贵说,”好了好了,宝贝不哭哦。”抱着放躺在席子上的毛巾被子上,抹抹身,换尿片和衣服。 罗蒙爱打哈欠,揉眼睛,哭闹。 罗富贵:”蒙爱呀,想睡觉觉了是咩?好的好的,爷爷抱你去睡觉,好吗?” 罗富贵放她到童车座上躺下,放下蚊帐,自己坐在旁边,扶着车邦轻轻地摇。 罗富贵:”主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主你是我最亲爱的伴侣……” 罗蒙爱又打看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眼闭眼,渐渐,睡着了。 罗富贵:”我的心在天天想念你,渴望见到你的面……” 罗富贵一边打瞌睡一边摇一边唱,渐摇渐慢,歌声越来越含混,支撑不住,歌还没唱完,就侧身歪倒在童车边,睡了,发出呼呼的鼾声…… 【外景】罗蒙爱一岁半。早晨。街道,行人如织。罗富贵下了公交车,走在林荫道上,他肩上挎个旧布包,腰系背带连腰凳,罗蒙爱坐在腰凳上,好奇地东张西望,抬脚指着所看见的一切,头上扎着两根带有两朵小红花的小辫也随着她的晃动,欢悦地跳跃着。 罗蒙爱:"啊,啊,亮亮。” 罗富贵顺脚看去,原来是一家店门面前一片闪烁的彩灯。 罗富贵:”哦噢,亮亮,好漂亮哟。” 罗蒙爱用脚指着路边的流浪狗:”狗汪汪。” 罗富贵:”哦,狗汪汪怎么叫?” 罗蒙爱:”汪,汪。” 罗富贵吻他一下:”蒙爱有狗汪汪没有?” 罗蒙爱:”有。” 罗富贵:”蒙爱也有哩,布狗汪汪,爷爷捡来的。” 他们拐进一条小巷里,两边紫荆树成荫,不时叶凋花落,一地残花。罗蒙爱东张西望,不亦乐乎,脚指坠落的花朵,欢呼雀跃。 罗富贵:"啊,好美哟,阿利路亚。” 罗蒙爱:”阿阿”。 擦肩而过的路人投来欣羡的目光。 罗富贵亲切地在她脸蛋上亲一口:”对了,阿…利…路…亚。” 罗蒙爱:"阿利…” 罗富贵:"路亚。” 罗蒙爱:"路亚。” 罗富贵:”乖了,我的宝贝,今天礼拜天,我们去教堂敬拜神啦。 罗蒙爱:”哈利路亚。” 罗富贵(唱):" 哈利路亚……” 罗蒙爱(唱):”哈利路亚……” 他们走过去,背影上,罗蒙爱一跃一跃,左右扭动,长长的路上,洒下爷孙苍老嘶哑和娇嫩清晰的袅袅余音:”哈利路亚……” 【外景】罗富贵走着走着,看到百米远的一棵紫荆树下,放置一个纸箱,路过行人不时投去一瞥,又惶恐不安,匆匆赶路,几只流浪狗在旁转悠,一只流浪大狗,赶走同类,被咬的狗旺旺地叫。 罗富贵突然止步,紧张地盯着那个纸箱,只见那只大狗在旁转转嗅嗅,然后伸头进纸箱子里,嘴里含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赤裸婴孩的腹部,叼起来,快步疾走,婴孩凄弱地惨哭。 罗富贵惊跳起来,一手揽住罗蒙爱,一手挥舞拳头,狂奔而去,大喊大叫:”哎,哎,哎"。 罗蒙爱有样学样,挥脚大喊:”哎,哎,哎。” 大狗放婴孩在路边,走了十几步,停下,回头望婴孩,恋恋不舍的样子。 婴孩恐怖地一顿一顿骇哭,声音嘶哑。 罗富贵跑到婴孩身边,不禁哭了。 罗富贵:”宝贝呀…… 罗富贵放下罗蒙爱和布包,跪下去,一看是女婴,抱她起来,用自己的衣襟包着她,脸不断亲蹭婴孩的头。 抱着亮亮走到那纸箱旁边,看见里面只有一张旧毛巾毯,别无他物。 一朵紫荊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跌在毛巾毯上。 罗富贵抱着女婴,用毛巾毯包着,横躺在胸前的坐凳上,坐在路坎上,罗蒙爱依偎在旁。 罗富贵:"哦哦,宝贝不哭,宝贝不哭哦。” 罗蒙爱凑下去亲婴孩的脸:"不哭哦。” 婴儿慢慢缓过气来,拖长声音委屈地哭。 罗富贵搂着两个孩子,与罗蒙爱脸贴着她的脸。 罗富贵:"哦哦,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不哭了,爷爷要你,姐姐也要你哦。” 罗蒙爱:"姐姐要你。” 婴孩不哭了,抽泣也停了,罗富贵伸手擦她脸上的泪,婴孩努力睁眼,罗富贵低头细看,发现婴孩双眼盲瞎,惊骇万分,浑身哆嗦。 罗富贵:"啊,瞎眼的?" 罗富贵不禁大恸,紧紧抱婴儿,泣不成声。 罗富贵:”我可怜的小宝贝啊,你生来眼瞎,怪不得爸爸妈妈很生气,他们什么也沒有留给你,没有一个字,没有一包奶粉,没有一张尿片,也没一套衣服,一张毛巾毯包着你就丢在路边了……” 罗蒙爱也埋过头去想妹妹,三张脸紧紧相贴,大哭。 罗富贵:”蒙爱,叫妹妹。” 罗蒙爱:”妹妹。” 罗富贵:”妹妹眼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就给妹妹起名叫'罗亮亮’,好吗?” 罗蒙爱:”亮亮。” 罗富贵:”嗯,亮亮。” 罗富贵转从身边一只旧布包里,掏出一张尿片来,给罗亮亮换尿布,然后又掏出奶瓶来,里面装满了清水。 罗富贵:”宝贝不哭了,喝水水哦。” 罗富贵将奶头塞进罗亮亮的嘴,她吸吮了一口,歪头不吃,又哭着。 罗蒙爱:”喝水水呀。” 罗富贵:”哦哦,我的二宝贝呀。” 罗蒙爱:”二宝贝。” 罗富贵又喂水,二宝贝不喝,哭不停。他放奶瓶回布包里,说:"二宝贝可能病了。” 罗蒙爱:”二宝贝病了。” 罗富贵:”我们不去教堂了,我们去医院。” 罗蒙爱:”去医院。” 车来车往,人来人去。 几片紫荆花晃晃悠悠,飘忽下来,落在他们身上。 车流中,一辆出租车驶来,罗富贵站起来,腾出一只手挥了挥。 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罗富贵挎上布包,抱着罗亮亮,牵着罗蒙爱,上车,带着婴儿的啼哭一路驶去,几片紫荆花片追尾腾飞,欢快翻舞…… 【外景】清晨,霞光万道。鳞次栉比的烂尾楼披着一身水泥,灰蒙蒙地肃立在瑟瑟的荒凉之中,楼间的地上,灌木簇簇,杂草丛生,几堆积土,几片被开挖的洼地,也披了一层杂草,一台绣迹斑斑的搅浆机躺在草丛中。几只小鸟欢快地在那出来穿去,嬉戏追逐。一阵虫声和蛙鸣,在这片空地上,增添了几许凄戚的气氛。 【镜头推进,一栋五层的烂尾楼房,定格在二楼,从一只窗洞进去】 空荡荡的大房间内,一个角落,几张席子铺在地上,罗蒙爱在上坐着,她身边有几只旧玩具,布娃姓,一大一小布狗狗,塑胶小鸭子,小汽车等等。她时而用脚玩玩具,时而俯下头去,脸亲妮地贴着大布狗狗,嗯嗯作声。 罗蒙爱旁边,亮亮躺在童车里睡觉。 上方,两壁之间橫拉着一根电线,上面挂满了纸尿片和纸尿裤。 对面。罗富贵哼哼着”主你是我最知心的朋友”赞美诗,把一根小腿粗的木头,插进一块大水泥砖的圆孔里竖起来,用一根木棍敲着插下去,又用木片钳进圆孔缝隙加固,然后用泡沫塑料带将水泥砖和木棍厚厚的包裹,用尼龙绳五花大绑,紧紧扎上。栏网中段的木棍柱子上,挂着那支照明用的手电筒。 罗蒙爱挣扎站起来,走到罗富贵身边,饶有兴趣地观看,用嘴咬着一张泡膜疙瘩塑料带,单脚一跳一跳地来到罗富贵跟前,放在地上。 罗蒙爱:”爷爷。” 罗富贵:”呵呵,大宝贝乖了,会帮爷爷啦。” 罗蒙爱:”嗯。” 罗富贵:”以后不要用嘴咬,好吗?脏兮兮的。” 罗蒙爱:”嗯。” 罗蒙爱又用一只脚指夹着一张泡膜疙瘩塑料带,单脚一跳一跳地来到罗富贵跟前,放在地上。 罗蒙爱:”爷爷。” 罗富贵亲吻一下罗蒙爱,接过塑料带。 罗富贵:”蒙爱乖,谢谢大宝贝。” 罗蒙爱自己玩去了。 罗富贵又继续下一个同样的工序。做完了最后一个,就用一根铁线,两头糸在两边墙上露出一节的钢筋上,中间绑在扎在几块水泥砖孔里的木头上,又在墙角那里拉过一张建筑用的防护网,沿着铁线绑紧,用尼龙绳绑缚。 三面水泥墙,一面纱网,围成一个宽敞的四方的空间,地上并排铺着几张花色品种各异的旧席子,上面的铁线上,横挂着一张很大的长方形旧蚊帐,四面的帐幕撩到帐顶上。 罗富贵作完了工,跨出围栏,抱臂环视欣赏着屋里的一切,围栏,蚊帐,木箱,塑料瓶,编织袋,锅灶,保温水壶等等。 罗富贵支开罗蒙爱,将对面几张旧席子移到围栏内,抱着罗蒙爱和端着罗亮亮连童车进围栏里。 罗富贵问罗蒙爱:”大宝贝,我们的新房漂亮不漂亮?” 罗蒙爱好奇地沿着四周走走看看,听到爷爷的呼声,扭过头来,说:”漂亮。” 罗富贵:”大宝贝乖。” 罗富贵转身到斜对面的墙角边做午饭,那里几块砖头作灶,灶口散放着烧了半截的木条柴火,灶上撑起一口饭锅。 罗富贵在砧板上剁肉泥,切菜。洗锅,淘米,盛水,烧火。 罗蒙爱在围栏里练吃饭,她坐在席子上,面前放一块塑料布,上面有一只搪瓷碗,碗里放着一层饼干碎渣。她脚指头夹着一只塑料小勺子,在碗里一戳,舀一勺起来,颤颤地往嘴上送,反复练习。 罗富贵整一下灶口燃烧的柴火,扭过头来,说:”哎呀,大宝贝真乖,练吧练吧,练熟熟的,你就会自己吃饭了。” 罗蒙爱扬起脸来,冲着爷爷灿烂一笑。 罗富贵:”大宝贝,以后你和妹妹在家,爷爷出门打工,好不好?” 罗蒙爱:”好。” 罗富贵:”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啵,妹妹哭了,你要哄她说,妹妹乖,妹妹不哭哦,耶稣爱你,姐姐也爱你。” 罗蒙爱:”姐姐也爱你。” 童车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罗蒙爱站起来,走到妹妹身边,坐下,两脚摇着童车: “妹妹不哭哦,不哭哦……” 罗蒙爱疑惑扭头看爷爷。 罗富贵:”耶稣爱你。” 罗蒙爱转向妹妹:"耶稣爱你。” 罗蒙爱又疑惑扭头看爷爷。 罗富贵:”姐姐也爱你。” 罗蒙爱:”姐姐也爱你。” 罗富贵哈哈大笑:”大宝贝乖,真是爷爷的好宝贝。” 罗亮亮不哭了。 罗富贵:"哦哦,我的二宝贝也乖乖哩,姐姐一哄就不哭了。" 罗富贵走过去,吻一下罗蒙爱,抱起罗亮亮,颠悠。 罗富贵:”二宝贝呀,以后你跟姐姐在家呀,爷爷还要出去做工挣钱养你们哩,爷爷中午回来看看你们呀,下午也要早点回家呀。” 罗亮亮”嗯嗯"出声。 罗富贵:”二宝贝乖,二宝贝答应了啵。” 罗富贵放她在童车里,侧身在其左边拍拍手,盲婴转头向左,在右则拍手,女婴又转右。 罗富贵:"哈利路亚!" 罗蒙爱:”哈利路亚。” 盲婴”嗯嗯”出声。 罗富贵:"感谢主,二宝贝眼睛瞎了,耳朵还好好的呀。” 罗富贵又跨出围栏外,在一只肥皂木箱里,拿起一只塑料碗和一个塑料饭勺,从灶上的饭锅里舀碎肉青菜粥进去,走过来。 灶口散放着烧了半截的木条柴火,顶端余烟袅袅。 罗蒙爱早已坐在围栏里的旧席子上练习吃饭。 罗富贵:"大宝贝,我们吃饭喽。” 罗蒙爱:"吃饭。” 罗富贵跨进围栏内,放下饭碗,在她脖子上糸上一块塑料围兜,收起练吃饭的空碗,将盛了半碗粥和一只塑料勺子放在她脚前。 罗富贵:”大宝贝,爷爷看你会不会自己吃饭先。” 罗蒙爱仰头一歪:”会。” 罗富贵跨出围栏外,把空碗放在装碗筷瓢铲的木箱里,转过身去,拎起保温水壶,冲水进奶瓶里,又兑了矿泉水,揭开奶罐,舀了几勺奶粉放进奶瓶里,扭头看去。 罗蒙爱用右脚指夹着塑料勺子,往饭碗里戳去。 罗富贵:”大宝贝,祷告了没有?” 罗蒙爱:”感,谢,主,耶,稣” 罗富贵:"阿们!" 罗蒙爱:”阿们!” 罗蒙爱伸出脖子,让嘴垂直对着饭碗,夹着饭勺舀肉粥,有时没送到嘴里,在半途中泼洒下来,有掉进碗里的,有掉在地上的。她舀起一勺粥,送上嘴巴,半途落地,她就弯腰低头,用嘴舔。 罗富贵:”大宝贝,你能干不能干?" 罗蒙爱:”能干。” 罗富贵:”再来一下,给爷爷看。” 罗蒙爱:”好的。” 罗蒙爱舀了一勺粥,抖抖的,又泼出来了,她放慢动作,聚心会神,又舀一勺,满满的,送进嘴里,笑着。 罗富贵拍拍手:”大宝贝成功啦,嚼嚼吞哦。” 罗蒙爱:”嗯。” 罗蒙爱夸张地嚼着,吞下去,向爷爷张开嘴,舌头两头来回搅动,表示吞下肚了。 罗富贵:”哈利路亚,我的大宝贝太能干了。” 罗富贵冲好奶,跨进围栏里面来,吻一下罗蒙爱,从童车里抱起罗亮亮,坐在罗蒙爱身边喂奶。 【内景】夜晚。围栏外。罗蒙爱坐在一只盛滿水的塑料盆里洗澡,自己用脚夹着一张小毛巾搓到肚皮,洗脸。 罗富贵在旁边另一只塑料盆里给罗亮亮洗澡……。 夜深人静,夜虫唧唧,断续蛙鸣,偶尔远远的传过一阵飞机的轰鸣和汽车的引擎声。 月光,灯光,透过空洞的大窗口,斑驳陆离地洒在屋子里。 一张大而旧的蚊帐,缀着数处透明胶补丁,蚊帐里面,罗蒙爱躺在一张席子上,盖着一张旧毛毯,罗亮亮躺在童车里,姐妹俩睡意正酣。 罗富贵则坐在一张塑料凳子上,勾下身去,就着如豆的电筒光,缝补着被原主人撕开两侧的纸尿裤,一针一线…… 【特写】朝霞初露。罗富贵在一个住宅小区里,头埋在一排垃圾桶里的一个,捡起一只矿泉水瓶,归在地上的一堆,嘴里不住地祷告:”主耶稣呀,求你保佑我两个小宝贝平平安安……” 【特写】正午,罗富贵挑着一挑鼓鼓的袋子,匆匆行走在大街上,嘴里不住地祷告:”主耶稣呀,求你保佑我两个小宝贝平平安安……” 【外景】中午。罗富贵一根木棍一头挑着空编织袋,走进大门边镶刻着”春江市人民公园”的园子里,直奔公共厕所洗手处,从一只垃圾袋里掏出大饮料塑料空瓶,拧开水龙头装水,一连装了七八瓶,分别装进两只编织袋里,挑在肩上,火烧火燎地赶回家,一边疾走,一边祷告: ”主耶稣呀,求你保佑我两个小宝贝平平安安……” 罗富贵走到居所前,听到屋内传来罗蒙爱稚嫩的歌声,他喜上眉梢,蹑手蹑脚地走进家里,偷偷地看,眼前的一幕让他激动不已。 大围栏里,跳舞鸡正唱着儿歌: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快来快来数一数 二四六七八 咕嘎咕嘎真呀真多鸭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罗蒙爱沿着围栏内的墙边走,扭动着屁股,随着音乐的节奏跳舞,嘴里伊伊呀呀地跟着唱,罗亮亮躺在童车里,两手在小腹边不断挥动,两脚不停地蹬踢,嗯嗯地出声。罗蒙爱转到童车边,低下头去,在罗亮亮肚子上左右急速地蹭了蹭,”呀呀呀”地叫着,罗亮亮兴奋地手舞手蹈。 罗富贵热泪盈眶,搁下肩上的袋子,伸着双臂,扑上去。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 罗蒙爱:”爷爷。” 罗富贵在拦网外,一把抱起罗蒙爱,提出网外,亲了又亲:”大宝贝呀,爷爷给你一千个吻,嗯…哇。” 罗亮亮哭。 罗富贵:"哦哦,二宝贝呀,爷爷冷落你了是不是?” 罗富贵放下罗蒙爱,跨进围栏网内,抱起罗亮亮,摇着摇着:”爷爷给你一万个吻,嗯……哇,嗯……哇。” 罗亮亮止哭,罗富贵热泪盈眶。 罗富贵:"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俩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没想到你们那么快乐,是主耶稣与你们同在哩,他给你们喜乐啊。感谢主,感谢主……” 罗蒙爱:”感谢主。” 罗富贵:”大宝贝,今天练吃饭了没有?" 罗蒙爱:”练了。” 罗富贵:”感谢主。” 罗蒙爱:”我会吃饭喽。” 【内景】一年多之后。围栏里。 罗蒙爱两脚掌夹着一个苹果,咬一块。 罗蒙爱:”妹妹开嘴巴呀。” 坐在对面妹妹张开瞎眼,张开嘴巴。 罗蒙爱嘴对嘴,将自己嘴里的一块苹果,放进妹妹的嘴里。 妹妹咀嚼着。 罗亮亮:”嗯。” 罗蒙爱:”你吃什么呀?” 罗亮亮:”果果。” 罗蒙爱:”嚼嚼吞哦。” 罗亮亮:”嗯。” 罗蒙爱:”好吃不好吃?” 罗亮亮:”好……吃。" 罗蒙爱:”阿利路亚。” 罗亮亮:”阿……” 罗蒙爱:”利……” 罗亮亮:”阿……” 罗蒙爱:”哈哈哈……” 罗亮亮:” 咯咯咯……” 【外景】一个月之后。中午时分。罗富贵肩上的木棍挂着一串串垃圾袋,匆匆归来,到了楼前,听见宅内传来他两个宝贝时断时续的哀哭,一怔,立步细听,又一声哀哭传来,他狂奔而去。 罗富贵:”我的宝贝呀”。 进屋一看,罗亮亮躺在地上,罗蒙爱坐在她身边,用脚掌从一个抽纸扎上夹着一张卫生纸,揩去妹妹流出来的鼻涕,然后用脚掌轻轻拍着妹妹屁股,又去亲吻她的脸,自己在哭,却安慰妹妹。 罗蒙爱:”妹妹乖,不哭哦,不哭哦,耶稣爱你,姐姐也爱你。” 罗亮亮口唇青紫,抽风,流清鼻涕,咳嗽,手足抖动,有气无力,大口呼吸,一断一续地哭。 罗富贵大惊失色:”亮亮,你怎么啦?" 罗蒙爱:”爷爷……” 罗亮亮:”爷……爷。” 罗富贵:”哎。" 罗富贵扔下包,跨进围栏,抱起罗亮亮,脸亲脸,大吃一惊:"哎呀,这么烫呀,二宝贝发烧了!” 罗富贵抱亮亮出围栏外,取来一瓶只剩半截水的矿泉水,喂亮亮,亮亮扭头不喝,只哭。 罗亮亮:"好痛啊。” 罗富贵:"哪痛哪痛?” 罗亮亮:”肚子痛……” 罗富贵”呜"一声哭,颤颤抖抖地将罗亮亮放进童车里躺下,说:”宝贝躺下下哦,爷爷收拾一下,就带你去医院看病哦。” 罗亮亮继续暗哑地哭。 罗蒙爱一直嘤嘤地哭。 罗富贵跪在罗蒙爱面前,双手扶她双肩,哽咽说:”大宝贝乖哦,不哭了不哭了,妹妹会好的。” 罗富贵抱罗蒙爱坐在席子上,在一只食品袋里掏出一个蛋糕,剥去包装纸,放在她脚前,说:”大宝贝,你先吃这个顶顶饿哦。” 罗蒙爱点点头,坐下去,用两脚掌夹着一个蛋糕往嘴里送。 罗富贵收拾行李,将一叠叠尿片,放进一只布包里去,又在床上捡几只布狗什么的放进去。 罗富贵转过身去,从床边拿起背带,缠在腰间,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证件皮套,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张银行卡,察看,往衣襟上擦了擦,又塞回去,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有十元五元一元面额的,看了看,又塞进皮套里,放进衣兜,转身抓过一瓶只剩半截的矿泉水,走到罗蒙爱面前,蹲下,打开瓶盖,喂了几口水,转过背来。 罗富贵:”大宝贝,我们走。” 罗蒙爱连忙将脚上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爬上爷爷的背上,罗富贵绑上背带,她鼓鼓的嘴在咀嚼着。 罗富贵挎着布包,从童车里抱起罗亮亮,跨出围栏,包着一张毛巾被,急奔出去…… 【内景】医院。上午。一个八个床位的病房,罗亮亮正在输液,躺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布狗。 罗富贵坐在一张独凳上,靠着床头,注视着罗亮亮。 罗蒙爱在罗富贵身边,看对面墙上挂着电视屏幕上儿童跳舞的画面,模仿着,摇头甩腰扭屁股。 一位身穿白大卦的中年男医生进门来,走到罗富贵面前,说:”爷爷,你的钱用完了,明天要补交哦。” 罗富贵一愣,直打哆嗦,怯怯地望着对方。 罗富贵:”还交几多?” 男医生:"交一万吧。" 罗富贵:"一万?” 男医生:”一万都不够,用完再交。" 罗富贵:"我交了五千,才三天……” 男医生:”光体检都花了三千多,你想想啦。” 罗富贵:”啊?” 罗富贵呆若木鸡。 男医生走出门去。 【内景】两天之后。上午,病房墙上的电子钟指着九点。 罗亮亮坐在床上,抱一只布狗狗,摸索着轻轻地抚摸着,摸到耳朵,就说:”耳朵。” 罗蒙爱:”亮亮乖。” 罗亮亮摸对眼晴,说:”眼睛。” 这时,一女护士进来。 罗亮亮停止手上的动作,侧耳细听,然后轻轻说:”医生阿姨。” 女护士似乎没听见,掠过罗亮亮,给所有的病人挂药瓶输液。 罗富贵一直翘首看着护士操作,脸色充满了愁苦与不安。 女护士最后走到罗亮亮床前。 罗亮亮:”打针不哭。” 女护士不动声色,拆下她手臂上的吊针套,用一根棉签压住扎针的部位。 女护士对罗富贵说:”你按住棉签,五分钟以后可以拿开了。” 罗富贵一手捉住亮亮的小臂,一手用食指压住棉签。 罗富贵:”我宝贝不打吊针了?” 女护士:”不打了。” 罗富贵:" 她还发烧呀,为什么不打了呢?” 女护士:"不懂哦,医生开的药,开给哪个,我就给哪个上药的。” 罗富贵:"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女护士:”你问医生看看。” 女护士低着头,急急地走出去。 罗富贵绝望地看着女护士,直到她消失在门外,才回过神来,脸上恐慌,拿开压在亮亮手臂上的棉签丢进废纸娄里。 罗富贵蹲在地上,双手扶着罗蒙爱的肩膀,颤颤地说:”大宝贝,爷爷有事出去找医生,一下就回来,你在这里看妹妹,好吗? 罗蒙爱点点头:”嗯。” 罗富贵吻一下罗蒙爱,站起来,吻一下罗亮亮。 罗富贵:”亮亮等爷爷下下哦。” 罗亮亮:”嗯。” 罗富贵晃晃地走出病房大门,来到医生办公室,那位男医生歪坐在椅子上,两脚搁在桌上,正在看书。 罗富贵:”医生,我孩子还发烧呀,不用打吊针了吗?” 男医生放下书本,抬头:”我都跟你讲了。你的钱用完了,这两天我们已经超支给你用药呢。” 罗富贵急得满脸通红,搔耳抓腮:”医生医生,我我我……。” 男医生:”你孩子得的是急性肺炎,还有心肌炎和心力衰竭,很严重的,你再耽误就没有救了,你赶快回去拿钱来交吧。” 罗富贵:”我……没钱了。” 男医生:”那你借呀。” 罗富贵:”不好借呢。” 男医生从办公桌上放脚下来,说:”我们不能老是给你垫钱吧?” 罗富贵:”我我我……医生医生,你先下药,求求你,以后我一定还你的,我就是卖血也还钱给你。” 男医生:”还钱给我?" 罗富贵:”嗯嗯,我一定还的。” 男医生放书在桌上,两手比划着:”这个又不是我个人的医院,你还钱给我做什么?” 罗富贵:”哦哦,那我一定还给医院,求你医好我的孩子。” 男医生:”不是我的医院,我怎么能作主呢?” 罗富贵:”哪个可以作主呢?” 男医生右手母指和食指作点钱的动作,说:"哪个都不能作主,只有钱能作主,你没有钱,就没有主了。” 罗富贵说不出话来,绝望地看着男医生,男医生匆匆出门去。 【内景】下午,病房墙上的电子钟指着五点。 病房里,墙上的电视里风景如画,歌声优美…… 罗富贵脚步如铅,沉沉重重,走进病房,坐在床沿上,目光呆滞。 罗亮亮躺床上,说:”爷爷。” 罗富贵愣醒过来,转身去吻她。 罗亮亮:”亮亮勇敢,打针……不哭了。” 罗富贵哽咽:”亮亮乖。” 罗富贵抱她起来,亮亮的脸伏在爷爷的肩上。爷爷泪满眼眶,痛苦地闭眼,挤出两行浊泪,落在亮亮的背上。 罗富贵揩去泪水,放下罗亮亮躺在床上。 罗富贵:”亮亮躺下下好不好?” 罗亮亮:”好。” 罗富贵:"爷爷出去下下,亮亮在这里等爷爷哦。” 罗亮亮:”嗯。” 罗富贵:"亮亮乖。” 罗富贵抚摸罗蒙爱的头,说:”大宝贝,你在这里看妹妹哦,爷爷再去找医院领导,看他在不在家,一下下就回来哦。” 罗蒙爱:”嗯。” 罗富贵匆匆地走出门去…… 【内景】罗富贵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病房里,墙上电视音乐童声悠扬:”轻轻的捧着你的脸,为你把眼泪擦干,这颗心永远属于你,告诉我不再孤单……” 罗蒙爱踮起脚尖,拉着妹妹的手,说:”不哭哦不哭哦。” 罗富贵沉重地走到床前,哭丧着脸。 罗蒙爱:”爷爷,妹妹还哭。” 罗富贵吻她一下,伏在罗亮亮身上,脸贴脸,抽泣:”我的二宝贝啊,又烧了……” 罗亮亮:”爷爷,头好痛……” 爷爷"嗯嘿”应答,泪水涌流,默默地用脸不断地摩挲亮亮的脸。 罗富贵放下亮亮,脸色铁青,悲哀,绝望,他哆哆嗦嗦地收拾行李。 罗蒙爱:”爷爷。” 罗富贵摸着她的头,亲她一下:”我们回家了。” 罗蒙爱:”回家?” 罗富贵:”院长说,我们没钱,停药了。” 罗富贵从床头柜抽屉里拉出布包,收拾东西放进去。系上背带,背上罗蒙爱,抱着一直啼哭的罗亮亮,臂挂着一只鼓鼓的布包,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 身后的病房里,传来电视报时的笛声,”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二十点整。” 罗富贵爷孙三人踏着新闻联播的乐曲,默默地走过走廊的尽头,跨进灯火迷离的夜色里。 罗亮亮啼哭渐去渐远…… 【外景】夜色迷朦。罗富贵两脚如铅沉重地走在大街上,二宝贝哭了。他脸贴上脸。 罗富贵:"宝贝呀,烧厉害了,好烫哦,不哭哦,不哭哦。” 二宝贝愈哭愈烈。 罗蒙爱:”妹妹不哭,妹妹不哭。” 二宝贝哭声沙哑,越来越弱。 罗富贵带着哭腔哦哦地哄,他哭声越来越大,罗亮亮哭声越来越小,一下一下的。 他们来到路边一棵大榕树下,二宝贝只有大口大口喘气。罗富贵住步,脸贴上罗亮亮的脸,手握她的手,悲痛切切:”呜呜,手都冷了啊我的宝贝呀。” 又握她的脚。 罗富贵:”呜呜,脚也冷了啊我的宝贝呀。” 罗富贵听到罗亮亮喉咙长声咕噜一响,惊恐万状,哆哆嗦嗦地说:”大宝贝下来一下。” 罗富贵放下布包,蹲下来,解下背带,放在地上,罗蒙爱站着。 罗富贵哭着,把断断续续哭泣的二宝贝放在绕树而筑的圆型围栏石台上,他在地上跪在她面前,连连磕头。 罗富贵:"亮亮呀,我的好宝贝呀,爷爷对不起你,爷爷对不起你呀我的宝贝呀……” 罗蒙爱也在他身边跪下,伤心地哭。 罗蒙爱:"姐姐对不起你呀,妹妹。” 罗亮亮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汲泣,大口吸气。 罗富贵:”亮亮呀,爷爷的好宝贝,爷爷没钱医你呀我的宝贝呀,爷爷对不起亮亮呀……" 罗蒙爱:”爷爷没钱了。” 罗富贵抹一把眼泪,痛哭:”我的亮亮呀,只有钱能作主,爷爷没钱了呀,爷爷也就没有主了……” 罗亮亮只有大口喘气。 罗蒙爱:”爷爷没有主了。” 罗富贵:”爷爷没有主了?” 罗富贵愣一下,抹泪,瞪大眼睛看着罗蒙爱,又看罗亮亮。缓缓移脸过去,抬头仰望着灰黄的夜空,喃喃自语:”爷爷没有主了?爷爷没有主了?” 罗富贵忽然一振,喜出望外,一把抓着罗蒙爱的双肩。 罗富贵:”爷爷有主呀,宝贝呀宝贝,我们有主呀,耶稣就是我们的主呀。” 罗蒙爱:”耶稣。” 罗富贵:”对,耶稣。” 罗富贵又来了信心和力量,对着躺在那里一搐一搐喘气的罗亮亮,不住地叩头苦苦哀求:”主耶稣,可怜可怜我们吧,救救我的二宝贝呀,主呀,医院说,只有钱能作主,我们没有钱了,也就没有主了,可是我们有主呀,你就是我们的主呀,主呀,求你医治我的二宝贝亮亮呀……” 许久,二宝贝嗯嗯出声,又哭起来,哭声越来越大,两脚踢蹬,两手乱抓,翻过身来,险些跌下石坎来。 罗富贵急忙一手扶住。 罗富贵:”亮亮?” 罗亮亮伸出双手:”嗯……。” 罗富贵”呜”一声长哭,倾倒过去,一把罗亮亮揽在怀里,脸贴脸地摩挲着。 罗富贵:”不烧了?" 罗富贵握握她的手。 罗富贵:”手也暖了?" 罗富贵握握她的脚。 罗富贵:”脚也暖了?” 罗亮亮:"爷……爷" 罗富贵哭:”哎……” 罗亮亮:”爷爷。” 罗亮亮一手不住地摸爷爷的脸。 罗富贵大哭:”哎……” 罗富贵喜极,连连亲吻孩子,说:”亮亮,我的亮亮呀。” 罗亮亮:”爷爷。” 罗富贵:”哎。” 罗富贵嘟嘴在亮亮的肚子上蹭了蹭。 亮亮笑了几声。 罗富贵用嘴在罗亮亮肚上连连蹭着,快活说:”呀呀呀。” 罗亮亮朗声"咯咯咯”笑起来。 罗富贵抱着罗亮亮转了几圈,大哭大喊:”我的二宝贝病好了,我的二宝贝病好了。” 罗蒙爱跳着跳着:”妹妹病好了,妹妹病好了。” 罗富贵快乐地跳着,大喊大叫:”耶稣治好我二宝贝的病啦。” 罗蒙爱也跟着跳:”耶稣治好啦。” 罗富贵:”感谢耶稣,感谢耶稣。” 罗蒙爱:”感谢耶稣。” 罗亮亮:”咯咯咯……” 【内景】围栏里,跳舞鸡正在欢唱。 罗蒙爱一边喊一边顺着围栏跑,罗亮亮伸开双臂在后面追。 罗蒙爱:”妹妹,姐姐在这,追我呀。” 罗亮亮:”姐姐。” 罗蒙爱有意停下,罗亮亮追上了,抱着罗蒙爱。 罗蒙爱:”哦噢,追到喽。” 罗亮亮:”咯咯咯。” 罗蒙爱:”妹妹,让姐姐抱抱你。” 罗亮亮:”抱抱。” 罗亮亮坐在地上,罗蒙爱也坐下。罗蒙爱用脚抱着妹妹,亲吻着她。 罗蒙爱侧脸过去:”妹妹也想姐姐呀。” 罗亮亮双手拥着罗蒙爱的头,”啪"一声吻腮。 罗蒙爱:”嗯,妹妹想姐姐啦。” 屋外,传来爷爷的声音:"蒙爱,亮亮。” 姐妹俩应声而起:”哎"。 罗蒙爱靠着围栏,转脸向着窗外。罗亮亮站起来,侧耳而听。 罗富贵:”我们又有一个小妹妹喽。” 两姐妹异口同声:”哎。" 罗富贵进屋,罗蒙爱见爷爷怀里抱着小妹妹,高兴地跳起来。 罗亮亮手舞足蹈:”啊,啊。” 罗富贵放下肩上的垃圾袋,抱着小妹妹跨进围栏来。 罗蒙爱迎上去,发现妹妹唇裂,”啊"地惊叫一声,倒退几步。 罗富贵席地而坐。 罗富贵:”不要怕,妹妹唇裂,爸爸妈妈丢她了,不要她了,我们要她。” 罗蒙爱点点头:”我们要她。" 罗亮亮:”我们要她。” 罗富贵:”过来,想妹妹。” 罗蒙爱牵着罗亮亮过来坐下,依偎着爷爷。 罗蒙爱在小妹妹腮帮子嘬一个响吻:”给你一百个吻,喔……啊。” 罗亮亮亲昵地长声叫道:”想妹妹。" 罗富贵:”哦哦,二宝贝也想小妹妹哩。” 罗富贵握着罗亮亮的手过来,抚摸一下唇裂女的脸,又让她握着唇裂女的脚。 罗富贵:”说,妹,妹。” 罗亮亮:”妹,妹。” 罗富贵:”乖了,亮亮乖乖。” 裂唇女哭。 罗富贵:”哦哦,三宝贝呀,耶稣爱你,我们也爱你,上帝祝福你。” 罗蒙爱:"耶稣爱你。” 罗亮亮:”爱。” 罗富贵:"对,妹妹就叫罗蒙恩好不好?" 两姐妹:”好!" 【内景】六月一日,国际儿童节。早上,罗富贵一家在吃早餐。 罗蒙爱三岁多了,坐在席子上,屁股垫着一块塑料桌布。她用脚夹着一只饭勺,在碗里舀着菜肉粥,往坐在身旁的一岁多的罗蒙恩嘴里送一口,说:”嚼嚼吞哦。” 罗蒙恩:”嗯。" 罗蒙爱自己吃一口。 罗蒙恩:”嚼嚼吞哦。” 罗蒙爱:"哈哈哈……” 罗亮亮两岁了,站在围栏外的窗前,一手拿着一碗菜肉粥,一手拿着勺子,舀一口,放在嘴里,一双盲眼,不时地四处张望,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一切。 罗富贵坐在围栏里一张塑料凳子上,抱着一个多月大的五宝贝女婴,一只手用奶瓶喂奶,一只手拿着勺子,从地上的碗里,舀起一勺粥,喂坐在童车里的八个多月大的四宝贝女婴。 四宝贝右手沒有手指,只有一团肉乎乎的手掌,在空中不断舞动着。 罗富贵:"宝贝们,今天六一节,你们的节日。爷爷不出去做工了,吃完早餐带你们去儿童公园玩,好不好? 一二三宝贝:”好。” 四宝贝拍拍手,兴高采烈地啊啊叫着。 罗富贵:”呵呵,看四宝贝高兴得……我们晚上买个鸡回来吃,爷爷也不吃捡来的剩饭了,我们自己弄一顿新饭新菜,全家人好好庆祝一下,上帝祝福你们。” 靠近窗前的罗亮亮,停嚼,倾听,忽然焦虑不安。 罗亮亮:"爷爷,爷爷。” 罗富贵:”嗯?" 罗亮亮用勺子指着窗外:"有人"。 罗富贵:”什么人?” 罗富贵抱着五宝贝,跨出围栏,走到窗前,看见楼下坑坑洼洼的路上,一堆人,七八个,干部模样,指指点点,踌躇满志的走来,嘁哩喀喳的声音越来越大。 屋外的楼梯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罗富贵抱着五宝贝跨进围栏,一手抱罗亮亮进来,在童车边坐下,姐妹几个惊恐不安地围在罗富贵身边,罗蒙恩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罗蒙爱原地坐着。 罗富贵腾出一只手,轮流抚摸他们的头:"我的好宝贝,耶稣与我们同在哩,不要怕,啊?'' 罗富贵继续喂饭,宝贝们继续吃饭。 门口传来一个女声:”罗弟兄”。 罗富贵”哎"了一声,惊愕地循声张望着。 一群人鱼贯而入,在围栏外,聚集在罗富贵面前。 一位中年妇女走在前头,笑容可掬,急步流星地跑到罗富贵面前,举起右手,似乎想握手。 罗富贵抱着五宝贝,一手垫着她的头,一手拿着奶瓶喂奶,又一边给坐在童车里的四宝贝罗蒙恩喂粥,他抬头,惊喜地说:"赵牧师?” 赵牧师看见罗富贵挪不开身,自己收手回来,说:”你们吃早餐呀。” 一位中年妇女问:”我进去喂这位小朋友,好吗?” 罗富贵:”你……。” 中年妇女:”我可是专职保姆哟。” 罗富贵笑笑。 中年妇女脱鞋跨进围栏,蹲下,从罗富贵手上接过勺子,拿起地上的一碗粥,熟练地喂着坐在童车里的四宝贝。 罗富贵:”赵牧师,你们……有什么事吗?” 赵牧师:”你们先吃吧,吃完了再说。” 罗富贵看着周围怯怯的孩子,说:”不怕不怕,这位是赵牧师,我们一家人哩。” 赵牧师隔着围栏,抚摸几个宝贝的头。 吃完饭了,赵牧师脱鞋跨进围栏,收拾碗勺,递过去,围栏外一个姑娘接过,放进窗下灶边的塑料桶里,那里水泡着几只碗。 罗富贵喂完奶,放下空奶瓶,抱着五宝贝站起来,说:”赵牧师,有什么事就说吧。” 赵牧师:"好吧,我先介绍一下。” 罗富贵:”哦哦。” 赵牧师:”这位是我们市政府办公室的江主任。” 一个中年男人走上两步:"罗叔好。” 江主任伸手欲与罗富贵握手,几个小宝贝惊恐躲闪,又收回手。 江主任:"罗叔,我代表市政府感谢你几年来的爱心,收养了那么多弃婴。” 罗富贵:”不用谢不用谢。” 赵牧师手搭在那位正在给四宝贝喂饭的中年妇女的肩上,说:” 这位是我们市儿童福利院的李院长。”又指围栏外两位姑娘:”这两位女同志也是福利院的。” 李院长:"罗叔好。” 两位姑娘同声附和。 罗富贵:”好,好。” 中年妇女喂完最后一口,说:”好了,吃完了。”站起来,手里拿着空碗和勺子,转过身来,面对罗富贵。 一位姑娘过来,接过李院长手里的碗和勺子,走过去,放进那灶边的塑料水桶里,动手洗碗。 罗富贵:”不用不用,等下我洗。” 姑娘:”我也是专业保姆呀。” 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童车里的四宝贝哭了,李院长走去,罗亮亮循声赶在前头走过去,抱着她费力地拖出来,放在地上。四宝贝爬到罗富贵脚下,罗蒙爱过来,坐下用脚抱她,她摇摇头,抓爷爷的裤脚。 李院长:”哟,这些小朋友好乖哟。” 罗富贵怀里的五宝贝睡着了。他低头说:”哦哦哦,四宝贝呀,爷爷先抱妹妹去睡觉哦,等下抱你哦。” 四宝贝点点头,松开手。 罗富贵抱五宝贝放躺在婴儿车里,转过来,抱起四宝贝。 赵牧师拉出一位肩扛摄像机的小伙子和一位手持话筒的大姑娘。 赵牧师:"这两位是我们市电视台的记者。” 两记者:”爷爷好。” 罗富贵:”好好。” 赵牧师:”罗弟兄,我们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 罗富贵:”什么事?" 赵牧师:”李院长具体跟你谈谈。” 李院长:”罗叔好。” 罗富贵:”好好。” 围栏里,五宝贝躺在童车里睡觉,其余三个紧紧地依偎在罗富贵身边。 罗富贵抱着四宝贝,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宝贝们的头。 李院长:”是这样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考虑过没有?” 罗富贵:”什么事?" 李院长:”这些孩子,大的就要上幼儿园了,你准备好了吗?” 罗富贵:”我大宝贝蒙爱今年9月上教会幼儿园,我们穷,他们不收钱的,是吧,赵牧师?" 赵牧师:”是呀是呀。” 李院长:”那读小学呢?” 罗富贵:”听讲现在读书免费了呀。” 李院长:”免费是免学费,但是书本费呀,营养餐呀,住宿费呀什么的,还是要收的,一年一个小孩要花五六千块钱呢。” 罗富贵:"噢?” 李院长:”以后五个孩子要读书,你负担得起吗?" 罗富贵:”我……没想到要收费。” 李院长:”还有呀,比如,这个小孩裂唇,是可以通过手术矫正的,你愿意治她吗? 罗富贵:”当然愿意啦。” 李院长:”手术费都要三五万,你又怎么办呢?” 罗富贵:”我没有更多钱。” 江主任:”所以呀,市政府决定,要带走这些孩子,给经济条件好的家庭抚养……” 罗富贵:"不不,绝对不行。” 江主任:”为什么呢?” 罗富贵:”我爱我的孩子。” 李院长:"罗叔,你真的爱你的孩子吗?” 罗富贵:”当然了。” 李院长:"那你愿意孩子在你身边吃也苦穿也苦住也苦,还没有书读吗?” 罗富贵:”我要孩子跟我信耶稣。” 李院长:"你是要孩子信耶稣才舍不得吗?” 罗富贵:”是的。” 李院长:"你知道这些孩子将在哪里落户的?" 罗富贵:”不管在哪里落户,不信耶稣,有金山银山也沒用。” 李院长:”那又信耶稣,又有金山银山,有用吗?” 罗富贵:”这……” 李院长:”告诉你吧,这些孩子要被美国的家庭领养的。” 罗富贵:”美国?" 李院长:”对,美国,听说过吗?” 罗富贵点点头。 李院长:”你知道吗?美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又是基督教国家,人人信耶稣的。” 罗富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院长:”所以呀,你这五个孩子,也就被基督教家庭抚养,你还担心他们以后不信耶稣吗?” 罗富贵疑惑地转向赵牧师:”赵牧师,真的吗?” 赵牧师:"真的。” 李院长:”不信,你可以跟我们走,在福利院里跟这些孩子住两三个月,照顾他们,吃住我们全包,我们还给你每月两千块钱补助费。等到美国养父母来认领孩子,你可以亲自跟他们聊聊。” 罗富贵:”哦……好吧。我不要补助费,你们管吃管住就得了。” 李院长:"补助费应该给你的。” 罗富贵:”不不,不要钱,能跟孩子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 李院长:”好的好的。以后捡到孩子,直接送到我们那里,每个孩子我们给你两百块钱辛苦费。” 罗富贵:"我不要钱,不要钱。” 李院长:”好好好。”走上去,蹲下来,抱着罗蒙恩,亲她脸蛋一下,说:”三宝贝呀,我们要做美国人喽,我们在美国信耶稣,好不好?” 罗蒙恩疑惑地仰望罗富贵。 罗富贵:”好呀。” 罗蒙恩点点头。 李院长: “乖了,三宝贝乖乖。” 李院长又吻了罗富贵怀里的四宝贝。 李院长:”,以后想爷爷,两三年回来一次看一下爷爷好不好?” 四宝贝怔怔地看着李院长。 李院长:”好你就点点头呀。” 四宝贝点点头。 李院长:"四宝贝乖。” 罗蒙爱:”我也要看爷爷。” 罗亮亮:”我也要看爷爷。” 李院长:”你们都来看爷爷。” 罗富贵眼睛红了,哽哽咽咽:”爷爷想你们哩,爷爷真舍不得你们呀。” 江主任热情地握着罗宝贯的手:”罗叔,谢谢你对政府工作的支持。” 罗富贵:”哦哦,等等。" 罗富贵抱着四宝贝转身走过去,到墙角一只肥皂箱那里取出一只小玻璃瓶,旋开瓶盖,取出一张卷成筒的方格作业纸,走到李院长面前,两手小心翼翼地抚开,递过去。 李院长接过来,念:”出生,2015年2月14日生,平安幸福!" 罗富贵递小瓶子过去,说:”李院长,我5个小宝贝,只有大宝贝罗蒙爱爸爸妈妈留下几句话,帮我好好保管,交给她美国的养父母,她以后懂事了,想念爸爸妈妈就拿出来看看。” 李院长:”好的,好的。” 李院长接过玻璃小瓶里,把那张作业方格纸卷成筒放进去,盖紧,放在她精美的手提包里。 赵牧师:"罗弟兄,电视台的记者要采访你。” 罗富贵:"不用不用。” 赵牧师:”耶稣说,人点灯,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所以,我们想让更多的人通过你见证神的荣耀啊。” 罗富贵:"这……” 一对青年男女走过来,男的肩扛摄像机,女的手拿话筒。 几个宝贝吓怕了,紧紧地抓着罗富贵的裤脚,四宝贝吓哭了。 罗富贵:"不要怕,我们照像喽,看那里。” 宝贝们渐渐平静,好奇地看着镜头。 在女记者策划下,围栏外,罗富贵用背带背着四宝贝,抱着睡着的五宝贝,站着,其余的宝贝绕在膝间。 罗富贵正对着大窗口,右边是围栏,左边是两壁之间满满一挂的纸尿片尿裤。 采访开始。 女记者:”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春江市电观台的记者,我们现在富强路一座烂尾楼里采访罗富贵老人家,这里也是他的居所。罗爷爷今年74岁了,他以捡垃圾为生。三年多来,他先后在路边捡了5名女弃婴,大的三岁七个月,小的才一个多月,唱响了社会主义正能量的主旋律。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罗富贵爷爷。” 罗富贵局促不安:”嗯嗯。” 女记者:”罗爷爷,你好。” 罗富贵:”好好。” 女记者:”罗爷爷,请问,你已经独自抚养五个弃婴了,如果以后碰见弃婴,你还捡吗?” 罗富贵:”捡的捡的。” 女记者:”那你打算捡多少孩子呢?” 罗富贵:”有,我总捡。” 女记者:”你只是靠捡垃圾生活,不担心养不起他们吗?” 罗富贵:”不担心。” 女记者:”为什么?” 罗富贵:”因为不是我养活他们。” 女记者:”那是谁养活呢?" 罗富贵:”耶稣养活。” 女记者:” 耶稣养活?” 罗富贵:”嗯嗯。” 女记者:”这话怎么讲呢?” 罗富贵:”嗯……,好比呀,我多了一个孩子,运气又多好一点了,捡到值钱的东西又多一些了,有时候碰到半个垃圾桶的矿泉水瓶呢,呵呵。” 女记者:”一个惊喜。” 罗富贵:”是呀,有时候……走着走着,走到死路了,突然又有一条活路开出来。” 女记者:”哦?你说说。” 罗富贵:”嗯,前年,捡到二宝贝罗亮亮时她就病了,送医院医了三千多块钱,医院还要我补交五千块。我到医院大门口旁边超市里买了两包奶粉,身上只剩十来块钱了,我慌了,想不到出了超市,在路边的一只满满的垃圾桶里,挖到底底,发现一个鼓鼓的大黑皮包,拉出来打开一看,是一个什么仪器,上面有好多电表,就交给路边的交警。” 女记者:”什么仪器?” 罗富贵:"是地质队用的。” 女记者:”哦,地质探测仪,省地质队员在”白富美海鲜城"吃饭时不小心被小偷偷走的。” 罗富贵:”对对,那时地质队头头赶来,知道我是个捡垃圾的,马上掏一万块钱奖给我。” 女记者:”那是德国进口价值一百多万块钱的仪器,我们台报道过呢,原来那位拾荒老人是你呀。” 罗富贵:"是呀,你看你看,吃的喝穿的玩的,那么多那么多,人家孩子有的,我家孩子也有,需要什么,就能捡到什么……” 女记者:”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冥冥之中,自有神助,对吗?” 罗富贵:”对对。” 女记者:”罗爷爷,据我所知,你非常非常疼爱这些弃婴,甚至爱他们胜过爱自己亲生的,请问这是为什么?” 罗富贵一愣,渐渐,面色惨白,暗然神伤,泪水盈眶。 全场的人都注意到他的感情变化,默默地看着他。 罗富贵嘴唇翕动着,眼泪慢慢浸满眼眶,溢出来,顺着两颊而下,滴在弃婴们身上。 罗蒙爱:”爷爷。” 罗亮亮罗蒙恩齐喊:”爷爷。” 罗富贵搂着她们,脸不住地摩挲他们的头,呜呜地哭。 弃婴们也在哭。 女记者:”罗爷爷,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 罗富贵抬起头来,抹抹泪,哽咽说:”因为……以前也碰到弃婴,我都是硬着心肠走开的……不知道他们后来是死是活……现在想来,心象刀割一样,很难过很难过……我实在对不起他们……” 罗富贵又呜呜大哭。 女记者:”这不怪你……” 罗富贵:”不不,是我丢弃他们啊。” 女记者:”哦……你这么爱这些弃婴,是在弥补过去的亏欠,是吗?” 罗富贵点点头。 女记者:”罗爷爷,请问,你捡这些孩子的目的和动机是什么呢? 罗富贵:”目的和动机?” 女记者:”也就是说,你为什么捡这些孩子呢?” 罗富贵:”为什么……” 罗富贵怔怔地望着女记者。 女记者:”随便说吧,没关系的,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吧。” 罗富贵:"我……我连垃圾都捡了,人,我还不捡吗?” 全场惊异,面面相觑。有的眼睛湿润了,有的在抹泪。 一股风吹过,吊挂左侧电线上的纸尿片尿裤欢欣起舞。 窗外传来一阵鸟的啁啾。 女记者呆呆地看着罗富贵,眼噙泪水,一会儿,晶莹的一滴,溢出眼眶,掉下来,砸在话筒上,泪滴四溅…… 【外景】几个月后。清晨,路边一排垃圾桶旁。罗富贵将一叠硬壳纸折叠,绑缚,一手拿着一根木棍,一头穿着硬壳纸,一头穿着几只鼓鼓的编织袋,担在肩上,转身离开。 一中年妇女,脖挂一只黑色小皮包,戴着头盔,骑着一辆踏板式摩托车,风驰电掣的开过来。 她不经意地向左扭头,发现对面路坎上一位大妈牵着一条大狗,狗正叼着一只菜篮,篮里面装着许多时鲜青菜。 她边开车边好奇地看着。 罗富贵走着,抬起头来,看见一位女士歪着头,骑摩托车迎面冲来,近在咫尺,他大惊,连忙躲避,还没转身,就被摩托车撞个满怀。 ”嘭”,一声沉重的闷响,女骑手撞着前面一位拾荒老人,只听见老人"嗯"地一个闷声,肩上的一叠硬纸壳和手上的垃圾袋脱手而飞,人腾空而起,四脚八叉的,掷去五米多远,摔在地上,又迅擦而去,头部撞到路坎,”咚''一声,软塌塌地停下来,一动不动。 女骑手”啊"一声惊叫,连同摩托车,摔在路边。 女骑手忙爬起来,支起车,撑在路边,跑过去,来到罗富贵身边,半跪在地,扶起他坐在地上,头斜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罗富贵满脸血尘模糊,闭上眼睛,喘着粗气。 女骑手:"大哥,大哥。” 罗富贵艰难地睁开眼睛,低浊地呻吟着。 女骑手脱下头盔,丢在路坎上。 女骑手:"大哥,大哥。” 【特写】罗富贵慢慢睁眼,他的视界里由浊变清,看到女骑手椭圆脸,黄色瀑布齐肩烫发,特别注目的是左嘴角下一颗豆大的黑痣。 女骑手:”大哥,你怎么了?" 罗富贵:"你……撞我了。” 女骑手:”大哥,我撞你了,我对不起你,我这就带你上医院。” 罗富贵:"沒……关系的,谁都有错的……” 罗富贵直喘粗气,呼吸困难。 女骑手惶恐不安。 女骑手:"大哥,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罗富贵:”我……是基督徒……” 女骑手:"基督徒?” 罗富贵:”就是……信耶稣的。” 女骑手:"信耶稣的?" 罗富贵露出一丝安祥的笑:”嗯……” 罗富贵头一歪,昏迷过去。 女骑手:”大哥大哥。” 女骑手仍然抱着罗富贵,从小皮包里掏出手机拨打。 一辆救护车鸣笛而来,停在女骑手身边,几位穿白大卦的女护士跳下车,拉出担架,从女骑手怀里接过罗富贵,抬上担架,上车,女骑手跟上去,救护车鸣笛而去…… 【内景】医院急救室里,罗富贵戴着氧气罩,躺在手术台上,七八个医务人员正在紧张地抢救,吸氧、清创、包扎、注射等等。 罗富贵渐渐醒过来,看看此景,似乎明白什么,”嗯嗯"出声。 一位年长的男主治医生说:”大爷,没事的,我们会治好你的。" 罗富贵艰难地手指门外。 主治医生:"大爷,你要什么?'' 罗富贵又指门外,嘴上咕噜出声。 一位中年女护士:"大爷,要见亲属吗?” 罗富贵伸出的食指收回,竖起大母指。 主治医生:”快,带他亲属进来。” 女护士:”他亲属没来。” 主治医生:”外面那女的不是吗?” 女护士:”不是,那女的说,她骑摩托车撞了这老头,送他来急救的。” 罗富贵又指着门外,嘴里咕噜咕噜地出声。 主治医生:”喊外面那女的进来吗?” 罗富贵伸出的食指收回,竖起大母指。 主治医生:”快,叫那女的进来。” 女护士出去,带女骑手进来。女骑手走到床前,紧握他的手。 女骑手:"大哥……” 罗富贵定定地看她。 【特写】女骑手椭圆脸,黄色瀑布齐肩烫发,特别注目的是左嘴角下一颗豆大的黑痣。 罗富贵右手半握伸在空中,比划着。 主治医生:”大爷,你哪里不舒服?" 罗富贵仍然右手半握左右摆动。 女骑手:”大哥,你要什么?" 罗富贵调整一下母指与食指,作一个写字的姿势,轻轻左右摆动。 女护士:"大爷,你要写字?" 罗富贵停在空中的手食指屈下去,只剩竖立的大母指。 主治医生:”快,拿纸和笔来,他可能要写什么遗嘱。” 女护士出去,拿来一本医院处方本和水性钢笔。 女护士:”大爷,给你。” 女骑手退到一边。 女护士躬身,一手掌垫着本子,伸到罗富贵胸前,把钢笔塞到他手上,然后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扶着他写字的手肘。 罗富贵吃力地在本上写着,写完,松手,笔掉在地上。 女护士看着本子上的遗嘱,疑惑不解。 罗富贵颤颤地举起右手,屈指,只伸出食指,久久地指着女骑手。 大家都诧异地聚目在女骑手身上。 女骑手”涮"的一下,脸色一阵惨白,一阵通红,眼噙泪水,难过地低下头去。 女护士接过本子,递给身边的那位主治医生,医生接过本子,大家引颈观看。 医生们面面相觑,又一致将目光集中到女骑手身上。 主治医生把本子递给女骑手,问:”什么回事?” 女骑手接过本子,抹一下眼泪,凝目聚看。 【特写】本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 “不是她撞的 罗富贵 2018.9.21。” 女骑手”呜"地长哭,跪下去:”大哥……” 罗富贵伸出来的手,一直伸出食指颤颤地跟踪着直指女骑手。 女骑手紧紧握着罗富贵伸出来指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腮帮上。 罗富贵欣然一笑,闭上眼,头一歪…… 女骑手:”大哥……” 医生们:"大爷……” 医生们迅速抢救。 罗富贵的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医生搖摇头。 女骑手撕心裂肺,伏在罗富贵身上痛哭。 女骑手:”大哥……” 医生陆续走出去,护士们拆除他身上的医疗器械。 四个护士推一张活动床进来,抬起罗富贵放上去,盖上一张白床单,推出门去。 女骑手手里挥舞着那本处方本走出去,跟在活动床的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在走廊上失声痛哭。 女骑手:”大哥……” 【外景】日光初露,朝霞满天,暖色融融的大街上,车流如潮,行人匆匆。 一架客机轰轰地在天空中徐徐而过。 一辆洒水车,欢悦地笛叫着“洪湖水浪打浪”的旋律,徐徐而过,水帘两边喷射,坐电动车的,踩三轮车的,骑自行车的,还有行人,纷纷躲避,抱头鼠窜,一片混乱…… 唯有女骑手,在她撞罗富贵的地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一动不动,苦苦沉思。 洒水车过后,秩序恢复。 女骑手从挎着的小皮包里掏出那本处方本,翻开,凝视,镜头至远而近,最后定格在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上。 “不是她撞的 罗富贵 2018.9.21” 【画外】女骑手:”大哥,你住哪里?叫什么名字?” 罗富贵:”我……是基督徒……” 女骑手:"基督徒?” 罗富贵:”就是……信耶稣的。” 女骑手:"信耶稣的?" 【外景】女骑手收起处方本,放进小皮包里,缓缓站起,心事重重的,迎着金光灿灿的朝阳沉沉地走去,身影渐行渐远…… (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