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當然,趙保田還得做第二次檢查,畢竟大家提了這麼多意見。晚上,趙保田把黎明找去,說是讓黎明在文字上幫他把把關。到了宿舍,他熱情地招待黎明吃牛肉,喝老酒。沒想到酒足飯飽之後,趙保田對黎明說:“我給你說明白,這飯可不能白吃。你既然進了這屋,就得證明我今晚在家寫檢查。”說完轉身要往外走。 黎明當即急了,馬上站起來也往外走:“搞什麼名堂?鬼鬼祟祟的。一頓飯就想收買人,太便宜了。” 趙保田忙把黎明按住,嘻皮笑臉地:“唉,唉,我的黎大科長,算我有眼無珠,看錯了對象。不過我今天確實有點急事,晚上回來很晚。求求你,千萬幫幫忙。” “整風有硬性規定,不准私自外出,你吃豹子膽了?”黎明有點吃驚。 “這不求你幫幫忙嘛。事情不急還能找到你?” “什麼事這麼重要?不說,我就不管。” “哎,你,你,你這傢伙,咋就這麼擰筋?”趙保田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好吧,實話告訴你,你可不許往外傳。” “這個自然。” “平常老子說摸過這個,碰過那個,全是瞎吹球,猴子撈月亮。”趙保田壓低聲音說:“不過,這回是真的。上次,我們駐東山堡,房東的女兒是村幹部,因為工作關係我們來往過幾次。我做了個火力偵察,發現她也有點意思。昨兒個有人捎了信兒,姑娘叫再去她家,想把這事兒給父母挑明。我實在找不到別的時間,只好求你幫幫忙。捎帶還可以幫我寫篇檢查。” “就這麼點酒,喝昏頭了?”黎明吃驚地說:“白天才檢查了生活作風問題,晚上就犯禁,不怕紀律處分?” “就那幾聲臭屁哄哄?我還不幹事呢。大不了把我這團長擼了。你說,團長重要還是老婆重要?”趙保田說得理直氣壯。接着他甩給黎明一張檢查,說:“反正你呆着也是呆着,就幫我好好改改,你是文化人嘛。” 趙保田走後,黎明拿起他的檢查,眉頭皺老高。這是哪國語言呀?遠看像日語,近看像甲骨文,完全是他自己發明的一套象形文字體系嘛。 五 趙保田到了後半夜才悄悄回來,看了黎明給他寫的檢查很滿意,第二天照本宣科在會上讀了一遍,大家很滿意,都說:“趙悶燈兒也不悶嘛,爽快,割尾巴,不護短。” 風平浪靜,第一期整風很快宣告結束。
六 第二期整風擴大到連排級幹部,內容增加了一項:審幹。這次,黎明不再跑腿,成了旅直臨時支部的書記,負責機關的幹部審查。 組建臨時支部的原因是三八五旅負有戰鬥任務,不能一次性地把基層幹部全部抽出來,只能從各單位分批調,合併到一塊兒搞整風。龍文枝經過幾年抗大學習,文化水平大有提高,說話錯別字少多了。他對黎明和其他幾個支部書記說:“審幹是中央的戰略部署,整風的重中之中,是純潔我們幹部隊伍關鍵的關鍵。在這裡先給你們透露一點機密情況,絕對絕對的機密。現在,很多地方,很多單位都發現了特務,有國民黨特務分子,有日本帝國主義的特務,情況相當複雜。他們混入黨內,和這個軍內,數目是相當驚人。這是敵人安在我們內部的釘子,埋在我們內部的地雷,時機一到就會搗亂,破壞革命事業。所以,我們必須把他們統統挖出來。當然,在幹部審查的過程中,我們還是要按中央的政策辦事,不能這個這個叫什麼來着?草木皆兵嘛。不漏掉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你們幾個參加了第一期整風,懂得主觀主義的危害。做這件事,關鍵就是慎重慎重再慎重,來不得半點主觀主義。選擇你們來做這件事,是組織對你們的最大信任,也是組織對你們的考驗。” 坦白說,黎明聽到組織的信任還是非常激動,他的內心深處銘刻着“士為知己者死”的傳統信條。不過,這特務究竟長什麼樣兒,他是一點譜沒有。懷着深怕辜負黨的信任的心情,黎明站起來說:“黨賦予的重要任務,我們當然是義不容辭。但是,清查特務,我以前的確沒有幹過,沒經驗,怕搞壞了影響黨的形象。希望組織上能派個有經驗的人來主持,自己一定認真協助。” “共產黨員,不能把有經驗沒經驗當成藉口,逃避自己的責任。我們的事業就是無中生有,從沒經驗中可以創造出經驗來嘛。抓特務和打仗一樣,打仗沒經驗可以從戰爭中學,抓特務沒經驗也可以邊抓邊學習,邊積累經驗。誰也不是天生的馬列主義者。天生的馬列主義都是些教條主義。只要有黨的領導,凡事多請示,多匯報,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龍文枝語重心長。 會場有點沉寂。政治部主任山路慢條斯理地說:“黎明同志的擔心也有道理。這事兒我考慮過了,打算從組織科,敵工科抽幾個幹部幫助大家。組織科的同志熟悉幹部情況,敵工科的同志有鋤奸方面的經驗。你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把握好政治方向。注意不要抓錯人就行了。” 散會後,旅直的工作做了分工。山路自己主管營以上幹部審查。黎明主管連排幹部審查。給黎明配的幹部一個是敵工科的老馬,他在天津做過地下工作;另一個是組織科的易幹事,長期在人事部門工作。黎明知道說多了也沒用,只好硬着頭皮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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