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要來了, 想寫點什麼,可又無頭緒從何寫起.

她出生在40年代, 正趕上戰火紛亂的歲月. 外公是八路軍,所以外婆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帶着年幼的媽媽進了國民黨的監獄.當戰爭結束後,外婆卻下崗了, 因為外公已另娶她人. 為了補償對女兒的虧欠, 外公把媽媽接到北京上學.可是,繼母的愛卻不是那麼的好享受, 媽媽讀了幾年後,又回到了出生地. 斷斷續續又上了幾年學後, 她報名去了東北做工.可忍受不了思鄉之苦, 又回到出生地. 左挑右選, 最終嫁給了我爸,多半是看中了爸爸英俊,儘管爸爸年齡比媽媽大了許多. 看媽媽年輕時的照片, 比我年輕時要時髦得多.

爸爸家是老式的大家族, 其中的勾心鬥角,尤其在文革期間, 就象電視劇一樣。 聽媽媽講起來她自從嫁給爸爸後的故事, 多是怨言, 因為奶奶是舊式的大家族的婆婆, 晚輩沒有發言權, 只有服從。媽媽要強, 從小走南闖北, 和這種生活方式格格不入, 矛盾重重。 更不幸的是在我們年幼, 而媽媽正當年之時, 爸爸去世了。世態炎涼, 媽媽就象一隻看護着一群小雞的老母雞, 既要外出做工, 賺錢餵飽我們, 又要精神高度緊張地保護我們, 以免被周圍的所謂親戚們欺負, 因為族上留下的地產, 這些親戚們都虎視眈眈。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下, 媽媽變得更要強了。 他人家的孩子過年穿新衣, 我們也一定有， 那是她放工後,晚上一針針縫出來的。記得還很小時, 我第一次吃到了媽媽買回來的在北方沒有的水果:香蕉。他人見識過的東西, 媽媽一定盡力讓我們也見識到。

我無以回報, 只有好好讀書, 每學期帶回家好成績,讓媽媽未老先衰的臉上綻出笑容。日日夜夜的操勞, 媽媽頭髮早早白了,  身體消瘦.

讀高二時,儘管學校離家不遠, 老師堅持讓我住校, 因為這樣可以有更多時間讀書。多數住校的同學來自農村, 常白水泡着自家帶來的飯, 是沒有菜吃的。 媽媽每星期給我零用錢, 在學校食堂買飯。 我則每星期都剩下一些錢。媽媽發現後, 則堅持每日在做工前送菜到學校。 尤其在冬天,  每天一大早,媽媽騎着腳踏車,  頭上結着霜,  鼻子紅彤彤的送上熱菜, 讓我同寢室的同學都羨慕不已。那時冬天的北方沒有多少新鮮蔬菜, 最常吃的是土豆和洋蔥。 整個冬季吃洋蔥的結果是, 我在大學四年不吃洋蔥.

媽媽是個個性很要強的人, 做什麼都不落人後, 還有一顆活到老學到老的心。我常和她開玩笑, 如果她生在現在這個年代, 一定是個成功的女強人.

媽媽不會騎腳踏車.為了方便給我送飯, 在經過十多次跌倒後, 學會了騎腳踏車.

媽媽在公司里, 是個多面手, 即是會計,又是技術人員,樣樣拿得起放得下.

來我家住後, 每星期去圖書館借菜譜, 嘗試各種做菜的花樣, 我們時常吃得上電視裡播出的菜式. 

每到初一和十五的晚上, 就會看到一老一小坐在一起, 分享媽媽從觀音廟祈福得來的糖果, 會感到很溫馨.女兒也從和外婆的相處中, 學到尊老愛幼.

女兒常問我在外婆生日時或回國度假時, 為什麼不擁抱外婆，我不知怎麼回答她。 由於我們成長的歲月充滿了艱辛,  媽媽給我們留下的是堅強的形象。 我沒有擁抱媽媽的習慣, 也沒有說愛她的習慣.

當看到今天的她, 胖嘟嘟的, 走起來象只可愛的企鵝, 才感到媽媽老了, 那個消瘦利落的媽媽已經老了。雖然我不能說出口, 在心裡, 我是多麼愛你, 感激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