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味斋学诗,我贴过一首《清明思乡》:“又忆清明杜鹃红,漫坡点缀竹与松。冥纸香烟人迹盛,布谷传音祭祖宗。”一位朋友评论道,诗中缺少清明祭祖时的哀伤,是把清明当作踏青。
其实,我对清明时山野的记忆就是这样。生死和祭奠在乡间也是比较朴素自然。
在九岁左右,我随父母迁往一个小镇。镇旁有一条河蜿蜒流过,对岸则是山。河不大,容得三数个竹排木排并行。山也不大,只连绵不断,难分起止。山里草木茂盛,时有山鸡野兔出没。我曾和小伙伴乘船过河,去山里砍些茅草灌木,束担挑回来,晒干后作柴火。我挑回的柴常只有两小捆,但也学样在柴捆上各插几枝野花。若在清明前后晴天进山,随处可见绿野中灿烂的映山红,听到山谷里回荡的布谷啼声。春风一吹,更让人迷醉。偶尔遇见人家祭奠祖坟,焚纸烧香,隐约传来一点人语。这就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清明野景了。
群山之中,有一组很特别,侧面看去,最高的山排前,如拔地而起,人称龙岗山。其后山峦渐次变矮,一直延伸到河岸。整体的山势,就象游龙出水。在龙岗山顶,古时曾设书院,教出过几个小文人。山上也建有寺庙。几十年前,寺庙荒置、尼姑还俗,其中一位尼姑的孙子和我小学时同学。寺庙直到二十来年前才又恢复,香火很盛。某年的正月一天,我旧地重游,和两、三位小时候的同学一同去登龙岗山。在庙里,佛前香烟缭绕,旁边案上有两个签筒,一个朋友就去向住持求签。阿新说他不要抽签求运,因为卦签要是好,心里很开心;要是不好,心里会有阴影。我也赞同他。敬鬼神而远之,我相信存在不能把握的命运,但是自己却要积极做事。
这态度其实很传统,在乡间更是。比如,死,是我们谁也避不了的。农村人求医治病难,无奈的感觉也更强。遇有亲人过世,大家在伤痛之余也在感情上慢慢接受,而且尽量为生者计,往好处想。乡下老年人过世,亲人并不会特别难受。生和死,就如花开花落。
农村的物质比较缺乏,对生命又相对淡然,竟至于发生让人痛心疾首的极端情况。去年,我六舅的女儿病故。之前,夫家知道她重症难治时甩手而去,婆婆更以言语激她早去寻死,在病床边留下一瓶农药。幸得我舅妈赶到,领着表妹去广州、上海求医问药。表妹临终,也是舅舅、舅妈他们守在身边,父母深恩应是她对人世的最后留恋。只是才三十多岁,她就象花朵被风雨打落,生命的凋零终究也是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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