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方洁回到位于西郊的家。他在在燕京大学读书的哥哥方涛也在家。晚饭时,一家四口围在餐桌边讨论起局势来。 方洁的父亲说:“七七事变很可能成为中日之间全面战争的导火线。蒋委员长7月17日发表的庐山谈话已经表明了国民政府的抗日决心。” “约翰告诉我,美国方面的情报部门也是这样研判的。他们一家已经回美国了。”方洁说着,有些黯然。 “你们俩也应该考虑到大后方去避一避。”方洁的父亲说。 方洁说:“我的好朋友王晓苹邀请我一起去武汉到她在国民政府工作的舅舅家躲一躲。我可以去吗?” “我们几个同学准备去延安,还是跟我一起走吧。”方涛说。 “去延安?投共产党?”方洁不解地问。 “小洁,有些事我本想等你上了大学再跟你谈,看来是等不及了。从九一八以来,国民政府对日一直退让,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国民政府是为了积蓄力量,争取时间来缩小与日军的差距而采取的‘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的策略。”方洁争辨道。 “蒋介石不过是以准备抗战为名,排除异己。” “可蒋委员长的庐山谈话已经表明了抗日的决心‘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连共产党也发表声明拥护蒋委员长的谈话。”方洁接着说:“要是我,就会去南京参加国民政府领导的全民族的抗战。” 兄妹俩争论了一晚上,谁也说不服谁。政治上的是非曲折岂是两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能争辩得清的。最后,还是当父亲的开口了。他同意方洁跟着晓苹到武汉避一下。他冲着方涛说:“毕竟国共两党厮杀多年,通向延安的路不仅仅是重山峻岭,还会有很多难以预料的障碍。你不能贸然拉着妹妹一起去冒风险。” 几天以后,方涛到前门火车站送别王晓苹和妹妹。站台上,他拉着妹妹的双手做最后一次尝试:“小洁,还是跟我去延安吧?”方洁看着哥哥,坚定地摇了摇头。 方涛像小时侯逗妹妹那样揪了揪她的两条小辫子,然后将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说了声:“那就多保重吧!” 方洁冲哥哥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和哥哥这样亲昵过了。“哥,抗战胜利的时候,无论咱俩在哪儿?都要回家团聚。”方洁和哥哥约定着。 方涛说:“我一定会回来的。”车已经要开了,他松开了搭在妹妹肩膀上的手。方洁坚定地向着车厢门口走去,直到该登车了,才回头望了哥哥一眼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日本军队利用谈判拖延时间,终于完成了在平津的兵力集结与部署。7月28日,日军向北平发动总攻。在一百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配合,数十架飞机掩护下,向驻守在北平西郊的29军发起全面进攻。7月29日,北平沦陷了。 方洁和晓苹顿时成了有家难归的流亡学生,她们在武汉积极地投入了抗日救亡运动,向正在进行淞沪会战,以及随后的南京保卫战的前方战士运送物资,以及向大后方转运战时所需的的机器设备及战略物资。 到了十二月,上海和南京也相继沦陷了。一天,晓苹的舅舅钱先生转给方洁一封信,竟然是方涛从延安寄来的。他在信中告诉妹妹,7月28日激战那天,他们的家被日寇的飞机炸平了,父母都遇难了。他几经磨难,穿过了日军的封锁线,辗转来到延安。方洁读完信,早已泣不成声。第二天,她找晓苹和她舅舅辞行。她要去参军,到前线杀鬼子给父母报仇。 钱先生在政府做事,知道抗战前线之惨烈。在刚刚结束的淞沪会战中,前后共有70万国民革命军官兵在狭小的平原战场与日军拼杀,在日本海陆空优势火力密集攻击下死伤惨重,甚至有一天伤亡万余人的情况。他不忍看着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到前线送死。 于是,他向方洁建议,军统的戴局长曾经在上海附近的松江,青浦两县办特训班,为军统培训干部。没想到上海这么快沦陷,特训班开学还没有一个月就被迫撤退到安徽祁门。兵荒马乱,沿途许多学员走散了。最后,两班到达祁门时,总共只剩一百多人。现在戴笠刚撤到武汉,指派余乐醒和谢力公两人到湖南去筹备举办一个大规模的训练班,为军统培训干部,以适应抗战之需,尤其欢迎方洁这样的有知识,有热情的青年学生参加。 晓苹听了,也吵着要和方洁一起去报名。于是两个姑娘揣着钱先生的介绍信,来到了湖南长沙军统特训班筹备处报名。钱先生的原意是想要两个姑娘多受点儿培训,远离男人拼杀的前线,没想到却把她们推到了一个更为惨烈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