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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美國的新鮮勁過去了,老爸沒了那份和女兒一家團圓的興高彩烈。三歲的外孫女固然可以和他有問有答,樓上樓下地背來背去,可小丫頭早出晚歸和着呆的的步伐去學校,能勻給外公的時間實在有限。兒子彼時還是一小肉團,當他睜大眼睛對你微笑能把你的心給融化了,可是老爸更喜歡純爺們的玩法,和小東西就有點不在一個頻道。加上女兒(那就是我)開始嘮叨,什麼不可以搖晃小外孫以避免SIDS(sudden infant death syndrome),老爸就有些投鼠忌器。我和老公更是不陪他玩,有時連晚飯都不能一塊吃,難得在家還就釘在電腦前不挪窩了。這電腦確實是好東西,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還真不是天方夜譚。可是電腦終究不能替代人,缺少那份熱辣辣的你來我往。不管多大的字體,老爸都嫌小,每天看一下標題,就不願看了。 天已經開始冷了,可以做的事實在有限。老爸閒得沒頭沒腦,任我怎麼制止他每天還要洗兩撥衣服。那天把衣服扔進洗衣機,老爸就在門口晃悠(怕有抄襲嫌疑,咱還是晃悠不是轉悠,嘻嘻),正好我們的鄰居JY在家休假,於是招呼老爸:“老爺子,忙嗎?不忙陪我釣魚去?”那天正好我還沒出門在電腦前趴着,老爸於是問我可以跟JY去嗎。我說好啊,去開開眼看人家怎麼釣魚。老爸就樂呵呵地通知在廚房裡忙乎的老媽,“老太,我看釣魚去啦。”然後戴了個棒球帽就閃沒人影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老爸居然還沒睡覺,坐在沙發上盹着,雖然老公給他放着三國演義的錄像。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原來老爸不好意思和女婿開口,等我回家要求給買個釣魚證。趕緊答應了讓他睡覺去。第二天老公就帶老爸去買釣魚證,本來二十刀的釣魚證,因為老爸拿着護照,不算本州居民,就漲價成五十刀,老爸有些肉疼,對老公說不辦算了。老公是那種沒的說的人,當然不會不給老丈人辦,倒不是怕河東的獅子,呵呵。 不過比起後續的花費,那五十刀實在就是毛毛雨(piece of cake)了。這釣魚總不能土法上馬,隨便撥拉根樹枝就成,於是配備魚竿魚鈎魚漂魚網魚…還有一堆野外用品。當然種種裝備不是一步到位的,而是老爸一次一次慢慢體會到需要和需求逐步添加的。剛開始我們以為老爸只是找件事打發時間,也許試幾回就沒耐心了。沒承想麥城湖多魚更多且傻,見餌就咬,老爸第一次獨立操作就有所斬獲,而且還很少空手而歸的時候。又經JY幾番點撥,加上自己的琢磨鑽研,老爸的釣魚水平日新月異。我家飯桌上的成份發生了很大變化,葷菜重點從肉類變成魚類,從最初的一條魚變成一桌魚,老媽使出渾身解數,烹溜炸炒煮甚至做魚丸變着花樣折騰老爸的收穫。可是老爸實在太能釣了,於是不久我就得到處給朋友們打電話送魚,老爸常常還都給刮完鱗清完內臟了才讓我給朋友送去。到後來我把送魚範圍擴大,有一面之交的都給網進來了,家裡的冰箱還是塞得滿滿的,冷凍室里都是魚,冷藏室里也除了魚還是魚。 最好玩的是有一次,打電話問住我們原來樓上的朋友要不要魚,她說要,我於是開車給她送去。等她從樓上下來,看到那條魚,開始跳腳,“媽呀,這哪裡是條魚?這是頭小豬啊!”然後對我說她不要了,被嚇壞了,哈哈。 也是這位朋友,每次我們開爬梯,老媽做的魚一上場,她就一條接一條,然後很逗地說,“哎呀,這魚太好吃了,害得我肚子撐飽了,裝不下別的好東西了。”我私下竊笑,呵呵,終於有人幫我們解決掉一些魚了。每次開爬梯,老媽都會煮上幾十條魚,此舉足夠令老媽成為小圈中名人。 老爸釣魚,名聲遠揚,我們偶爾去社區活動中心,就會有一堆來探親的叔叔阿姨圍過來取釣魚經。甚至還有初到麥城的老人,慕名而來,然後就看見兩小老頭一人騎一輛自行車,馱着魚竿魚兜到湖邊上下班,風雨無阻的。逮着周末,我們會主動提出帶老爸開一小時車到威河去釣魚,或去黃石湖。我們還去過幾次密歇根湖,看見擠擠挨挨的三文魚,急着跳過水壩產卵。那時候,就不是釣魚,而是甩出鈎子,鈎到魚頭就能拿回家,不然就得放回水裡。有一次和JY出去,可是鈎了滿滿一後車箱的魚回來。 老爸甚至提議我們到黃石湖附近買房子。結果老媽跟我們去了一趟,這上了這座山下了那座山曲曲彎彎一個小時開下來,聽我瞎掰乎威州在上個冰川季是一片白茫茫,冰川退卻才有了這些景致各異的大小山川湖泊,老媽一錘定音一票否決,“風景好有什麼用?這荒郊野外的,太不方便了。偶爾出來放鬆一下還可以,在這兒買房子,你是昏頭了!” 老媽是屬貓的,記得我們小時候,聽說可以下水庫抓魚,老媽是肯定要趕去的。等到每天兩餐魚,任你怎麼變花樣,老媽最後感慨“我這一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多魚啊。”快趕上陳佩斯n年前在春晚上說的“我王老五一輩子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啊”那調調了。老媽終於也吃膩了,“我這麼喜歡吃魚的人都吃不下 了。”而我們,是早就見魚搖頭了。 給朋友們送魚送多了,我再給他們打電話,就缺了點底氣,變成央求他們幫忙了。這被人拒絕的滋味不好受啊。有時坐校車回家,遇到熟人,說起老爸釣魚,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得,老爸釣魚,把俺逼成了過街老鼠,怕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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