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有蚊子,如果叮咬到拉锁儿,它就有可能感染心丝虫。这是一种很危险的病,有生命危险,治疗困难,最好的办法是预防,于是每天要给拉锁儿吃一片预防心丝虫的药片。 每次给它喂药都是一番挣扎,尽管我们把药片包藏在拉锁儿的食物颗粒里面塞进它嘴里,然后把它嘴捏住不让张开,过一会儿一放手,拉锁儿还常常会把药片又吐了出来,没办法,只好重来。 另一个对拉锁儿的威胁是草丛林子里的蜱虫,它们由鹿等动物传播四方,一旦叮咬到拉锁儿身上,也会传染疾病,如果咬到了人,还会把莱姆病传染给人。 所以每天拉锁儿出门回来,我们都要给它全身仔细翻找检查,一旦发现有蜱虫,立刻整体摘除消灭。 说到莱姆病,茜的妹妹有个复旦同学住在邻州,夫婿在大学教书。这同学本是职场达人,儿子出生,就辞职在家相夫教子。 他们儿子和我家的同岁,聪慧过人,在学校里学业优良,数学物理超前,提琴钢琴俱佳,家里花重金给他购置了高级提琴,每周末去一所大名鼎鼎的表演艺术学校进修音乐。 可是高中时忽然生病,人变得整日疲劳困顿,全无了往日的神采飞扬,经过很长时间治疗却效果甚微,家人焦虑不堪。 忽一日孩子发烧,学校校医室给开了抗菌素,一吃下去,病情立缓,马上报告医生,再一检验,原来孩子患上的是莱姆病,不知为何当初被蜱虫叮咬却没有发现,耽误了诊断,致长期贻误病情。 幸好终于发现了病因,未有重大遗患,尚属幸事。 孩子后来冲击藤校未果,不知是否与此有关,又或因为申请失策,此为后话。 由此又想到人涉猎过于广泛往往会失于精专,但知识广博却也常有意外好处。 有一次我因小恙去校医院就诊,诊室墙上挂了防治莱姆病的宣传画,其中有被蜱虫叮咬过的症状示意图。 茜父母那年来访时,有一次茜母发现身上被叮咬过,要我看看是否严重。 我一看,正是校医室那示意图上所显示出的典型的因蜱虫叮咬形成的红疹,马上弄来抗菌素给茜母服用。被叮咬了不一定就会感染莱姆病,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拉锁儿的门槛很精。 乘车兜风乃是拉锁儿的最爱,茜乘车,它去后座,茜不在,它享受前座,不管后座前座,它定要把脑袋伸出窗外,还要迎着呼呼来风把个舌头伸出,怎一个爽字了得!拉锁儿对这件自己最喜欢的事儿十分上心,兼之猴精猴精的,似乎总能从蛛丝马迹觉察出我们要开车出门,一旦觉察,马上采取纠缠战术,脚前脚后跟定我们,无半分松懈,不到上车誓不罢休。 有一次我们要去学校做一件比较耗时的事,实在无法带上拉锁儿,想起它和隔壁诺伽德家的可可是铁哥们儿, 于是便设下计策,车子开到诺伽德家门口停住,打开后箱门,拉锁儿以为到了目的地,急不可耐地窜下车,一溜烟儿跑进院门去会朋友,我们趁机上车关门继续朝学校开去,才走了不远就听到拉锁儿在车后狂吠,原来它发现上当,追了出来,但是毕竟车快,追之莫及,只好掉头回转。 过了不久,我们又有事去学校,车开到诺伽德家门口时我们故伎重演,停车打开后箱门,这次拉锁儿却是死活都不下车,无可奈何之中的我们却也十分惊异于拉锁儿的聪慧,居然能上一次当就接受教训。 拉锁儿还很有些欺软怕硬。 带它去学校哲学系,途经镜湖,它必要去追赶在湖岸上歇脚的群鸭,先远远观望,然后鬼鬼祟祟地绕行到自己认定的最佳角度,煞有介事地匍匐前进几步,然后一跃而起,猛冲狂吠。 其实群鸭中总有警醒者,早早觉察了它的行踪,并呱呱地向同伴示警,不待拉锁儿冲锋,人家早都已撤退到水中去了。 但这并不稍减拉锁儿的成就感,每每在无谓的冲锋后还要神气活现地绕湖游行示威一番。 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欺负猫。 我们看电视,它就守在脚前,猫每次来都学黄花鱼般蹑手蹑脚溜边儿而行,眼睛警惕地望着拉锁儿。 拉锁儿始则假装镇静,继而作势猛扑。 猫也不是好相与,一面嘶声尖叫、一面扬起利爪,最后总是猫跳上沙发背,狗仍回到我们脚前,两者各守一隅才罢休。 猫狗如此这般,很有古时皇帝后妃争宠的嫌疑,啼笑皆非之余,亦感动于它们与人亲近的欲望。 在弱小面前人模狗样,碰上硬的拉锁儿就怂了。每天傍晚我们带拉锁儿出去散步,如果一路无事,拉锁儿回到家仍会跟在我们脚前脚后厮混,最经常的是趴在我们脚前陪我们读书或看电视。 而如果它路上做了啥小坏事儿,譬如追汽车挨了训斥,一进门就会低了头耷拉着尾巴独自跑到客厅里躲一阵。 一次茜带拉锁儿出去散步回来,拉锁儿进屋就躲进了客厅,茜则没好气地数落起来:“这拉锁儿哪儿算狗嘛?!人家的狗都会保护主人,它倒好,自己先溜了。” 我急忙细问经过,原来本森家由洋艾岭路向南去有家农庄养有烈犬,农庄饲养了家禽,播种了菜蔬,就怕有郊狼土鼠之类来糟害,养条烈犬看紧门户是天经地义。 这烈犬平日里关在屋后,只闻犬吠,不见踪影,那天不知如何给一条粗铁链拴牢了守在门前。 茜带了拉锁儿途经那里,拉锁儿见了烈犬就过去挑逗,烈犬拖了铁链猛地作势上前扑咬,把茜吓了一跳,惹是生非挑起事端的拉锁儿却当先自己溜号儿逃之夭夭了,也难怪茜会埋怨。 又说这拉锁儿平日里常在后院沾花惹草,池塘里鳄鱼龟上岸晒背它要去对着人家汪汪,松鼠在草地上寻食它要去追逐,连知更鸟停歇枝头它也要去骚扰。 这一天我正在割草,拉锁儿则同往常一样耸着鼻子在四周东闻西嗅,我先是听到它惊秫的嚎叫,继而见它朝厨房门口鼠窜,忙赶过去看个究竟,却原来它不识好歹,惹翻了一窝蜜蜂,正给人家围攻追击得狼狈不堪,连累到我忙不迭给它打开厨房门躲避,自己也被蜜蜂蛰了一口。 后来和拉锁儿一起度过几个夏天,接触多了,有了更多的了解,感觉拉锁儿有些像某些上海小男人,门槛儿精,欺软怕硬,全无壮志,平时最享受的事无非仰躺在地上让人摸摸肚皮,若生身为人,官场上顶多混个小科长。但它又生性善良,对家人充满爱心,由不得你不喜欢。 每次开车出门它都一马当先钻进车去,占住前座,但如果看见茜也有上车的意思,它都会很自觉地乖乖让到后座上去。 其实如果它赖在前座不走,茜多半儿也会由它,因为即使在后座,它也总要伸长脖子从茜肩侧挤到窗前,把个脑袋伸出去兜风,搞得茜很不安宁,于是茜就会唠叨拉锁儿:“你怎么这么会挤呀? 你怎么喷出的气是小臭臭的呀?” 拉锁儿自然听不懂,但知道茜在说它,身子就一摆一摆的,好像挨了骂还很得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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