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回国的时候,有机会看到一本私人回忆录的原稿(从未出版过以下简称《回忆录》)。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朝鲜人,在东北领导过抗日武装,他在东北抗联的资历和影响力都远在金日成之上。这个人叫崔庸健。
摘录一段《回忆录》中的有关章节:
1945年9月,有一天陈老师叫我找六个同学到他办公室,他说你们护厂护校表现都很好,现在东北光复了,东北抗日联军先谴部队有20多官兵随苏军也进驻沈阳,现在住苏军司令部办公,准备与苏军一起维持沈阳社会秩序,迎接八路军大部队进城,接收伪机关建立新政权,目前需要一些进步青年去参加工作。陈老师随即写一封绍介信,大意:张大川同志,你希望找几个进步青年巳初步选定,兹介绍某某等六名同学前去你处,请接冶。(冯仲云到沈阳改名为张大川)。冯仲云是根据苏联远东军区华西列斯基元帅和东北党委的部署,东北抗联330多名官兵,在周保中、李兆麟、冯仲云带领下,分四路从苏联伯力秉飞机、火车,由苏军派人护送达东北抢占57个战略要地。9月10日冯仲云率沈阳工作组20余人抵沈,在苏军司令部成立了中国事务部,驻地站前马路湾。
苏军沈阳卫戌司令部司令是红军卞通夫少将,冯仲云任副司令员,中国事务部实际是中共党领导按收沈阳的办事机关,有独立自主权,借此名义便于开展工作,是与苏军高层勾通协调的单位,虽不是保密单位但对外并未公开。冯仲云、刘铁石等进驻沈阳后,开展了以下的主要工作:与中共东北局书记彭真联系,恢复了党组织关系;委任民主人士白希清为沈阳市长,刘铁石任秘书长恢复市政秩序,刘兼任市广播电台台长,播放新闻宣传党和八路军的主张;安排关内来的过往干部;建立铁络工人武装队维持铁路秩序保障安全运输;在市郊建立党的军队:与苏军勾通从敌伪军用仓库为八路军先头部队输送武器弹药…。
我在刘铁石在领导下,有时到中国事务部直班,记得当时没有名牌,我用毛笔在白纸写了“中国事务部”几个大字,贴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 有一天从苏联来一位重要人物,我跟刘铁石帮助安排,冯仲云就让他在这一起住。此人叫崔庸健(崔石泉)是朝鲜人,中共党员,妻子是中国人。崔在苏联是东北抗联党的书记,在东北局接上关系后,准备回朝鲜筹备建国的,我们派人把他送到丹东后回国。始料不及的是,抗联金日成并没有来中国接关系,从苏联直接回到朝鲜,将共产党改名为朝鲜劳动党自封领袖,使党的元勋崔庸健长期受贬。
《回忆录》的作者还提到,当时东北有很多朝鲜人参加抗联,崔是最有名的,没有人知道金日成是谁。
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以前只知道金日成在东北参加过游击队,并不知道金日成之外还另有高人。好奇之下,我网上查了查,下面把崔和金的履历做一个对比:
出生: 崔庸健 1900年6月生于朝鲜平安北道龙川郡。 金日成 1912年4月生于朝鲜平安南道大同郡。
学历: 崔庸健 1922年流亡到中国,在上海南华大学就读,后考入并毕业于云南讲武堂。 金日成 1925年随父亲逃亡到中国,在吉林省抚松县第一小学就讀了一年,其后进入吉林市毓文中学。
早年经历: 崔庸健1925年任黄埔军校5期6区队长。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参加广州起义,1928年初在黑龙江开创朝鲜民族教育。1929年春组建东北最早的县委之一中共汤原县委。1930年冬在松东模范学校举办2期军政训练班(学生后大都成为抗联的军师团级领导干部),并创建汤原游击队后发展为抗联第6军。 金日成 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抗日经历: 根据东北抗联史,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中共满洲省委派遣干部到地方上开辟武装斗争,有杨靖宇,周保中,李兆麟,赵尚志,崔庸健,冯仲云。崔被派往宝清虎林饶河等地区发展党组织和组建抗联第7军,任东北抗日联军第七军参谋长。1937年3月任第七军代军长。 金日成1932年春受中国共产党东满特委派遣到安图县创建安图游击队。历任大队政委,团政委,东北抗日联军第二军第三师师长。 (崔庸建曾在战斗中击毙日本少将。而金日成在抗联有记载的战绩只有1937年指挥抗联第六师攻打朝鲜境内普天堡的日军守备队杀死两名日本人。)
1941年东北抗联陆续退入苏联境内整训。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经苏方批示建制为步兵旅,授予苏军正式番号(苏联第二远东方面军第88步兵侦查旅)。周保中任旅长李兆麟任政治委员(少校),崔庸健为参谋长(大尉)及中方党委书记。步兵旅下设四个营,金日成为第一营上尉营长(一说大尉)。
到这里为止都没有什么悬念,无论从哪个方面,资历职位军阶党务,崔庸健一直都在金日成之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在苏联的东北抗联)教导旅中的700多名抗联人员中全部近300名朝鲜人由金日成率领回到北朝鲜。”。“金日成从苏联乘坐军舰返回朝鲜北部,建立朝鲜共产党中央组织委员会。”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是金日成而不是资历更深的崔庸建率领朝鲜人回国建党呢?
根据《回忆录》的叙述,崔庸建并未直接回朝鲜而是先到了中国,并提到崔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转组织关系”。这和《朝鲜名将崔庸健在中国的传奇革命经历》中的描述相符: “1945年9月18日,中共中央组织部长彭真和陈云等领导认真听取了东北党组织领导的东北抗日游击战的详细汇报。崔庸健向中共中央东北局移交了中共东北地区委员会的全部组织关系、党员名单、党费及档案。不久,崔庸健返回朝鲜。”
至少,《回忆录》证实了崔庸健在日本投降后来到过中国,有可能让先一步回朝鲜的金日成抢先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也就是说,假如崔庸健不来中国而是直接从苏联回朝鲜,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金家王朝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崔庸建主动辅佐金日成。朝鲜劳动党建党之初派系林立斗争激烈(分为苏联派,延安派,国内派和游击队派)。崔庸建在1945年10月回国后任临时人民委员会保安局长,据说虽然名称不起眼但实际权力很大。同属游击派的崔金联手成功打败其他派系,直到1949年6月在南北朝鲜劳动党合并之后金日成才被选为委员长最终树立在党内地位。而崔庸建也一直是仅次于金日成的朝鲜二号人物直到76年去世。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金日成是斯大林选中的因为他能说一口流利俄语。抗联基本是同一时期到达苏联,后编入苏军正式编制整训三年相信崔庸健及其他每个人都能说流利俄语。倒是有可能金更善于交际受到苏联人赏识。而崔庸健与中共的渊源太深,反而苏联人有所忌惮。 不过人们也许高估了苏联人在其他国家共产党中的影响力,比如在中共,留苏派就被本土派打败。
由于美国扔了两个蛋蛋日本迅速投降让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苏联人还在准备与关东军作战,不见得已经规划好朝鲜的一切。金日成抓住时机迅速回国说明他有野心有远见。而崔庸健在这建党建国的紧要关头还按部就班跑来中国交接东北抗联组织关系。。。老崔真是愚啊,就算你是主管党务的中共书记,你手头这些档案党费什么的,难道比朝鲜江山社稷更重要吗?
知道这段历史的人不多,许多资料仍未开封,人们只能猜测。当年崔庸健一念之差错失朝鲜江山并非没有可能。
(主要资料来自《回忆录》及维基百科相关条目。《回忆录》中片段版权归《回忆录》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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