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平在冰冷的水里载浮载沉，怎么也到不了岸，回头望，淡青色的水里隐约有大鱼凶狠的眼珠，瞪着她，追着她，星平无比慌乱，双手在水里胡乱扑腾，“妈妈！”她哭喊出声，才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穿着一件小时候花仙子的睡衣，光着脚。她能看到岸在不远处，有模糊的房子，温暖黄色的灯光，岸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影，朝她张开怀抱，星平拼了命地朝那里游去，脚却突然被什么咬住了！

“啊～”她艰难地喊叫出声，心跳如狂地醒来，房间静悄悄的，漆黑一片，原来又是噩梦！

摸索着开了灯，床头柜上有一瓶水，她抄起来狂灌了几口，等待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平复下来。爸妈去世那几年，她经常做噩梦，苍茫无边的梦境里，自己在冰冷的水里挣扎浮沉，无比孤单害怕。来美国读书后，也许是全新的环境和生活，她渐渐地睡得踏实了，这大概是今年的第一个噩梦吧。

星平把被窝整理舒服，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了灯又躺下去，却根本睡不着。

“天合，你在吗？陪我聊一会，行吗？”她盯着窗外一团模糊的亮光，试探地问，也不知道自己要聊什么。

等了很久，没有回应，星平有些失望地往被子里钻了钻，闭上眼睛。

“快睡吧。。。不要胡思乱想，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天合忽然说话了，语气出乎意料的温柔。

“天合，你说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编写好的，那我们经历的那些快乐，悲哀，孤单，恐惧的心情和感受，也是被编写好的吗？”

天合默然片刻，才说：“我们编写那些截然不同的起起伏伏的命运，你们才能体验到喜怒哀乐不同的心情感受，喜悦也好，悲哀也好，都是最纯粹最饱满的。。。”

“你们真变态！”星平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不。。。我们是。。。羡慕。。。”天合的声音有种淡淡的无奈。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难道。。。你们其实都是机器人，人工AI，没有任何情感感知？”星平信口开河，其实心里有点淡淡的没来由的害怕，一直和她说笑的天合，也许只是一个机器？

“嘿嘿。。。”天合笑了：“我们是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你们的，我们是人类。但是我们的世界，已经发展到高度的完美，几乎是尽善尽美了，我们利用高智慧科技，让自己的生活无比舒适，没有任何伤害。就像一个你们圣经里描述的伊甸园”天合慢慢地说着，似乎在挑选着星平能听懂的词句。

“哇。。。原来真的有天堂，而你们，就生活在那里？真幸福。。。”星平由衷地感叹。

“幸福？人类真是奇怪的物种，对幸福和舒适，有着无比执着的追求，但是当一切都变得无比完美，幸福的感觉却总是不能持久，最终变成无聊和空虚。。。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天合似乎在自言自语。

星平灵犀一点即通：“啊！对啊，就是这样的！这也是我喜欢玩极限运动的原因吧，每次把自己放在有点危险和刺激的境地里，征服之后，那种快乐开心，真的无与伦比。。。”

“我明白。。。但是追求这种极限刺激带来的愉悦感，代价极高，伤亡率很高。所以，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很多。”

“是的，我是个怪咖。。。”星平在被窝里没心没肺地嘿嘿笑。

“好了，怪咖，你知道得更多了，现在好好睡觉休息，养好精神，准备迎接明天。。。”天合的声音柔和得异乎寻常。

星平迷迷糊糊中终于睡过去了。。。

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星平觉得特别疲惫，果然晚上睡少了，精神不济啊，星平摸到手机，给老板发了一条信息，请病假，然后翻身继续睡。

似乎是刚刚睡着，忽然又被闹醒了，星平皱着眉头发现原来是手机响，一起滑雪的小女生，外号小丸子，和大胖同班同学。

“喂～丸子啊？什么事啊？”睡眼惺忪地接起来。

“星平姐。。。大胖。。。出事了。。。”女孩细弱的声音，透出一股凄凉。

“你说什么？！”星平顿时清醒了，从床上腾地坐起来，“大胖怎么了？！”

“我们露营的湖边，有个悬崖，大胖说要玩跳水。。。没想到，他跳下去的时候，撞到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人掉水里就没有起来。。。”女孩开始啜泣。

星平握着手机的手轻微地颤抖着，脑袋嗡嗡直响，说不出话来，悬崖跳水。。。大胖没有多少经验，假如她跟着去，也许。。。能提醒他要查看悬崖的环境？

“我们已经通知他在国内的家人了，等他们来了，一起安排葬礼。”

星平心里冰凉冰凉的，大胖。。。那个总是笑嘻嘻地鞍前马后喊着“星平姐”的大胖，居然就这样。。。没了。。。世事为何如此无常？

真的是无常吗？！突然好像有一道闪电，倏地一声划过星平的脑海，照亮了什么。

她挂了电话，起身想去浴室，却发觉双腿有些发软，她努力地一步一步进入冲凉房，莲蓬头的水花拍打在她仰着的脸上，噼里啪啦，细微而有力度的疼痛。。。

星平换好衣服，打开阳台门，外面阳光明媚，蓝天上几丝白云抹在远处青黛色的山脉边上，早晨的空气还没有燥热起来，她站在栏杆前眺望着远方。

“天合，你给我出来！”星平按耐着自己像火山一样要爆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