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长篇回忆录;<<横穿南美>> 之二 船舶上的感叹
应该说这条河仍然在玻利维亚的领土上,当我们从小镇出来之后,除了公路和丛林,就很少见到人烟了,印第安人人口的剧减快有五个世纪了,这里也不可能有计生办的鬼影儿,但上帝要这么安排,荒凉也许是一种色调。 像这样的破船在中国也很少见,锈蚀癍癍,船身歪斜,走得比老牛还吃力。那一迭迭波涛,象暴风后的沙漠,折腾着邈无边际的眼界。若干年后我在美国旅游时,就餐馆打工时之便,见过一位福建小伙子,耸立着头发,农村人瞪着眼珠的模样,给我描述他们横渡太平洋,被韩国蛇头在新加坡购买的“遗物”,在二战用过的锈迹累累的破船底仓,和我那晚在南美的夜航,竟是五十步与百步。而后不同的效果是福建人可以占领(几乎所有的)美国中餐馆,我则只能象松鼠般藏匿芬兰,写出这些毫无用处的文字。 夜色还是那么浓郁,我们站在船甲板上,静静的等候船身移动和破水而行。我看着老何笑道:“此去巴西,就全凭老天保佑了。”他张开的眼目,似乎用指头抹平手臂的鸡皮疙瘩来说:“是呀,谁叫我们是中国人呢!”这话无奈之余,但又带着一种不屈不饶的口吻,命运之神的安排,就这样拼一次吧。胖得合适的他,橄榄球一样的身材,如果有了微笑,那小小而厚翘的嘴唇,让我想到鲢鱼吞吐水的神情,那倒是鱼钩的佳境。老何矮矮的模样,平和的性格,待人诚恳。这位湖南出生的铁路工程师,本来应该醉心在广州铁路机关里,那是很可以的工作环境呀,怎么也抛家弃子,独闯天涯。为此,他告诉我之前专门花钱花去学了三个月的厨师技艺,为出国的生路多寻求一点机会,真有先见之明。后来我和他的境遇就证明了他的这一远见卓识。我赞扬他,但又几分的遗憾,想到他也是妻离子散,冒险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哎!圣经里犹太人的逃离史笔,成了而今的中国大陆华人的记忆翻新并付诸现实。明朝的裆下无物的三保太监,清代的海洋独主郑泰龙,那时候何等威风凛凛,独树一帜,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今天的地球另端, 有了大批华人前仆后继的逃奔,俗话说君不正臣逃它国,而我们的万岁爷倒是把大家都训练得口是心非,一边说忠于的同时,一边竭尽全力四处逃奔。与老何相比,我何尚不是如此,孤独的妻子和怜爱的女儿只有悬念,而我眼前的天涯,可是她们没有想到,我与鳄鱼的咫尺之间。 这艘能够容纳几百人的夜船里,只有我们四个是中国人夹杂在所有印地安人里。小于和老谢都是上海人,两人性格恰恰相反,小于个子也许就1米7,微矮而单薄,很典型的江南人士:好学,善言谈,轻声和语,生活行为检点,没有任何恶习。他还随时掏出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小本读两下西班牙语单词,想把脑子里的纹路刻深。他的面容几乎没有特征,扁平而不宽不窄,眼睛也不大不小,嘴唇稍微薄,因此有助于他的谈论。这次来巴西主要是他引起,对路况熟悉不说,还能为我们开辟奚径,如数家珍,能让我们放心大胆此行,都是他的功劳。但后来一到目的地之后,他就急速随车回玻利维亚,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媒子,把我们这趟行走当成他的生意来做。无人质疑,他已经来过多次,和这个驾驶员是联手了。这一趟的我们几人各自出款的450美金,一天之内就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来得全不费工夫。倒也是一种求生之计。上海人的精明而又那么惟利是图,这海外是享有盛誉。这和余秋雨趁江泽民有言之机,推出了那点文字就住进了市委大院里面打起麻将来乐不可支,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谢高高的个子,身材宽大而瘦骨在目,皮肤粗糙,特别是面容,还有点红黑颗粒,眼睛总象粘连着线条那么无法睁开,可能有助于老深谋算的沉思,他笑起来满口黄牙,一看就知道口袋里香烟火机不缺。老谢不太爱说话,有空就抽烟,风箱般的响声,象管道里有发动机,他不学任何外语,我担心他出国前景不妙,已经快五十的年龄,也抛开家小出来,怕的是将来不很乐观。有我们四人一起,大家还彼此壮胆,说说聊聊,一路少了寂寞。更不担忧移动的山川里有多少风险。 船舶还在继续突突奋进,夜色仍然深黑,大约一小时左右,我们来到那条平面开阔的江水的下游处靠岸。当船舶机械声音渐渐弱下来的时候,前头舱盖缓缓张开铺下,乘车的人们各自回到车内,发动了汽车,依次下船。 待续! 2015-12-13日 于赫尔辛基基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