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子新近博文《人没走到先晕倒》一下子唤起了我那“丢手绢”年代的童年记忆。是一次与昏迷有关的记忆。事情是发生在六十年代初,当时我不到五岁。那是一场事故,准确的说应该是有点要命的“坠楼”事件。 提起我的童年,真是“快乐着并痛苦着”。做为家里的老幺,父母本来是盼儿子来着,我上面已经有三个姐姐了,长我两岁三姐的出生已经令父母小失望了一把,结果我这个老五,又是一个丫头片子。说来也巧,我与三个姐姐不同,不像她们那样生得如花儿般的女孩样儿,我出生就胖嘟嘟的像个男娃。后来的细节和原因就不多讲了,反正在那次坠楼之前的生涯里,我都是剃着小子头的男孩子装束。在长托幼儿园小班里,负责日常生活的老师一度以为我是男孩子。不知是天生胆大,还是后天养成,小时候的我经常爱做些“极限运动”。 在那次坠楼之前,三岁多的我已经滚了一次楼梯。那天,上小学的大姐带我在大院里玩,大姐临时决定去俱乐部的二楼期刊室看画报。去二楼的红砖楼梯没有扶手不说,还在室外。期刊室前有一个大平台,大姐让我在平台上等她,她自己去看看杂志室开不开门。就那一会功夫我也没有闲着,回头就去玩“下楼梯”。爱冒险的我不好好地、规规矩矩地下楼梯,而是用脚后跟踩着楼梯台阶边缘一阶阶地慢慢往下迈。。。接下来,大姐突然听到哭声,一回头,老妹不见了。只记得,大姐冲到我面前,非常生气大声问,什么不等她。后来发现我头破了,流血了,吓得只有十岁出头的大姐,慌忙找大人求助。好家伙,本来就是小子头,为了包扎方便,这下被剃成个秃小子了。尽管那时年纪小,仍依稀记得“秃小子”挺让我难为情的好一阵子。唉,至今我头右侧还顶着一个黄豆大小面积不长头发的伤疤。乖乖隆地咚,还好还好,当时没有伤到脸。 说到坠楼,先要讲讲那是个什么楼。以前提过文革前,大连有两个海军学院,一个是海军工程学院,一个是海军舰艇学院。我的姨夫是海军工程学院的教员,姨妈是机要员。文革初期,中苏交恶,69年林彪的1号战备命令一颁布,我姨一家五口随海军工程学院“战略转移”搬迁到了内陆城市武汉。我坠的那楼就是当年的海军工程学院的某号家属宿舍楼。当时年轻的姨妈和姨夫刚刚分到一间共用厨房的地下室宿舍,这个楼的地下室房间里并不是不见天日,高高的向南墙壁上有一排通外的窗户,这是因为地下室的墙外有一个与地下室一样高的水泥“池子”,为了安全起见,每家的“池子”都由高出地面两尺左右高的铁栏杆围起。 三姐与我在同一家幼儿园,她是大班的,我是小班的。姨妈的蜗居离我们的幼儿园很近,于是到了星期六,姨妈就会隔三差五哪一周去幼儿园提早在我们的班车到之前,把我们姐俩接到她家。当时姨妈怀着老二,不到一岁左右的老大由姥姥帮忙照看。妈妈等到下班后,来她妹妹家,吃吃饭,与妈妈和妹妹叙叙家常,然后不等夜幕降临,带上玩好吃好的两个小女儿乘换两次有轨电车回自己家。 那日周六下午,小姐俩又随姨妈来到宿舍楼前,夏日里来好风光,贪玩的我们请求姨妈让我们在楼前的大空地上放放风,玩一会儿,姨妈一想,地下室层楼里不论走廊、厨房还是房间都是昏暗潮湿的,就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当时楼外也没有什么小朋友作伴玩,小姐俩就各玩各的,挖挖蚂蚁窝,堆堆沙土什么的。没多久,不安分的我发现了楼墙根下的地下室外的“池子”,没一会儿,我就攀爬进了护栏的里侧,并一点一点地挪到两家隔开的栏杆处。现场情景是,我那不大点的小人,背对着一侧“池子”,脚尖踩着一层楼高的水泥墙边缘上,小手抓着两尺高左右的铁护栏,慢慢移动。。。正当我全神贯注地挑战着我幼小心灵中的“极限运动”时,晴天霹雳三姐一声吼“别掉下去啦!”。。。被惊吓的我,随着砰地一声响,坠入池底 – 坠楼啦,从一楼坠到负一楼,不省人事啦。。。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眼前白晃晃,许多浅蓝色的漂浮物,是人影?这时有人柔声说,“醒了,醒了”可能是护士的声音。等我使劲将眼睛睁开时,看见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我微笑,说“我认识你爸爸”。认识我爸爸?想不明白,当时我可能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医生又伸出一个指头问,“这是几呀?”,可能我是回答了,反正医生高兴对旁边的人说,没有事了,什么之类的话。然后,又跟我说一些表扬的话。。。再后来,我就看到了妈妈和妈妈身边哭得两眼通红的姨妈。。。当天,在妈妈万般关爱的呵护下,我顶着额头上包扎的一方白纱布,英雄般地回了家。就这样,又在三姐的帮忙下,我额头上留下了一个肉眼完全看不到的小暗包。还好还好老天保佑,整个脸没有留下任何伤疤。 “没有后遗症吗?”有人可能要问。嗐,家里人在我表现倔强不听话时,会说“都是摔坏的。”而当我一路学习成绩总是优异时,又会说“都是摔聪明的”。 千禧年之际,大连市在我曾经“战斗”流血过的海军工程学院旧址,建成了一座有音乐喷泉的“海军广场”。那一年是我阔别故乡八年后,第一次回乡探亲。当站在那个对我来说具有生命意义的广场上时。。。思绪起伏,眼前浮现那个总爱挑战自我极限的小小男孩模样的年代久远的我,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我心底挥挥手,涌出酸酸的离愁。
祝周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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