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的婚事

出國十八年, 第一次回國過春節, 媽媽囑咐我, 春節要呆在家裡, 接待表哥一家, 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從五十年代開始, 年年春節如此.

表哥父母去逝後, 問我媽媽: 我們兩家不一個姓, 倒底是什麼親戚? 母親回答: 我們兩家不是親戚, 是最困難的時候, 和成一家, 一個鍋吃飯.

四九年冬季到來之前, 淮海戰役結束, 稍有這段歷史常識的人, 看看地圖, 找到雙堆集, 和陳官莊的位置, 就知道淮海惡戰就是在母親家門口打的, 共產黨宣傳組織工作做得好, 一切為了前線, 一切送往前線, 只要打贏了淮海戰役, 一切都有了, 一切都好了.  淮海戰役打贏後, 由於一切送往前線, 幾乎家家斷了糧食. 老鄉們包括國共下崗老兵一起走上了逃荒要飯求生的路上.

外公在中央軍抗戰八年, 又經過三年內戰, 最後向共產黨投誠, 被送往家鄉. 看到一貧如洗的家, 決定帶外婆和女兒逃往抗戰勝利後, 駐紮的省城謀生, 未想到幾十戶, 上百人要和外公一起出逃. 鄉親們認為能活過抗戰八年, 又經過三年內戰的外公能找到一條求生的道路. 可是外公認為人多目標大, 求生困難, 就帶領自己一家, 星夜出逃.

外公抗戰前在中藥店做藥劑師, 有一個學徒工由於有文化, 兩個月後在省城找到了外公, 外公接濟了他, 開始兩家一個鍋吃飯, 以後日子過好, 就分開了. 這個學徒工就是表哥的父親, 有情有意, 以後每年春節都來看望外公一家, 表哥聽候非常感動, 父母去逝後, 堅持下來這個規矩.

春節之日, 聽到敲門聲, 我快步把門打開, 感謝表哥說: 十八年來我陪母親過春節一次, 你是十八次, 謝謝你!  表哥身後跟了個十五歲小美人, 嬌羞可愛, 我能讀懂她的心, 跟着父親, 父愛如山, 那裡都敢去. 我表揚表哥厲害, 我和兒子雖然父子情深, 但是沒有能力帶兒子, 陪我走親戚. 表哥被我表揚的開心, 自我表揚說: 我對人寬厚, 所以家庭幸福美滿.

後來才明白, 表哥的第二次婚姻, 新妻是中學教師, 也是二婚, 原因是和大學的男友未婚先孕, 私下墮胎, 兩人以後結婚才知道, 後果嚴重, 從那以後失去生育能力, 導致離婚, 離婚後萬念俱灰, 抱養了一個女兒, 打算這樣過一輩子. 以後遇到了表哥, 表哥也是離婚後, 帶着女兒過日子, 雙方把對方的孩子識為自己的孩子, 相親相愛, 生活美滿.

表哥的第一次婚姻失敗, 與母親關係很大. 新婚後雖然小的磕碰不斷, 但是不至於到離婚的程度, 原因是大舅病故的太早, 靠舅媽一人把三個孩子帶大, 不知不覺由於對母親的愛, 把母親置於家庭至高無上的地位, 當媳婦無意衝撞了母親, 就把矛盾激化了, 據說舅媽下了決心要他們離婚, 表哥給母親長跪不起, 請求母親寬恕媳婦, 但是沒有能夠感動母親改變主意, 最後媳婦也不願意離婚, 氣憤之餘, 離婚後把房子裡的財產清空, 拉回娘家, 表哥沒有說一個不字, 內心世界還是覺得有虧欠.

表哥離開時說: 媽媽是帶着遺憾離開這個世界的, 她走時我沒有成家. 如今母親在天之靈知道我有個幸福的家, 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沒想到我母親說: 你做的是對的, 如果母親在, 或許這樁婚姻就不存在. 我明白母親的意思, 舅媽或許會接受一個離婚的女人帶個女兒, 但是不會接受一個不會生育的女人.

寫下此文的目的是看到經濟學人有一篇文章報道: 改革開放後中國的兩大問題: 一是婚前無知性行為, 懷孕後私下墮胎, 導致以後失去生育能力. 二是中國的離婚率已經居高不下. 這兩大問題, 已經影響到一個國家, 一個民族的健康. 二千年以後, 西方已經意識到高離婚率的危害, 大量文學作品反應的是在婚姻出問題後, 如何修復自己的婚姻. 在這方面中國正在重複西方的錯誤. 但願此文能引起人們認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