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8月23日 来源:中国税务报
记者 张思佳 许蒙亚 通讯员 谢鸿志 唐立祥 夏秋之交的小岗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辣气息,进村的必经之路——改革大道、友谊大道上却没有记者想象中车水马龙的热烈气氛。“最热闹的时候,我一天要接受八九家媒体的采访。”70岁的“大包干”带头人严宏昌笑言。在这个火热的季节,记者对话严宏昌、严余山和严海月祖孙三代人,找寻在“火红的年代”摁下“红手印”的过去,感受岁月静好的现在。
越变越好的生活 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或多或少地了解小岗村的过去——1978年一个寒冷冬夜,一间破旧茅草屋里,18个村民摁下“红手印”,立下“生死状”:“我们分田到户,每户户主签字盖章,如以后能干,每户保证完成每户的全年上交(缴)和公粮。不在(再)向国家伸手要钱要粮。如不成,我们干部作(坐)牢刹(杀)头也干(甘)心,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十八岁。” 农村改革的时代大幕就此开启。40余年过去,小岗村如今是什么光景?记者来到小岗村,且行且看。 村口是由著名学者费孝通题写的“凤阳县小岗村”的气派牌楼和通往村庄腹地的一条宽22米、长1公里的水泥公路。“这是我家。”“00后”严海月指着一栋三层小洋房告诉记者。严海月是严宏昌的孙女,她手指着的小洋房的第二层与她同龄。 严海月的父亲,“70后”严余山这样描述他儿时的家——“茅草房都快倒了,后面的墙用棍子顶起来。”从茅草屋升级成大平房,再到盖起小洋房,小岗村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1979年,实行“大包干”的第一年,小岗村实现人均收入400元,是1978年的18倍。2018年,小岗村人均收入达到2.1万元。 变化的,还有“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 严余山跟记者聊得最多的,是他离乡的经历——1993年,20岁的严余山离开小岗村,来到改革开放“窗口”的深圳,从保安做起,他辗转上海、北京多地,在电子元件、建材贸易等领域摸爬滚打多年,一步步做成了“严老板”。2014年返乡后,在当年的村党委换届选举中,“严老板”成了村党委委员。严余山肤色黝黑,还留有这片土地的底色,他目光深邃,眼里既有生养他的小村庄,也有他闯荡过的大江南北。 严海月的名字取自“海上生明月”的美好寓意,她就读的安徽财经大学距离小岗村仅一个多小时车程。被问及多久回家一次,严海月回答“两三个月”。去年她考取大学后,“毕业后是否回小岗村”也成为媒体问得最多的问题。“我想考研究生,去更大的城市看一看。”严海月腼腆一笑,眼睛忽闪忽闪的。 “背井离乡”对严余山、严海月而言,已经不再是不得已为之的被动选择,而是对自己人生的主动掌握。 变化在代际间显现,改革唤醒了沉睡的土地。 在“大包干”纪念馆,记者了解到,2015年7月8日,安徽省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确权登记首批颁证启动仪式在小岗村举行,18位小岗村村民代表领到《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土地有了“身份证”,变成了“活资产”,从过去的“分”到现在的“合”,土地向种田能手集中,向规模化、集约化经营发展。 2000年3月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关于进行农村税费改革试点工作的通知》,同年安徽启动试点,2006年1月1日,中国全面取消农业税。延续2600年的“皇粮国税”就此终结,全国数以万计的乡镇税务所(分局)与农村、农业和农民之间的连接却并未消失。流转土地,鼓励更多的农村劳动力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从事农业以外的工作。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等“陌生”税种相继进入农民的生活。 记者走进距离小岗村5公里的国家税务总局凤阳县税务局大溪河税务分局,这个只有5名税务干部、4个办税窗口的乡镇税务所,服务包括小岗村在内的21个村、2个社区,共计11.4万人口。展架台上不仅摆满了各类农业税收减免政策宣传册,还有个人所得税6项专项附加扣除、小微企业普惠性税收减免政策等内容的宣传册。“除了服务乡亲,还有企业,我们的业务范围在变大,服务对象也增加。”大溪河税务分局局长李刚军说。 2014年,小岗村规划了总面积5平方公里的小岗农产品深加工产业园。2017年,福建盼盼食品集团有限公司投资10.6亿元的安徽省小岗盼盼食品有限公司在此落户,主营业务为农产品精深加工。公司财务负责人王灼告诉记者:“小岗村吸引我们的不仅有丰富的特色农产品资源,还有‘敢于创造、敢于担当、敢于奋斗’的‘小岗精神’。今年全面投产后,可实现年精深加工各类农副产品20万吨,提供2000多个就业岗位,今年预计完成产值约1000万元,贡献税收约100万元。” 这是一片大有可为的热土。
不变的家国情怀 从土里长出过光荣的历史,自然也会受到大地的“束缚”。从土地中散发出的传承自古老农耕文明的乡土气息,记者也在小岗村闻到了。 严宏昌说,他外出旅游时,不爱看城市的高楼大厦,喜欢自己一个人搭上一趟通往农村的公交车,在终点站下车,看看当地的农田里有没有好的作物。“搞农业的看工业,不对路子。”他摆摆手说,“现在村里种有不少的水稻品种,就是我在苏南发现的,煮出来的米饭味道真不赖,别人到我家吃饭,一碗根本不够。” 礼作为一种传统的力量,通过家族的教化传递给下一代。“大包干”让严家人“一夜跨越了温饱线”,为何直至十年后,才盖起梦寐以求的大平房?儿子严余山侃侃而谈,父亲严宏昌却在一旁垂下眼睛,陷入沉默。“小时候,我记得父母因为房子的事情经常较劲,也难怪,只要家里一卖粮一卖猪,钱准被我父亲揣走,他总想着为村子里引进点工业,搞过轮窑厂,没成,搞个塑料制品厂,也没成。” 当严余山长到父亲当时的年纪,已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离乡和返乡,离乡的理由很纯粹,“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返乡的理由更纯粹,“父亲对我说,一个人富了不算富,能带动一帮人富了才叫富。”严余山的另一个身份是安徽小岗节能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也是小岗村新评选出的18位致富带头人之一。严余山公司开发的节能路灯目前已安装在村委会和游客中心之间的一段路。“这段路是我晚上最喜欢走的一段路。”他难掩语气里的自豪之情。 一心想去更广阔天地的严海月说,她高中时曾想当兵入伍,因为视力的原因未能圆梦。“我现在学的是法学专业,以后想当检察官或律师,我要做一个正直的,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和严家人一样,小岗村村民天然对土地有一份深厚情谊,对家对国有一种澎湃情怀,这些从未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减。 在“大包干”纪念馆,记者一路参观,一路感受到各级政府对“三农”问题的重视。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农业、不能忘记农民、不能淡漠农村。70年,这在中国的农村政策中一以贯之。财税部门作为重要职能部门,全力支持新农村建设。2017年6月,财政部、税务总局发布《关于支持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有关税收政策的通知》,对契税、印花税政策作出相应调整,以支持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 2016年起,小岗村开展“资源变资产、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东”改革试点工作,成立集体资产股份合作社并发放股权证,村民变成了股民。2018年小岗村首次分红,村民每人领到350元,今年1月再次分红,每位村民领到520元。这些严宏昌看在眼里,喜上心头,他笑言“获得感”一直都有,“不能说有多少钱,总之不愁没钱花。” 采访的最后,严宏昌说,他现在还经常去田里看看。“毕竟这是我做了一辈子的事情。” 这是一片希望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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