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什么回上海
每年回上海过春节,是件大事儿。那时候,毛主席他老人家鼓吹抓革命是真,促生产是假,弄得万物匮乏,民生凋敝。我们在崇明,能带一点农副产品回去,对家里过年也不无小补。因此,每到年底,大家都会去附近公社的农民家采购,什么黄豆、花生、蚕豆、白扁豆、糯米等等,多少带一些回家。
崇明有十个国营农场,十来万上海知青。每个人带一点,数量也颇可观。不知政府哪根筋搭错了,又想起来要管制。有一年,船码头贴出公告,不准带农副产品回上海,违者作投机倒把处理!我们这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政府,成立六十多年以来,专门是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也不是那么俯首帖耳做顺民的。
那时候在崇明,什么生活琐事都得自己干,譬如被子拆洗了要重新釘起来,衣服破了要缝补。有女朋友的帅哥自有妹妹们代劳,没有女朋友如鄙人者,就只好事必躬亲了。因此,我也学会了针线活,虽非女红精巧,但是粗针大线,倒也过得去。得知船码头要拦截农副产品之后,我便想出一条妙计来。将平时用的枕头套每隔五六公分宽缝起一条,一个枕套大约缝起五六条,把采购来的豆子花生慢慢地灌进每一条缝里,灌满了就将口子封上。在枕套外端缝上两根带子,用带子将两个枕套连在一起,一前一后背在身上,就像《水浒》中描写的“褡裢”一般,然后腰部再围上一圈,外面棉军大衣一罩,就伪装成功了。
我一米七九的个子,又长得瘦,即便内藏这么多货物,穿着军大衣也还掩盖得过去。人家最多觉得这个小伙子挺魁梧,不会怀疑我夹带私货。
上船码头的时候,我昂首挺胸,故作镇静,工商管理局的检查人员见我手里只有一个瘪瘪的手提包,没说什么就放行了。要是他们像今天美国海关查恐怖分子那个查法,我早就露馅儿了。幸亏我们伟大光荣正确的党和政府当时尚未提倡同国际接轨,工商管理局的那一班检查员还土着呢!
这种私货夹带法只能混短途,时间一长就会出纰漏。等我下得渡轮,再倒几条线路的公共汽车,回到家时,军大衣里面的枕套差不多都要散架了。进得家门,脱下大衣,妈妈一脸愕然,不解儿子这一身奇装异服所为何来。殊不知我跑单帮成功,正自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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