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香格里拉之后,我们一路向东往大理的方向行进。沿途路经几个藏人的喇嘛寺庙,简单地参观后,又接着往前赶路,我们一定得在天黑前赶到大理城。记不得途中曾经去过几个藏人的寺庙,但没有一处地方给我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 从中途山上的一个喇嘛寺庙下来后,天色已近傍晚。雇来的司机兼导游也许是顺便,也许是事先早已刻意安排好了的,将我们载到一处看似专门圈起来的帐篷群。 刚一下车,脚跟还没有落地站稳,立刻就有一个满面春风的男子迎了过来,满脸堆笑地问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为了避免招惹麻烦,我就顺嘴说是从深圳来的敷衍他。一听说我是从深圳来的,他似乎马上来电了,职业性地套近乎说,他自己也是广东人。他一边引领着我们往里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地介绍着这里。 嗯,怎么形容这个人呢?感觉他很有可能是北电培养出来的小戏精,要不就是哪个传媒大学公关系拿全A+的高材生,反正他的言语表清都很到位,也很煽情,有问有答,无不精准搔到G点。听着听着,还真让我生了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第一印象相当不错,接下来,肯定就无法抗拒任何递过来的刀子了。 在他的引领下,我们走进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大帐篷中。帐篷之中似乎全是些展销的商品。他一边不厌其烦地介绍着,一边极力向我推销那些东西。当见我们没有显示出任何的购买意图时,他比导演的反应速度还快,秒杀之间,脸上的表情已经蒙太奇了三次。为了使效果更逼真点,他凑近我的身边,神秘兮兮地说:我们今天的运气不能再好了,恰好遇上了一位大名鼎鼎的藏传名医在此免费为病人诊病。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兴趣立马就来了。一个藏传名医要为你诊病开药,而且是免费为你服务,何乐而不为呢?没有多过脑子,屁股就已经急不可耐,抢先替我投票了。 他很高兴,快步将我们领进一间宽敞但光线有些昏暗的房间。偌大的一个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摆设,只是在靠近一侧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不高,好像是供盘腿坐在地上吃饭的人用的。不知道他们是有意使这个房间内部昏暗呢,还是因为搭建结构的原因,才使得这个屋子里显得有些黑暗呢,反正一进来,我就有一种被神秘和压抑团团包围着的不详感觉。像到了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样,出于本能和安全的考虑,我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当看到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后,有点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见我们进来,一个看似藏人模样的人,从那张长桌的后面站起身来,客气地让座并和我握手寒暄。之后,他从桌上抄起一个大本夹子,一边做简单的自我介绍,一边让我看他与众多名人的合影,还有他自己数不尽的获奖奖状。他说,他是藏人,以前长期居住在内地,后来经过藏传高人的指教和多年的实践,自己已经成为专门为人瞧病诊治的藏传名医。怕我不信,他还提到许多经过他诊治的名人名字,不过我一个都不认识,现在更是一个也记不得了。据他说,他现在还在某个自治区的某个部门挂着一个什么名誉的职衔。 长话短说。他滔滔不绝了一通之后,开始给我们相面和号脉。几分钟之后,他结束程序。先是恭喜我现在身体无大碍,但话锋一转,万分关切地说,如果我想长寿的话,他有一些养生的高招可以免费推荐给我,特别是随身带了几付藏传神药可保我活到地老天荒那天。他看我的那副真诚恳切的样子,简直要比电视剧中太监瞅皇上的眼神,抑或是美女的秋水流盼,还要让人享受不能自己。不得不承认,今天我享受到了皇家级别的待遇,觉得他对我的关心,要比对他自己还有亲爹娘的关心猛十倍。 接下来要走的程序就可想而知了。他拿起桌子上一个包装十分精美的东西,极其自然地向我推销起藏传特效药来。从他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和口若悬河的介绍来看,如果今天我不买他的药吃,不按照他点拨的为人处世之道走下去,不用说谈不上活到地老天荒那天了,明天能不能直接挂了也不好说。 出于好奇,我有点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随便问了一下价钱,不问则已,一问没把宝宝吓死。他居然开出了雷人的天价:三千块钱一付,而且还得连吃几付药才能见到初始的效果。如果意志坚定,一路听话不间断地买下去,天天吃、日日follow,我甚至能活过上天老子!天啊,这得宰S我多少回啊?抢钱也没有这么个抢法的呀?也太直白了,一点都不含蓄,也忒不讲究方式方法和艺术技巧了吧?虽然前戏做得不错,但后续的煽情和撩骚着实欠了点火候。本科毕业显然不够,至少拿到博士或者脖子(博士)后才能上岗吧? 好在我也不是白给吃素的,立马客气地说,身上没有带那么多的现金。可他是谁呀?不是省油的灯,啥宏大的场面没见过?立刻就紧逼上来,说用信用卡支付也行。我被他逼到了墙角,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情急无奈之下,急中生智赶紧糊弄他说,对不起,自己身上没带信用卡。 几个回合下来,到了这个份上,装已经没必要了。看到我没有一点肯出血的样子,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对我的不信任和充满蔑视的表情。估摸着此时此刻,他的第一念想、第一感情冲动就是冲上来,狠狠地赏我几个耳光吧? 只见他沉吟了片刻,不自觉地抬起了右手,轻轻地捋了捋头发,然后又用这只手捂住了下巴。看着他演完了一系列好莱坞大片的标配动作后,我算看明白了,他这分明是在警示我:如果还不赶紧就范的话,他的下一个动作很可能就是扑过来掐死我。 不过这次,是我看走眼了。电视剧看多了也不见得管用。他不仅没有生扑过来,反而是变得更加和蔼温柔了不少。很明显,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肯定对宝莱坞的那套黏死你没商量的套路一点都不陌生。 我想这一次他错在自己选错了坑蒙拐骗的对象。对我来讲,啥好莱坞和宝莱坞的大片没看过?不就是那么几套耳熟能详的招数嘛。得意之余,我在心里面(不好意思,嘴巴很诚实,也很守规矩,暂时没敢贸然行动)对他大声地喊:小子,赶紧返校把功课温习好了再出来混饭吃。 该说的好听话他都说了,看到我还是不肯乖乖出血。到了这个没戏的份上,他似乎还不想彻底放弃,于是,又用一种略带威胁,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如果错过了此次难得的便宜机会,日后再后悔可没地方买后悔药了。看来,继续让此人无底线地消遣我,只能说明我的智商税付的还不够。三十六计,走为上。我没有再接茬,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像一个干了多大坏事的孩子似地逃了出去,好在他们没有进一步为难我。走到外面,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辈子不能再从这个黑暗的大帐篷里逃出来了。 从离开香格里拉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天左右的时间吧?我恍惚从一个充满了浪漫、美丽、以情为重的世外桃源,一个不留神没防备,就被一脚踹回了到处散发着浓郁钱臭的现实大酱缸之中。 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眼前的这个男人,让我不自觉想到了那个被我的钱严重伤害了自尊和感情的藏族姑娘(《邂逅香格里拉》一文有详细的描述)。反差也忒大了点吧?!让我这个远离亲爱的祖国有些时日了的人有点头晕目眩,一时还难以适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被人请去吃绿头苍蝇大宴的感觉。 一边是美丽纯情,重情重义,心地单纯的姑娘;一边是工于心计,被钱鬼迷了心窍,见钱就跪,毫无底线的宵小。伟光正的现实啊,感谢你,又给我免费上了一堂生动的人性教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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