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午,上海人民公园。 走进公园之后没几步,发现有很多人聚集在公园的步行道上。起初,我只是觉得因为今天是周末,肯定会有很多人到这里来漫步,但是,当我从这群人中间穿过时,忽然发现路边到处摆放着招贴板一样的东西。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上海女孩,…… ”。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终于有点搞明白了:难道说这里就是蜚声中外的上海征婚角?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几天来的舟车劳顿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我拿起手机,一边走一边拍一边录。走着拍着,忽然发现身边悄悄走过来一个大妈,也许是在用上海话跟我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只得尴尬地冲着她友好地笑笑。很不好意思,长这么大,就学会了一句美丽动听的上海话,侬的脑子瓦特啦。她说的那几句话中,估摸着没有这句中听的话。 转了一圈之后,好奇心揪着我又踅了回来。这一次,只看,不再拍再录了。
此时,我多少能理解到这里来的大妈的心情了,也很同情她们此时此刻的焦虑。可这么高大上的事情,咱就不能换个更暖心点的方式来玩吗?怎么赶脚着这里就像是一个菜市场呢?可不是嘛,一切都明晃晃地明码实价标着呢,给人一种童叟无欺,可以砍价什么的架式。爱情,这么容易让人脸红心动的东西,一旦摆到地摊上商品化了,是不是整个味道就全变了?难道说命运馈赠给我们的礼物,早已在暗中就标好了价格?
难道爱情,这种本应该超凡脱俗的高端人生游戏,竟然可以这么低端地去兜售吗?虽然说没人逼着你非要按教科书中描述的谈情说爱的套路走,但也不致于被颠覆得如此这般一塌糊涂,把正常的爱情味蕾都赶尽杀绝吧?不论是古老中国的,还是最前卫的外国课本中,没听说谁传授过这种秘笈呀?一个人的爱情婚姻大事,竟可以这么粗暴地用摆地摊的方式勾兑吗? 就在想,以往那些感天动地、缠绵悱恻的爱情诗句,是不是都该赶紧哪里凉快就到哪里歇着呢?有点怀疑,爱情的生态位,是不是正在向着凛冽的冬至方向漂移呢?谈情说爱,是不是正在成为一种再也提不起感觉了的稀缺品了?难道说,不太美丽的现实,正在公开地对爱情进行化学阉割,逼得爱情不得不地摊化了?当下追求低耗生活的种种人生无奈,是不是快要把恋爱都进化掉了。 都啥子年代了,这些抱残守缺却又很实际的大妈们,是不是满脑子转的都是生意经吧?居然把这么容易让心砰砰乱跳的一件事,变成了集市上你情我愿的讨价还价来了。不敢说TA们是不是抱着绝不要放过“行走的100万”的心态来的?咳,正所谓“大棚乱了四季,金钱乱了爱情。” 见证了今天的征婚角,我有点明白了,爱情这东西,有的时候也可以被贬得要多实际,要多庸俗就可以多没名,活生生地给人一种情商不在线的塑料感:请鲜花和浪漫远离这里。在这些人的眼里,活着,而不是把不能当饭吃,当日子过的浪漫多情宠上天,这才是典型的中式硬道理。 本以为这样一个属于甜蜜爱情的梦幻之地,多少能让人感受到点浪漫的风情吧?可是,环顾四周左右,只见一双双混浊无光的眼睛(放心吧,见钱都会放绿光的),一个个早已被不顺心的活着逼着失去了正常跪姿的人,一个个被锅碗瓢盆交响曲整不会了的人,一个个已经不再知道爱还如何能拨动心弦的行走着的木头。唉,哪儿是一个动情的拥抱,回报十个美丽春天的那种感觉? 但愿,今天的这种不太美丽温柔的感觉,不会影响今后太多,因为我怕从此以后,思绪将不会再有任何傻傻的浪漫萌动。那颗易碎的玻璃心,再也不会被煽得好想好想看到那群有着少女般的怀春,天使一样孤独的人,再也不想听TA们整天价总是无缘无故就念叨着琼瑶式的痴话–好爱好爱你哦……想想也是哈,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本是个挨子弹的命,却无端地操起洲际导弹的心来了。 换个角度想想也挺同情这帮子人的。记得那年路过北京的时候,在大街小巷转悠了将近三个小时,累得都快吐血了,就是找不到适合自己住的旅店。偌大一个北京,居然没找到适合我落脚的地方。那个夜晚,我算彻底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分量,心情无论怎样一点都不美丽,赶脚着就是脸面被按在了地上任人踩踏。眼前的这些人,包括TA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和我当年一样,有着说不出来的酸甜苦辣痛呢?哎,偌大一个中国,竟然找不到自己寻寻觅觅的那个人?可不是嘛,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光棍在挨揍。 知道,两个人之间能产生化学反应的机会并不总是随叫随到,也不可能总能找到个与你不论在硬件方面,还是在和软件方面都百分百兼容的,但也不致于这么难啊。也许这里是TA们生命中最后那点寄托和希望的试验田吧?活着,尤其是想要活个明明白白,活出个自己想要的样子来,咋就这么不给力呢?活在别人为你画出的条条框框之中,到底有多么的郁闷和窒息生命?爱在绝望里,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苦不堪言? 走着走着,一个坐在道边的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只见他端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前面摆着一个白纸板,上面写着:本人征婚。我没有继续往下看,而是先仔细端详了一下此公。“我去,这苦大仇深的长相,就可以一点不讲爱情武德吗?”我在心里面嘀咕着。怎么形容眼前这位的长相呢?美人收割机肯定是没指望了,但还是笔下积点德,用一言难尽几个字一带而过吧。 这真是一个万花筒般精彩的世界。目睹过善于钻营拍马的腹黑男;见过精于一分一毫算计的伪精英;嫉妒过能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半生不熟的男女之躯;还有那些不知道干翻过多少台测谎器的党棍;品种之繁多,令人眼花缭乱,可至今为止还没见过眼前这种类型的饥渴男。他,真的很挑战有点弱智的我们,让人怀疑,究竟是他的脑子营养过剩了,还是我们自己的脑子瓦特了?看着眼前的他,我差点就要失控,快要不再文明了。 读过左拉的《陪衬人》吗?我的感觉是,如果他去给人家当陪衬人的话,广告费和经纪费都可以省了,而且一定还会很有卖点。到了这个份上,真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开办个陪衬人有限责任公司呢?这个世界上,有推销幸福赚流量的,也有靠卖惨赚吆喝的,但不知道这种靠介绍陪衬人的拉皮条生意日后能火吗?此时此刻,脑子中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这么几个字:新生代的暴力美学。 我在他的摊位前多呆了一会,很想多感受一下那种实实在在的难得氛围。此时,他正低着头旁若无人地滑手机。就纳闷了,他来这里,到底是干嘛来的?相亲吗?还是滥竽充数,或者带着什么有薪任务来的?看起来都不像。很佩服此人的头铁,长相都这样对不起广大上海人民了,居然还敢把自己拉到这个大型的社死现场,这不是将他人的智商放在脚下狠狠地摩擦,又是什么?估计他的感觉细胞肯定让哪个孙子给贱价倒卖了。他就不怕被人民的白眼集体翻上天了?最羡慕那些心里没有过夜事的人。难道他们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类,专治我们精神内耗的上等良医?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然后呢?对不起,没有然后了。 可是,一个让自己也没想到的微妙变化是,待得稍久了些后,一种新的感觉正在蹂躏先前的感觉。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以貌取人,看人下菜碟了?每个人都有表现自己的独特方式。那个人,说不定是一个不寻常的人呢?说不定是庞统再世,抑或是哪个腰缠万贯的壕客,专门到这里来进行沉浸式踩点体验的呢?要不就是一个曾经被社会的绞肉机往死里绞过的人,他对社会人生理解的深刻程度,思想和精神的广度和深度,要远远高于任何没有此种经历的娘炮和小奶狗呢,谁知道?就在想,征婚哥,与其在此地摊无效地耗费青春,何不赶紧努努力向网络大喷子们看齐,干票大的,简单粗暴地把网民们忽悠瘸了不就得了,让自己一夜之间成为新一代的网红,这招怎么样? 估计诸君一定不会陌生,当下,时不时就会有人别有用心地在媒体上整活,非要恶心我们这些无辜的胃口,逼着我们跪舔一个个绝对颠覆正常人认知水平的“帅哥靓女”。咳,想想也是哈,到这个世界上来混,谁都不容易,你捞干的吃,可总得给别人一个喝粥的机会吧。都是千年练出来的老狐狸,别再装清纯装X了。 人,不论在什么时候,总会仰视一些东西,俯视另一些东西。只有在很少的时间中,才会平视眼前的现实。就在想,那些过于谨慎,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人,与眼前这位大胆豪放,字典里只有勇猛直前几个字,决不后退的人比起来,他们所遭遇到的风险是不是一点也不少,没准还要更大、更不尽人意呢?与其这样,还真的不如豁出去了的好。抖机灵,谁不会?其实这也只是口嗨而已,不过是说大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而已,若真要被扔到不长眼的现实之中,没准自己就是那个被完虐的倒霉一方。 当下人的肚肠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货色,没有人能猜透。有些事情最好别懂,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其中全部的温暖和妙处。一旦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许这辈子,甚至下辈子也不会去想它了。此公的这种大无畏精神,未必就不是时代的最强音,甚至是比AI还要酷的最美创新。照过镜子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到底值个几斤几两,反正都已经这样社死了,与其又菜又怂,还不如绝地逆袭,开启自己的野兽模式,没准哪天能碰上天上掉馅饼之类的事,说不上哪个富贵人家的公主、大小姐会看上自己呢。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王八瞅绿豆对了眼的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但愿征婚哥艳福不浅,没白到这著名的征婚角来混个脸熟,日后没准真能整出个感动中国的爱情故事来,让人们饭后茶余嚼起舌头来,多少也能滋滋有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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