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微信公众号:牵牛福克南 澧水湾:芳姑(三)——刘老拐 我家后排往东数四户,是刘老拐家,一个五十多岁的光棍儿,是个瘸子,小儿麻痹落下的病根儿,走路靠着一副老旧的榆木拐杖和那吱咛吱咛的手摇三轮车。他的家,是两间泥巴和着麦秸秆垒起来的瓦房,多亏他那当过中学教员的爹有先见之明,让他学了修表的手艺,加上两个兄弟的帮衬,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刘老拐家的东边是村里的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口古井,这里是女人们白天洗衣、洗菜,天黑时洗身子的地方。 刘老拐经常拄个拐杖,拎个蒲团,坐在池塘边。他的眼睛跟着女人们的身子走,谁低头,谁弯腰,谁提水桶,那双眼珠就跟着晃。老太太的乳房像老茄子一样垂着,他也看,甚至比看年轻女人更认真,像在咂摸一颗年少时候没吃到的柿子。晚上看不见了,他便竖起耳朵听,脑海里的画面像西北的信天游的歌声一样悠扬~白花花的大腿,水灵灵的*,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 他也早早就盯上了傻姑。 傻姑虽傻,可模样板正,胸前身后,走起路来一晃一扭。我见过刘老拐坐在我家后排大路的石墩子上,一根烟盯着傻姑盯到烟屁股烫了手,才“哎呀”一声丢到脚边,差点烧了人家的麦秸垛。 傻姑在村里飘着,她的炕,是换馍花卷的炕,是换糖的炕,或许我不应该这样说,傻姑没有办法,她无力去反抗那一个个影子粗糙的大手。那些影子们还是要脸的,只敢在深更半夜化成影子。 刘老拐经常拄着拐杖半夜踱到傻姑家门口,那个大门几乎没锁过,傻姑知道,即使锁上,那些影子也会飘过院墙,有一天,日头出来后,锁不见了,之后大门再也没锁过了。 刘老拐看见有影子进去了,几分钟后他便偷偷跟着进去——他怕见到那些影子,那些影子也怕见到他——蹲在傻姑的窗下,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有时候听见她笑,笑得呆呆的;有时候是哭,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呜咽又憋屈;还有时候,那声音像在求饶,又像在喘气。 他听得满身燥热,耳朵烫,心里翻江倒海,有时气、有时恨、有时又难受得想撞墙。 等影子偷偷溜走后,有多少次,他想冲进傻姑的屋子,一根拐杖已经拄进了门槛了,可是还是满肚子窝火地退了出去。他要脸,毕竟他得依仗双拐走路,不像那些影子,在黑暗的掩护下,一溜烟就没了。他得要脸,即使他不要脸,他那九十多岁的老父亲和他俩兄弟也得要脸。刘老拐退了出去,他把傻姑家大门关上,瘸着腿到了大路上,在夜色里大口抽着旱烟,他抽的脸色发青,眼眶泛红。 他咕哝着:“老子不是畜生,老子是人!”。 傻姑是自己跟刘老拐走的。没有人拉她,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在一个深秋跌倒小产后,躺在床上两天两夜,她笑着,因为她觉得可以去见她的爹爹了。 第三天的早上,傻姑睁开了眼,看到了一束光透过纸糊的窗户上的破洞照了进来。她看见光里,他来了,瘸着腿,拄着拐,左边的拐上挂着一只油纸包的烧鸡,右手拎着一包鸡蛋和红糖。烧鸡还冒着热气,那热气,就像小时候她爹爹从镇上回来,给她带的棉花糖,热腾腾,甜呼呼的。 老拐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他对得起天地良心。 从那天起,傻姑的身子有了归处,老拐的日子也有了光。 她坐在门前吃他的饭,洗他的衣裳。她不再在自己的破屋子里半夜被人扒门窗,而是在老拐的屋里。那被压在软和的褥子上的干净身子,发出一种像唱歌一样的笑声。 老拐抱着她,像抱着一床热炕头上的白棉花:“芳,咱是过日子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