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友文
每到橘子的季节,我就会想起劳拉。
儿子三岁那年,他妈妈离家去南卡工作。家里请了几个保姆都因儿子不合作辞职。我只好把他送幼稚园。劳拉是他的老师。
劳拉差不多跟儿子同时到这个学校。她二十出头,黑白混血儿,端庄秀丽,精力充沛,充满理想。
头一周,我每天都问学校的事。儿子不慌不忙跟我讲学校的经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叙事很有礼貌,对老师一律带小姐、先生头衔,而且每天都带橘子回家。他说学校有橘子树,是劳拉小姐摘给他的。
周五下午我提早接儿子,到了学校见劳拉在教小孩子认字。劳拉自豪地说,“我们班的孩子虽然在学校里最小,可真在学东西呢!”
过了几个星期,儿子进步很快,睡觉前会让我读英文书给他听,读完说声谢,然后说“I love you!”道晚安。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到学校接他。孩子们在厅里看电视,我在厅里没看见儿子,正要问,听到跟厅相连的小课室有劳拉的读书声。我往里看,见她正单独跟儿子在一起,一边给儿子剥橘子,一边给他念书。儿子一边吃,一边聚精会神听。劳拉小姐念完问儿子问题,儿子一一作答。完了我进去谢谢她。劳拉有点儿委屈地跟我说,她邀请校长看她班里的教学活动,结果校长说孩子还太小,读书识字不重要,让她管好学生室内外活动和娱乐就行了。劳拉说,我们班的孩子真的在学,像你的孩子,学得很快,不教太可惜。又说,她太概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了。
又过了两个月,我去接儿子,进去后见所有的孩子都在前面看电视,唯独儿子在后面壁炉旁躺着吮手指。回家的路上,我问儿子为什么一个人在后面躺着吮手指。儿子说,“爸爸,你不知道,我很可怜!”我问,“劳拉小姐呢?”“劳拉小姐已经走了,不跟我们在一起了。”儿子伤心地说。
为打消儿子的孤独和自我可怜,我教他在学校交朋友。于是,他很快交到一个好朋友,天天一起玩儿。儿子的新老师也很喜欢我儿子。慢慢地,我忘记了劳拉。可有一天,儿子的老师叫儿子给我表演表情,跟儿子说,“怎么调情?”儿子把眉毛往上一挑一挑,做出调情的样子。周围几个老师开怀大笑。我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心堵起来,非常想念劳拉。
回到家里。我跟儿子解释什么叫调情。儿子听了从此不再“调情。”不久,我把他转到了另一家学校。
我们再也没见到过劳拉,可我总也忘不了她。也不知她找到了她理想的学校没有?
2013年11月11日于洛杉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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