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餐后广播通知旅客到大厅集合,等待地陪上船领去参观三峡大坝。旅客按房间号分为8组,跟随不同导游。旅客里许多是亲戚朋友,大家按分组指示牌上的号码确认自己所在组,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等待导游时五颜六色几个妇女在大厅一广告牌前拍摄凌空展臂照,将挣脱地心吸引力的瞬间定格在背后的“山水间”。 几个男女导游上船,按照房间号分别叫各组成员集合排队离船去坐大巴。纷纷扰扰间忽然听到一女的大声嚷嚷道:老娘也不是小娘养的!凭啥要老娘让?!大家侧目而视,看到前晚说明会上与大家见面的服务员领班赶紧趣步上前好言相劝安抚“老娘”。
坐大巴去大坝,大坝区域一路绿树成荫青草茵茵。凭票进入参观区域,自动检票处有刷脸监视系统,国内游客用身份证“哔”一下即可通关入内,如本人这样持外国护照的需到边上走专门通道人工检票——此后类似情况屡次重复出现,使本人感到在国内没有一张身份证颇为碍手碍脚不便,在上海时亲戚说:现在最难拿的身份就是中国身份,以前拼命出国的现在想回来拿身份都拿不到了云云。难怪不少已入外籍的国人舍不得放弃国内身份证。 在大坝边上的观赏区域远观大坝,时飘霏霏细雨,烟雨朦胧中江水平缓大坝安静。曾在相片中看到泄洪时大坝下方出水处江水怒喷如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可惜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导游介绍说大坝上的吊车可将三千吨重的轮船吊起从大坝的这一侧移到另一侧,想起从前京剧样板戏《海港》里马洪亮的唱词:大吊车真厉害,成吨的钢铁它轻轻的一抓就起来。导游介绍了许多建造大坝的过程及大坝建成后在供电等多方面的情况,总之是一项令世界叹为观止的了不起的大工程。但对此工程也一直有强烈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已故水利专家黄万里李锐是代表。李锐从前曾经劝说毛泽东打消了建造三峡大坝的念头。似毛泽东那样“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宏大气魄之人都采纳了李锐的意见,可想反对大坝建造也不会是杞人忧天。
下午本是参观屈原故里预定,不知何故取消。大家在船上自由安排。我无所事事,将船上能去的地方瞎转悠一圈后回到房间扭开电视看看。电视里正播放打鬼子的连续剧,以前常见人取笑手撕鬼子或裤裆里藏手榴弹之类的抗日神剧,想起曾在窦文涛的锵锵三人行里看到过马未都说他有时候还就爱看看烂片,尤其是坐飞机打发时间时候,看看烂片怎样胡编乱造,看看究竟能烂到如何程度。电视里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恰同学少年》里的青年毛泽东,在此片中扮演武功了得的英雄八路军队长,身负重伤被鬼子包围,手握一把刺刀,踉跄走向鬼子队长,鬼子队长要他投降,英雄说道:我会杀了你!鬼子队长冷笑一声跨步向前一刀捅进他肚子,英雄不躲闪不招架,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同时将刺刀横到鬼子脖子前半寸处定住。鬼子表情由傲慢变成惊恐。英雄说:我说了我会杀了你。放了他们!鬼子队长做出被迫无奈表情,命令手下一圈手持三八大盖的鬼子说:不要开枪。放他们走。边上一男一女两个轻伤八路相互搀扶站起来说:队长,那你呢?英雄吼道:不要管我,我命令你们快走!两个八路脱险,英雄与鬼子队长继续僵持,千钧一发时,忽然劈头盖脸一阵炮火,八路军大队人马从天而降。鬼子鬼哭狼嚎死的死逃的逃。同志们赶到英雄身边围拢一圈,英雄一阵晕眩翻白眼倒在同志们怀里。同志们齐声喊叫:队长队长,你醒醒啊。我在此处转换其他频道。确定队长一定会醒过来的。 在房间的小晒台上小坐,看到不很远处的码头上有秭归两个大字。这里就是屈原故居。紧靠江边泊有两条小旧船,船上不见人影。一个打伞的人伫立在小船前的岸上,无声无息,不见移动,静静的好像一幅朴素淡雅的水彩画。
傍晚六时过后去餐厅用晚餐。自助餐,早中晚伙食都不错。虽然没有猪排牛排之类,但也足够丰盛可口。中餐为主,也有西餐的面包糕点奶酪之类。水果也不缺。餐桌座位是固定的,十人一桌。此后每日三餐,十人必在餐桌上见面。大家由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变成亦可相互聊聊的“餐友”。我这桌上有一个是年纪轻轻的小军官(旅客中很少年轻人),少尉军衔,哈尔滨人,在天津读的某军校,刚工作不久,在部队实验室里搞化验。剩下的是一小群亲戚朋友,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三届。年纪最大的49年生,介绍自己与共和国同岁。其中两个男的互相娶对方妹妹为妻,两对夫妻交叉又是两对兄妹。另外几个是好友。这些老三届都是天津人,一听那少尉小伙是天津读的军校,几个女的便纷纷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共和国同龄者问小伙找女朋友有何条件,小伙说没啥讲究,人好是女的就行。大家伙儿嘻嘻哈哈笑,说人好是女的那不就是好女人嘛,那不就是找女朋友的条件嘛。少尉小伙对自己的境遇相当自豪满意,多次说赶上了好时代,而自己又运气好读了军校,现在工作待遇都好。那些老三届以前都在黑龙江北大荒插队落户(有一人在内蒙古),我问他们以前有个上海知青英雄叫金训华的是否知道,共和国同龄人立即话匣大开,说:怎么不知道?金训华那时候就离他插队处不远,后来为了救电线杆被洪水冲走了。口气颇为感叹。小伙儿在边上听得莫名其妙,老三届们说他真是生在了好时代。 晚饭后回到房间,去小晒台时发觉不知何时船已经悄悄起航,“秭归”和傍晚时分的那幅船边打伞人的水彩画都已在船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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